憑欄望遠,天邊雲捲雲舒。
回首江湖,人間十丈紅塵。
白城輕撫背後強弓,站在烽火台上極目遠眺,遠遠看着兩輛馬車往高家寨方向行來。
片刻之後,馬車停在高家寨門前,高家寨諸位主事早已等在當場,見馬車停下,連忙圍在馬車之前。
揭開布簾,孫道海輕搖摺扇,緩步下車,懶洋洋一掃場中諸位,問道:「高家寨如今是誰做主?」
幾位主事互相看了一眼,最後眼光都集中到孫殿山身上。
此次迎接孫道海一事,便是孫殿山力主,此時他也不推辭,上前深施一禮,說道:「小人孫殿山拜見祖師。」
孫道海眉毛一挑,問道:「姓孫?是琅琊孫氏,還是嶺南孫氏?」
孫殿山恭敬答道:「小人祖居琅琊,祖先因北方戰亂才搬來此地。」
孫道海原本一副冷麵孔,聞聽此言忽然由陰轉晴,哈哈一笑,伸手將他挽住,說道:「如此說來,你我也算同族,不必多禮。」
孫道海挽着孫殿山,青松、青石二人緊緊跟在身後,高家寨其餘幾位主事在外側圍成一圈,簇擁着孫道海往寨內走去。
高歡先孫道海一步,早到高家寨中,此刻見眾人進門,便混入人群當中,找了個機會往青羊府方向回去。
孫道海雖高家寨中人往寨中正廳走去,行走之間,忽然問道:「盧師兄那兩個弟子還在嗎?」
孫殿山滿面笑容,說道:「聽說孫祖師大駕光臨,崔壇主今日一早便收拾行裝,回青羊府去了,只是麻壇主還沒走,在山神廟等候,說是有機密之事稟報。」
孫道海微一皺眉,說道:「不過是個小小的弟子,竟敢讓我去見他,當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麼?」
孫殿山看看左右,湊上來輕聲說道:「山神廟乃是天龍門傳道使者舊居之地,自麻壇主趕走天龍門人之後,便將此地封存起來,不許其他人入內,似是發現了什麼東西,不願讓外人知曉。」
孫道海冷笑一聲:「天龍門能有什麼好東西,值得如此神神秘秘,只怕是盧師兄交代了什麼話,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說吧。」
沿着山路,片刻之間,一行人便來到山神廟前,只見山神廟廟門緊閉,寂靜無聲,牆外看去,瞧得見的只有幾棵百年古槐。
孫道海站在廟門之前,說道:「青松、青石,你二人隨我進去,其他人在門外等候。」
推開廟門,迎面是一道影壁,繞過影壁,前院空無一人,只有一口紅木棺材,擺在大院當中,孫道海見此情景,心中頓知不好,大喝一聲:「小心戒備!」
話音未落,便有金刃破空之聲,從背後襲來,孫道海不躲不避,反而左手急速拍向自己胸口,只聽「嗡」的一聲,一道紅光閃過,一圈淡紅色光罩將他罩在其中。
只聽「叮叮」兩聲,光罩一抖,隨即消逝,將兩把兵刃震飛出去,扎在影壁之上,孫道海扭頭再看,卻是兩把寒鐵匕首。
就在孫道海轉身之際,只聽「嗖嗖」兩聲,緊接着兩聲慘叫從身後傳來,回頭再看,青松、青石二人背心中劍,長劍穿心而過,二人身後,兩名黃袍道士持劍而立。
適才兩把匕首不過是聲東擊西,為的是炫人耳目,這兩劍才是殺招,孫道海此刻明白已為時已晚,怒火中燒,喊道:「張明志、趙明真,你二人竟敢與我動手,不要命了麼?」
二人並不答話,只是呵呵冷笑,將長劍從屍首中抽出,甩干劍上血跡,又各掏出一張符紙,迎風一晃,化成一道金光,籠在劍上。
張、趙二人出身茅山一脈,從小苦修符劍之術,將道法之力凝於長劍之上,以劍法引領道法,以道法輔助劍法,合二為一,威力更勝尋常。
此二人中,張明志天性急躁,主修一套「狂風快劍」,這套劍法共一百零八路,皆是以攻代守的招式,施展起來如狂風驟雨,與他加持的「疾風」道法兩相配合,威力何止增加十倍。
趙明真為人沉穩,修行的是茅山派三大鎮派劍法之一的「迴風落雁劍」,這套劍法極難修煉,但修行到高深處時,威力也大的異乎尋常,有分光化影之效,一劍刺出化為九劍,可以九劍皆虛,也可以九劍皆實,他雖未修到如此境界,但配以「幻形」道法,也能憑空現出七柄劍器。
二人今日出手,早已拿定主意,要以雷霆萬鈞之勢廢掉孫道海,故此也不講究江湖規矩,要以多打少,聯手應敵。
張明志運劍如風,一招「風行電擊」直刺孫道海左臂肩井穴,趙明真緊隨其後,手中長劍一晃便是七道劍影,分刺孫道海身形右側七處大穴。
見二人來勢兇猛,孫道海赤手空拳,也不敢硬抗,大袖一卷拂過雙腿,只聽「啪啪」兩聲,腳下憑空湧起兩道雲氣,將他托起。
孫道海腳踏白雲,連退七步,如踩在無形台階之上,步步高升,七步之後,已騰身三丈多高,退出張、趙二人劍勢範圍。
張、趙二人見他施展「飛雲」符法,卻毫無異色,只因他二人深知這門道術底細,知道以孫道海之能,縱能凌空飛渡,卻也不能持久,只需片刻功夫,就要墜下,故此身形一換,站定孫道海東西兩側,雙劍並舉,布下「正兩儀劍陣」,只等他落下,便要出手。
孫道海浮在半空,腳下雲氣急遽消散,見二人布下劍陣,卻也不急,從懷中掏出一張金色符紙,咬破舌尖血,噴在符紙之上,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陣狂風,捲起滿天黃土。
這些黃土騰起之後,卻不落下,聚在孫道海身上,層層凝結,須臾之間,便凝出一身土黃色鎧甲,這套鎧甲雖是黃土凝結,但頭盔、護項、護膊、戰袍、護胸、護肩、戰裙、護腿、戰靴一應俱全,從頭到腳將他護的周全,甲冑之上隱隱有雲篆浮現。
這門道法乃是孫道海的看家本領,喚作「修羅念土戰衣」,能將天地間的土行元氣凝結成甲,穿在身上刀劍難傷,水火不侵,堅固無比,卻又輕若無物,自他修成此法以來,尚未逢過敵手。
穿上一身土甲戰衣,孫道海面色冷厲,從空中飄然落下,竟不躲不避,直入劍陣當中。
張、趙二人見他墜入陣中,對視一眼,隨即雙劍齊飛,一劍快如閃電,一招「白虹貫日」從左側直削脖頸,一劍分光化影,抖出點點劍花,疾點身上幾處要害。
利劍攻來,孫道海面色不變,似對身上鎧甲極為自信,左手握拳,一招「石破天驚」,直衝張明志胸膛,右手五指探出,化為龍形,去抓趙明真的長劍。
只聽「蹭蹭」兩聲,火星四濺,卻見張、趙二人連退數步,眼中露出詫異之色。
原來,適才張明志長劍削中孫道海脖頸,卻被土甲滑開,帶起一道火光,不但一劍走空,而且險些被孫道海長拳擊中胸口,情急之中,慌忙連忙變招,已是受了內傷。
另一側。趙明真劍尖疾點孫道海周身要穴,卻不防孫道海一招「攬雀尾」,右臂劃圈,將長劍籠在圈內,他只覺手中一緊,長劍便被鎖住,幸虧多年修行,劍法雖未登峰造極,卻已十分精純,一覺不對,立刻運劍一抖,將百鍊鋼化為繞指柔,於電光火石之間,從孫道海懷中撤出。
張、趙二人一劍無功,反見頹勢,孫道海見二人果然穿不透他的鎧甲,冷笑一聲,雙掌一合,口中默念口訣,瞬息之間,土甲肩甲處凝出數枚土刺,隨即雙掌一揮,指向二人,土刺順着手指方向猛然射出,猶如強弓勁弩一般直射二人。
張明志見土刺射來,運劍如風,疾揮猛砍,只聽一片「叮叮噹噹」之聲,幾枚土刺被他打落,激起一片煙塵,趙明真卻運劍成圓,化剛為柔,長劍如水,將幾枚土刺罩在圈內,暗運潛力,將土刺帶偏,射向空中。
遠處白城站在烽火台上,凝神觀看三人戰鬥,兔起鶻落之間,兇險異常,心中暗暗盤算,先前在玄龜堂中,他與孫道海當面接觸,後來又假扮孫殿山手下,親眼見過張、趙二人,以他當時所見,純氣血而論,此三人皆不過是煉體階的修為,其中孫道海、張明志甚至尚未易筋達成,趙明真也不過是剛剛打通任督二脈的水準,與自己功力相當,但此時三人出手,招發之奇,勁力之強,絕不遜於練氣高手,自己與之對上,只怕數招之內便要落敗,故此對黃天道中的異術更為好奇。
白城正在觀瞧之際,場中形勢忽然大變。
孫道海見二人擋下土刺攻擊,身形一展,雙掌再次合十,口中大聲念咒,只聽「呲呲」幾聲,不但肩甲之上,連同胸甲、腿甲,全身各處都凝出土刺,遠遠看去如同刺蝟一般,籠罩全身。
孫道海念完咒語,大喝一聲,跨步上前,施展「天雷拳法」與二人站在一處。
這套「天雷拳法」實在非同小可,乃是孫家秘傳,天師道降魔正法,拳法大開大闔,力道雄渾自不必說,孫道海此時身披「修羅念土甲」,施展之際更是只攻不守,一時之間,雖以一敵二,竟也大佔上風。
張、趙二人長劍攻不破孫道海身上鎧甲,只得轉功為守,此時被拳法一逼,更感局勢困難,身形步法漏出些許破綻。
見二人身法遲滯,孫道海瞅准機會,雙拳猛然一搗,擊中雙劍,只聽「嘡」的一聲,張、趙二人兩膀酸麻,再也把持不住,雙劍震偏,破綻大露。
見此機會,孫道海大喝一聲,全身數百枚土刺飛騰而起,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張、趙二人再想躲避已來不及,數十枚土刺射在身上,大叫一聲,躺倒在地,渾身上下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