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挽一怔,旋即明白過來。族譜只有年初的時候才修改,索氏提議帶自己去見那些宗祠的長輩,便已經是認可了自己的身份。要讓那些人見見自己,就算是打過招呼,正式讓自己入罔家了。
索氏的心理她倒很好理解。上次自己和索氏又是掏心掏肺的說話,又是出資相幫,和二房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如今罔大老爺無罪開釋,但卻被革了職。她和二房又鬧得那樣僵,如今只能將自己當成了救命的稻草。一旦自己能夠嫁給木華黎,他們身為家長,多少是要沾點光。所以,要拉上自己回到罔家去聯絡聯絡感情。
罔大老爺也是點了點頭,和顏悅色道:「你自幼沒有父親教導,苦了你這孩子。難為你還能這樣懂事。以後,就和曉情、戈潤一般,就改口叫我父親便是。」
「舅父——這……」素挽目光盈盈,「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見素挽在一旁扭捏,索氏連忙趁機在一旁說道:「你這孩子,還不改口叫父親?過幾日,去見了宗族叔伯,你就是名正言順的姓罔了。」
聽她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顯然是也得到了罔太夫人的許可。當初罔太夫人說要把自己放在罔大老爺的名下,是安撫拉攏之說。但卻只是口頭說說罷了。至於要不要這樣做,還要觀察觀察自己。現在,看這架勢,默許罔大老爺將自己歸為名下。想必她對自己的考察,算是暫時合格。當然,能夠這麼快就經過她的考驗,木華黎功不可沒。
或者說,自己能夠有這樣的進展,木華黎這個名字,絕對是個最大的助力。不過,他到底只是蒙古的使臣,而自己不可能一直憑藉着他那一句在罔家扔下的模凌兩可的話就在罔家立足下去。畢竟她不可能也不會嫁給木華黎。時間一久,這層關係就會變得輕薄起來。那時候,她若還想要讓罔家人按照自己設定的線路走,那她就必須有別的能夠依憑的東西。
從罔大老爺房間裏出來的素挽,有些心思凝重。事情並沒有如她預料的那般,她的復仇似乎有了一些阻力。她如今孤身一人,想要憑一己之力根本就不足以跟李安全對抗。甚至可以說,隨便什麼人都有可能會給自己造成麻煩。
她想要拿回屬於她的東西,單打獨鬥是絕對不行的。她必須得有同盟,或者是屬於自己的力量。
想清楚這一點的素挽,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天,外邊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透過雨霧,好像什麼都看不清楚,但卻讓她的血液沸騰起來。
是,這一切,雖然進展得不如她想像地那般快和順利,但至少,還是在按照她既定的想法一步步地變化着。她會讓這進展加快的。素挽踏進這雨中,漫步起來,甚至張開口,抿了抿唇,品嘗起那雨水來。
夏國的雨多數都有些澀,可她卻覺得這雨水正合她的口味。她唇角微微上翹,皇帝、羅皇后,你們只管在宮裏等着,棘手的事只會一件接着一件,找上門去的。
素挽並不知道,就在她賞雨的時候,野利氏也正站在一旁,偷偷地打量着她,盤算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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罔家的老家在黑水城,乃是夏國邊境的重鎮要塞之地。党項人稱之為額濟納城。雖然地處偏遠,卻因為是通往西方的商旅要塞,往來貿易的商旅極多,這裏倒是十分地繁華。
罔家並不算是什麼大戶,除了罔太夫人這一支與朝廷有關,其餘大多是靠經商為生。罔家與老家的來往算不得頻繁,是以當初罔皇后一脈涉嫌謀反通敵,罔家宗族雖然受到牽連,但沒有涉及仕途的人,倒也影響不算深遠。幾番大赦之後,又都回去經商,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倒也富足自得。
罔大老爺在家裏休息了兩日,便正式地請示罔太夫人,打算和索氏帶着素挽一起回趟黑水城。罔太夫人不單一口答應,還從自己的小金庫裏頭拿了些銀錢交給索氏,為素挽置辦些東西。
雖然不過是象徵性地補貼,卻是在罔家給足了素挽面子。待到翌日一大早啟程,素挽坐進後邊那輛馬車時,卻赫然發現罔曉情已經坐在裏頭。她眼裏微微有些意外,「沒聽說曉情表姐也要回去?」
罔曉情不動聲色地一笑,「還叫表姐?改口叫姐姐就是了。妹妹一個人去,姐姐不放心。反正旅途無聊,我們姊妹倆也可以說說話打發時間。」她和顏悅色地說着,儼然像忘記了兩人之間的不快。
素挽於是也回之以一笑,這丫頭跟來定然是沒安什麼好的心思。但自己卻也從未把她放在心上。「姐姐說的是。這一路妹妹還要請姐姐多加照拂了。」
出了中興府便靠近賀蘭山,家用的馬車趕路便有些吃力。到了傍晚也不過才行了幾十里路。家僕似乎也不着急,正好到了一個還算繁華的鎮子,這便尋了一家客棧就要打尖歇息。
那客棧倒也不小。家僕去找店家要了房間,就拎着行李領着罔大老爺夫婦和罔曉情、素挽進各自房間。原本出門在外,以罔大老爺的現狀倒是不至於鋪張浪費,讓素挽和罔曉情各住一間。畢竟兩個女孩子,住在一起也有些照應。
可不知為何,罔曉情的房間與大老爺夫婦的相鄰,素挽的卻被領到了院子裏另外一間角落裏。
素挽倒也沒有細想,單純地覺得或許只是罔曉情不喜歡自己,哪知道到了夜裏,睡夢中的她卻是從一股子焦味當中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