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巨頭,在公子面前,那也只不過是蟻螻而已。」木大祭司不由苦笑了一下,說道:「所以,公子,我這隻蟻螻在你面前反抗有用嗎?」
李七夜笑了一下,坐了下來,淡淡地說道:「是沒有用。」
「所以,無非是怎麼樣死而已是死得好看一點,還是難看一點而已。」此時,面對生死之時木大祭司已經很坦然了,迎上李七夜目光之時他已經是無畏於死亡。
「既然你連死都不怕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叩擊了一下桌面,說道:「那就坐吧。」
木大祭師見李七夜沒有殺自己的意思,不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還端來了茶水,為李七夜斟上茶水。
茶水,那只不過是粗茶而已,喝起來寡淡微澀。
木大祭師就說道:「公子,這裏只是小地方,只有粗茶淡飯,不能與公子仙珍相比。」
李七夜笑了一下,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木大祭師,木大祭師也是等着李七夜的審判,他靜靜地坐着,似乎,不論李七夜作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遵從,就算是死亡,他也是坦然面對。
「既然你自己也重生了,那我殺你,也沒有什麼意思。」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那就留你一條命吧,那還有些用處。」
「多謝公子不殺之恩。」木大祭師向李七夜深深鞠身大拜。
李七夜不由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這不是我的不殺之恩,而是你自己拯救了你自己,也是你殺死了你自己。」
李七夜這樣的話,讓木大祭師不由怔了一下,最後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公子的話,說得是道理,但,也是公子仁厚。」
李七夜不由笑了起來,說道:「這話聽起來就有點怪了,你一個曾經墮黑暗中的人,我是一個殺盡九天十地的人,最後我變得仁厚,那你是什麼呢?」
木大祭師不由沉吟了一下,最後,說道:「我乃是戴罪之人。」
「事實上,這樣說,也不對。」李七夜輕輕搖頭,說道:「戴罪那只不過是過往的罪而已,若你認為,自己罪可銷,那就不是戴罪之人。而且,你若是以善贖罪,那是玷污善呢,還是在抬高你的罪呢?」
「這——」李七夜這樣的話,讓木大祭師一時之間都有些回答不上來。
「不敢有玷污罪。」最後,木大祭師如實地說道。
「所以,你這就不是什麼戴罪之人。」李七夜輕輕地搖頭,說道:「拯救自己。」
「拯救自己。」李七夜這樣的話,讓木大祭師不由輕輕地昵喃。
「若是論罪,沒有審判,就不是罪,就算是審判了,你不認為是罪,就算是罪,那麼,也不是罪。修道的罪過,最終還是交給自己審判。」
說到這裏,李七夜意味深長地看着木大祭師,徐徐地說道:「否則,就算是我審判了你,你未曾審判過自己,那你也只不過是認為弱肉強食,藝不如人罷了,你會真的認為自己有罪嗎?」
「這,的確是如此。」木大祭師不由猶豫了一下,最後,輕輕地說道。
李七夜淡淡地說道:「所以,不是自我審判,哪怕你是有罪,就算是我審判了你,你也只不過是認為自己捨身取義罷了,自己為三仙界謀求福祉,自我感動罷了。」
「公子,有如此不堪?」木大祭司不由為之苦笑了一下。
「你覺得呢?」李七夜看着木大祭司,悠然地說道:「你沒有自認為過自己為三仙界謀出路,謀福祉?你自認為比火祖如何?」
「不如也。」木大祭司不由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火祖雄才偉略,曾是一念救蒼生。」
「看,這就是自我感動了吧。」李七夜淡淡地說道:「他的一念救蒼生,可救了蒼生?他可在三仙面前伏罪?哪怕是被釘鎖千百萬年,他可認為自己有罪?就算自認為有罪,那也只不過是認為自己為三仙界而有罪罷了,卻從未曾想過,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的退縮膽怯而已。」
木大祭司聽着這樣的話,也不由為之沉默起來,最後,輕輕地說道:「承認自己的無能,是很難很難的。」
「是很難。」李七夜輕輕地點頭,說道:「哪怕是仙人,也有無能之力,哪怕是如我,也一樣有無能之時。」
「當初,我沒有公子這樣的豁然也灑脫。」木大祭司不由為之苦笑了一下,有些苦澀,低聲地說道:「當初我們全力以赴,已經自認為足夠無敵,但是,那只不過是螻蟻罷了,我們所面對的敵人,在彈指之間,便可以把三仙界灰飛煙滅。」
「所以,自己先被嚇破膽了。」李七夜明白,悠然地說道。
「是的。」木大祭司坦然地承認,說道:「所謂嚇破膽,那只不過是自己道行淺薄,道心不堅罷了,被嚇得尿褲子,投靠自己認為真正最無敵的存在,其實,這只不過是無能而已。否則,就算戰死又有何妨,螻蟻再小,也可以露出自己獠牙。」
「對呀,螻蟻再小,也一樣能露出自己的獠牙。」李七夜輕輕地點頭。
木大祭司輕輕地說道:「後世之時,每每想起,所謂為了拯救三仙界,那只不過是掩飾自己的膽怯與貪婪罷了。以救世之名,去粉飾無能又貪婪的自己,只不過是想活得更久,得到更多的好處罷了。」說到這裏,他不由輕輕地嘆息一聲。
「所以,你也好,火祖也罷,你們自認為拯救三仙界。但,是否想過,其實,三仙界不見得需要你們去拯救,而你們才是真正需要拯救的人。」李七夜看着木大祭司,徐徐地說道:「就算三仙界需要被拯救,那也要看一看,自己是否才是那個真正需要拯救的人。」
李七夜頓了一下之後,看着木大祭司,徐徐地說道:「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拯救自己,那麼,當你墮落之時,你認為自己是在拯救三仙界嗎?不是,只不過是你在毀滅着這個世界罷了。」
李七夜這緩緩說出來的話,就好像是一根針,一瞬間扎入了木大祭司的身體裏,讓他不由為之顫抖了一下。
「最終,還是需要道心呀。」過了好一會兒,木大祭司不由輕輕地嘆息一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平靜下來。
「所以,你看,這不也是一件好事嗎?」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你拯救了你自己,最後,你也是重新扶正了自己的道心,所以,這一切看似都沒有變,你還是你,但,是怎麼樣的一個你呢?最終是什麼決定着這一切?」
「道心。」木大祭司不由輕輕地點頭,說道:「在以前,我也未曾深思,自認為,人世間,又有什麼誘惑能經受不住,又有什麼不能讓我道心堅定呢?我一生縱橫,天賦無雙,沒有什麼東西能誘惑得住我。」
「讓你道心動搖的,也不僅僅是因為誘惑,更是因為心裏面的恐懼。」李七夜輕描淡寫地說道。
「公子說的甚是,後來我也才明悟。」木大祭司輕輕地說道:「就如火祖道兄,他一生何等的慷慨大方,一生視神器寶物如糞土一般,一生傲潛無雙,他又焉會因為因為珍寶、造化而背叛自己的初衷,墮落入黑暗之中。」
木祭司所說的火祖,當年也的確是如此,當年的火祖,何等的舉世無雙,何等驚絕萬古,可以說,在那個屬於火祖的時代,他乃是十分璀璨耀眼的存在。
火祖乃是豁達大方之人,當年之時,火祖手中有着諸多的珍寶仙物,但是,火祖都往往不當一回事,贈予他人。
所以,當年火祖墮落,那只不過是他的道心被撼動了,在內心深處出現了可怕的裂縫。
當道心動搖之時,這才是使得火祖墮落的一切原由。
仙寶動人心帛,但是,不一定會讓人墮落,但是,在恐懼之下,在求尋安全之時,不論是什麼樣的存在,都會受到威脅、驚恐。
但,在這個時候,稍稍承諾好處,這往往就會使之墮落,投靠於黑暗。
火祖當年所經歷的一切,木大祭司心裏面也是十分清楚,火祖並非是為了無尚珍寶墮落於黑暗之中,他心裏面所肩負的使命,從來都未曾變過,只不過,他屈服恐懼,投入了黑暗之中。
「苦難,往往是自認為是救世主的人帶來的。」李七夜看了木大祭師,淡淡地說道。
「那,我會給這個小小的世界帶來苦難嗎?」木大祭師不由沉吟了一下,輕輕地問道。
李七夜看了木大祭師一眼,淡淡地說道:「你是救世主嗎?」
「不是。」木大祭師不由搖了搖頭,沉吟,感慨,最後徐徐地說道:「更應該說,是這個世界拯救了我。聖衣道兄十分了不起,他比我們任何一位始祖都了不起,是他溫暖了這個小世界,這個小世界,也溫暖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