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戈潤心裏得了主意,便去找罔曉嬈說話。
雖然處在一個宅子,但平素這兩兄妹並沒有什麼來往。罔曉嬈一向並不喜歡這個遊手好閒又好色無賴的兄長,自己在花園裏踢毽子踢得正歡呢,見他來找自己,便知道沒什麼好事,臉色便不好起來,「大哥不在屋子裏好好養傷,到花園裏吹什麼風啊。」
罔戈潤嬉皮笑臉地對罔曉嬈說了幾句好話,見她臉色沒剛才那麼難看,便趁機說道:「四妹你跟梁大將軍家的寧小姐交好吧?」
他一出聲便招來罔曉嬈的反感與警惕,「你想做什麼?」
罔戈潤道:「跟哥哥說話,怎麼倒像是防賊似的。」他說着,便故作神秘地湊到罔曉嬈面前,把手伸展開來,罔曉嬈不屑地用眼角的餘光掃過去,正要嗤之以鼻,卻立馬被吸引住了。他的手上是一顆拇指蓋大小的貓眼石,在太陽的照耀下,詭美地讓她根本就挪不開眼。
罔戈潤瞧她那模樣,便是吃定了她,「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這顆寶石麼?大哥送給你,做個墜子肯定美極了。」
罔曉嬈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對這些珠寶完全沒有抵抗力,聽罔戈潤說要送給自己,已然意動,語氣不自覺地就放輕緩了些,「無功不受祿,大哥想要我做什麼?」
罔戈潤道:「我聽說梁府的大公子初四要在他們府里玩龍舟,請了好些公子,你應該知道吧?想來梁小姐也有邀請你去的吧。我是想着,你既然和梁小姐相熟,多帶一個人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大哥是想要去?該不會是衝着梁寧的吧?」罔曉嬈斜了他一眼,轉而調笑道:「我勸大哥還是別打梁寧的主意了。說不定大哥另一條腿也該折了。」
對於她的調笑,罔戈潤並沒太生氣,只是繼續賠笑道:「誰要打那潑辣小姐的主意。」
「那你讓我引薦你去做什麼?」
「誰讓你引薦。那像什麼話。我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要去參加你們小姐間的聚會不成,我已經找了別家公子引薦。」
雖然大夏民風開放,尤其是党項貴族,男女之防自然不比宋國嚴格。但大戶人家尤其是漢臣家卻也是講究不少,想來男子和女眷也都各自玩各自的多。罔戈潤要去梁府,自然是找別人帶去,而不是跟着自家妹妹的好。
罔曉嬈卻是不懂了,「那哥哥想讓我做什麼?」
罔戈潤道:「你和素挽表妹不是還挺聊得來的?何不把她也帶去一起玩耍?也省得她在府里沒有玩伴悶得慌。」
罔曉嬈這才知道罔戈潤繞了這麼一大圈子,原來是為了誰。「是素挽表姐讓你來跟我說的?」
罔戈潤乾笑道:「我正想說,你可一定得勸她去。」說着,便將那貓眼石塞進了罔曉嬈的手心裏。罔曉嬈轉念一想實在是不得要領,「大哥你想見素挽表姐,在家裏就能見着,又幹嘛非得要去梁府?」用貓眼石換取這個,怎麼想都不是什麼合算買賣。
罔戈潤道:「什麼叫我想見她。你看你又想到哪裏去了,我這是為了表妹好。既然來了中興,就該多出去見識見識,交交朋友。」
罔曉嬈才不信罔戈潤會像他口頭上標榜的那般,「既然這樣,大哥你怎麼不自己去勸她?」
罔戈潤覺得這丫頭話真是多,只好拿出殺手鐧,「你到底想不想要這個!」他做了個去搶回的姿勢,罔曉嬈下意識地就把手往回縮。罔戈潤見狀,知道事情已經成了,拍了拍罔曉嬈的肩,「都交給你了,記得可千萬別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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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四,端午的前一日,大將軍梁有道的府上一大清早就顯得格外熱鬧。
下人們早早地就在府里的月亮湖上收拾好了一大一小兩條龍舟。那梁有道乃是夏國的重臣,大都督府的府主,名義上掌管全國兵馬。是以在中興這樣並不算潮濕多水的地方,他的府邸竟能開鑿出一人工湖,供府上主客遊玩。
罔曉嬈因拿了素挽不少好處,平時也覺得她為人隨和,從不和她有爭執,所以私心裏並不討厭這個連姓氏都沒有的掛名表姐。她得了罔戈潤的貓眼石,倒真的就來邀請素挽一同去梁府玩。
素挽不過片刻思慮就痛快答應。她的確需要出去見識見識,用如今的身份去重新見識一下故人。
梁府小姐們的聚會主場設在梁府的後花園。相比於罔府,梁府自然要更是財大氣粗一些。尤其是後花園,專門請了宋的工匠過來,將宋朝京師最時興的假山長廊設計也都搬了過來,儼然和夏國的皇宮不相伯仲。梁寧見到罔曉嬈倒是十分親熱地迎了上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素挽,轉而問罔曉嬈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吐蕃來的表姐?」
她這一說,倒是把後花園裏正在盪鞦韆閒聊的其他小姐們也都吸引了過來。待她們一齊圍上來時,素挽和罔曉嬈才發現,原來罔曉情也來了。
罔曉嬈道:「早知道二姐你要來,咱們就坐一輛車來好了。」
罔曉情的臉色有些陰陰的,大概是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也見到素挽。梁寧在一旁掩口笑道:「虧你們還是一家的,連這點默契都沒有。說起來,今日的聚會倒像是你們罔家的聚會了。一氣來了好幾個。」
罔曉情已經神色如常,笑着道:「我是同芸兒表妹過來的。」她口裏的芸兒表妹乃是她姨媽的女兒衛芸兒,衛家也是朝廷大員,罔氏被抄時,他們多多少少也受了些許連累,直到近幾年李純祐當皇帝時,才稍有起色。因為和罔曉情是姨表親,聽罔曉情口中提到了素挽的來歷,自然對她是喜歡不起來。是以聽梁寧打趣,她則在一旁冷嘲熱諷道:「也就是情姐姐和嬈妹妹她們兩姐妹罷了。寧姐姐難道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兒便是潑出去的水,這嫁出去的女兒再生下的孩子,也只能算是外姓人,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有姓的人,豈不是得叫無姓人了?」
她這樣一說,罔曉情還趕緊伸出手來扯她的袖子,輕輕制止着,「表妹。」用眼示意她不要說。
素挽心裏直覺得可笑,這些女孩子就喜歡佔佔嘴巴上的便宜。她臉上仍舊帶着笑意,像是沒聽到她們的說話似的,只是朝梁寧溫和一笑,趁機送上見面禮,「這是小妹從吐蕃帶來的天珠手串,夏天帶着,倒也能辟邪祛暑,還請梁小姐不要嫌棄。」
盒子裏靜置着一枚黑色的橢圓天珠,中間有着清晰的白色花紋,紋路清晰,渾然天成。梁寧身為都督府府主的女兒,倒也見過不少好東西,素挽送上的這枚應該是真正的天珠無疑。禮多人不怪,素挽一來就給自己這樣的好東西,倒讓梁寧意外之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厚愛,讓我怎麼好收呢?」心情不錯之下,都已經喚起她姐姐來了。
哪知道剛好衛芸兒也湊過來一瞧,看完後就忍不住在一旁嗤之以鼻道:「聽說天珠在吐蕃滿地都是呢,要送好歹也送大顆一點的吧。」
有人送貴重的禮物給自己,梁寧也覺面上有光,聽衛芸兒這樣鄙夷,她也忍不住說道:「我怎麼聽說,這天珠可是稀罕物,衛姐姐居然說吐蕃滿地都是,要不改天,我讓爹找幾個人陪衛姐姐去吐蕃一趟,豈不是要發大財?」
衛芸兒沒想到梁寧居然會為了一個連面都沒見過一次的素挽跟自己抬槓,臉都紅了。素挽連忙擺出她應有的姿態說道:「衛妹妹沒有去過吐蕃,這天珠確實不像瑪瑙翡翠那般晶瑩,衛妹妹會這樣說,也很正常的。」
她好意地給衛芸兒台階下,衛芸兒卻不知道借坡下驢,只是用素挽可以聽到的聲音嘟囔了一句,「誰是你妹妹。」便不理她,轉頭走了。
梁寧則十分給素挽面子,帶着她和其他幾位小姐相見。除了罔家和衛家,還有高家與野利家的小姐。這些十幾歲的小姐們她倒是陌生,但對於她們的父親或是伯父,她卻是十分熟悉。
她向她們一一問好,謙遜有禮,卻又不失風度。幾個小姐談笑風生,她只在一旁和煦的笑着,偶爾說上一兩句,既不搶人風采又看着舒服,那幾個小姐對素挽倒也算是友好。
衛芸兒在一旁獨自和罔曉情編着草環玩,不禁十分不滿,「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野丫頭,倒還真把自己當成個千金大小姐了!情表姐,你看她,你就任由她那樣囂張?」
罔曉情心裏也是十分忿忿,「早就跟你說了別去惹她,她的手段多着呢。你是沒看到她對男人,那是更有一套!」她自己的哥哥被她迷住倒也就罷了,關鍵是齊王也對她另眼相看。他們根本就沒見過幾面。真是搞不懂了,這些男人都是怎麼樣的瞎了眼,也不知道這女人是使了什麼手段,灌了什麼迷魂湯。
衛芸兒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着,「就憑她?」隱約聽到有男子的笑聲從湖面上傳來,兩人互看了一眼,想必是那邊公子哥們的聚會也已經開始了。衛芸兒把草環往地上一丟,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從几上抓了一把香瓜子便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