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竹外桃花13【5000+】
梁多麗緊咬着唇,沉默了片刻。
寧可安「公平競爭」這四個字,已經足夠讓她啞口無言。她知道,言澤舟不是屬於她的,從來不曾。
但是,她不甘心,也不服氣。
眼前這個女人,明明已經擁有了令人艷羨的一切。而她,言澤舟就是她的一切。
這樣的競爭,如何公平?
「我和他,是經歷過生死的。」梁多麗看着可安。
可安怔了一下。
這若有似無的一下,讓梁多麗的底氣更足了些。
「誰不是呢。」
可安微揚着下巴,目光淡而遠。
她想起在汝古,想起那一個滿是稻草的破屋。
這個回答,顯然讓梁多麗吃驚。
但梁多麗強壓着自己的情緒,又補一句:「言澤舟的命,是我救回來的。」
她的嗓音有些抖,好像,這是她最後的砝碼。
可安仍然很恬靜,靜的像是一縷隨時會消散的煙。
她想起在汝古,想起那顆從打鳥槍里射出的彈珠。
「誰不是呢。」
梁多麗白皙的臉忽然漲得通紅,可安這樣散漫的態度,讓她覺得自己沒有被尊重。可她此時說的事情,不能不被尊重。這是她最有意義的過去。
她和言澤舟的過去。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誰不是呢。」
可安晶亮的眼裏也多了一絲認真。
而她一認真,梁多麗就輸了。
「你胡說!」梁多麗跳起來:「你明明才回國,你們之間怎麼可能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
「是啊,我明明才回來,我們之間怎麼忽然就多了這麼多的回憶。」可安有些恍惚地喃喃,喃喃中有了笑意:「也許,是當年分別太倉促,現在,連時間都想幫我們補回來。」
梁多麗捕捉到了什麼,她雖然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可安,但眼裏的倉皇讓她顯得很矮。
「你們原來早就認識?」
「是的。我們早就認識。也許早過你,也許沒有。」可安仰頭靜靜地看着梁多麗,「但是梁醫生,我並不想要和你比誰和他認識更早,或者誰和他經歷更多。我要的不是他的過去,而是他的現在,還有他的未來。」
她字字句句,鏗鏘有力。
梁多麗笑了。
那點苦澀在風中搖曳,莫名讓人心酸。
可安站起來,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夠多了。
「我得先走了。有人還在等我。」
梁多麗忽然攥住了可安的手,可安停下來。
「我知道等一個人醒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可安蹙眉。
梁多麗鬆了手。
「你哥哥會醒的。言澤舟也會。他遲早會明白的,你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我,會等他。」
?
可安搬了她的小椅子,坐在寧容成的病床邊。
外賣涼了,幾乎沒有動。
她想起梁多麗最後那麼篤定的笑容,不禁打了個寒顫。
手機放在寧容成的床頭,始終靜靜的,沒有一條消息也沒有一個電話。
「哥,我看上了一個男人,他都不會主動聯繫我。他真討厭對不對?」
可安托着腮。
「可我總忍不住想他,白天想,現在也想。你說,我總是去主動聯繫他,會不會顯得很不矜持?」
寧容成安靜地躺着,俊朗的容顏沒有一絲反應。
可安自己說,又自己笑了。
「算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我追他了。反正,你妹妹我也不知道矜持是什麼東西。」
她快速的把手機拿過來,翻出言澤舟的號碼,給他發短訊。
「洗乾淨等我了嗎?」她問完,趴在寧容成的床沿上,翻動着手機等回復。
屏幕一閃,她立馬坐正了。
「在外面出任務。」
「不會又是飛車抓人那種任務吧?」她想起了之前。
「不是。」
沒一會兒,他又追過來一條。
「你在哪?」
「醫院。」
短訊剛出去,他的電話就過來了。
可安接起來。
「不是說在出任務嗎?」她有些興奮。
「生病了嗎?」他那頭很吵,但是他的聲音依舊很穩。
「不是,我在陪我哥。」可安笑嘻嘻的:「怎麼,擔心我了?」
「聽不到,這裏信號不好。」他避而不答。
可安翻了個白眼。
「你騙誰啊!剛才還好好的呢。」
那頭更吵了些。
可安聽到有人在喊:「言檢,不好,這裏打起來了。」
聽筒里窸窸窣窣的一陣,她只聽到他說了一句「先掛了」,電話就斷了。
屏幕暗了下去。
可安趴回寧容成的床沿邊,把手機放在床頭柜上,輕輕握住了哥哥的手,他手指殘缺的那個位置,空落落的。
「哥,他的工作好像還挺危險的。如果你醒着,你會不會答應我們交往呢?」
她只是隨口問問,並不期待真的能等來回復。
但是,寧容成的手,忽然顫了一下。
可安怔了片刻,反應過來的當口,就跳了起來。
「來人!來人!來人啊!」她大叫着。
門口的保鏢急急忙忙闖進來。
「寧總,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我哥他動了!他真的動了!去請醫生,快去把醫生請過來。快!」她激動着,興奮着,也慌張着。完全不像原來的她了。
保鏢看了她一眼,才應聲。
醫生很快過來,接着就是一番大動靜的檢查。
可安一直陪在一旁。剛才手心裏的觸感鮮活又真實,像是哥哥久違的招呼。
她的眼眶濕濕的,卻不敢真的哭出來。
無論如何,現在,還不是時候。她要把眼淚留着,等到眼前這個男人可以伸手擁抱她,安慰她的時候,一併流出來。
檢查結果依舊和早上一樣。
雖然淤血正在慢慢消失,但是寧容成暫時還沒有要醒的症狀。剛才那一下,只不過是無意識的抽動,並不能算什麼。
可安送醫生出去,走廊里氣氛很壓抑。就好像她上升到高處又突然回落的心,沉甸甸的。
「寧總不用太擔心。不管怎麼樣,都是好現象,寧副總早晚會醒的。」寧容成的主治醫生安撫道。
因為徐宮堯的關係,這位藍醫生現在對可安的態度也很恭順。
「謝謝,麻煩了。」
「不客氣,應該的。」
?
雖然空歡喜了一場,但可安心情並沒有受影響。哥哥這一下動的,讓她更加充滿了希望。
從病房出來,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但醫院還是很熱鬧,往來的人很多。
可安要去停車場取車,沒走幾步,就被人叫住了。
「可安!」
可安握着車鑰匙回頭。
叫她的人是挺着大肚子的田曉涵。田曉涵身邊還有一個男人。
「這麼巧,我們又遇到了。」曉涵大腹便便地朝她走過來,她身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跟着。
「是啊,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醫院。不舒服嗎?」可安掃了一眼曉涵的肚子。
「剛才覺得肚子痛,就過來做了個檢查。」
「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是被這傢伙氣的。」曉涵笑着,順手指了指身邊的男人,給可安介紹:「這是我老公。」
曉涵的老公個頭不高,但人看着特別實在。
可安對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我老公這樣子,是不是都及不上言澤舟一根頭髮?」曉涵開着玩笑:「我常常說,當時我要是能和你一樣勇敢去和言澤舟表了白,我現在肯定不會嫁給他。我嫁給他,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可安笑了,曉涵的老公也好脾氣地笑了。
顯然,他們在家裏經常拿言澤舟這號人物這樣開玩笑。
「哦,對了可安,當時在超市分開後,我一直懊悔沒問你要個電話號碼呢。」曉涵從包里掏出了手機:「你方便留一個給我嗎?最近有同學會,我和他們說起你了,大家都想讓你去參加呢。」
「我嗎?」可安意外。
當時,她走得太突然,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內疚。
「是啊,雖然你沒有和大家一起畢業,但怎麼說你也是我們的一份子。這幾年我們年年都舉行同學會,就差一個你。」
可安沉默。
曉涵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可安:「你留個號碼吧。我到時候提前通知你時間。」
這樣的盛情,可安拒絕不了。而且,她也是打心底想回去見一見她的老同學們的。
她留下了自己的私人號碼。
「那可就說好了啊。」曉涵很高興。
「好。」
「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人參加同學會都是拖家帶口來的,去年我老公也去了。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帶着言澤舟一起來啊。」
「他啊……」可安有些猶豫。
「怎麼?你們都一起逛超市買居家用品了,難道不是在一起了嗎?」
可安笑,不想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會回去和他商量一下的。」
?
可安和曉涵夫婦告別之後,徑直去了言澤舟那裏。
她並沒有和他提前打招呼,也沒有問他下班沒有。反正,他家的鑰匙,她還死乞白賴地留着沒有還給他。
他也沒有問她要。
言澤舟的車已經在停車場了,他的屋裏也亮着燈。
出於禮貌,可安按了門鈴,但是門鈴響了很久,也沒有人來應門。她沒了耐心,乾脆掏出鑰匙,自己開門進去了。
客廳里沒有人。
她隨手放下包換鞋。
當初超市新買的那雙鞋,言澤舟已經將它拆了標籤,放在了鞋櫃的最上層。
可安剛換好鞋,就聽到浴室的門打開了。
她抬眸,言澤舟正從裏面走出來。他上半身裸着,胸肌腹肌勻稱有力地排列着,剛洗過的身體泛着一層水光,看一眼就讓人血脈噴張。
「這下是真洗乾淨了。」可安笑盈盈地盯着他,捨不得挪開目光。
言澤舟正用脖子裏的毛巾擦臉,並沒有注意到她在,聽她忽然出聲,他腳步一頓,下意識地按住了腰上的浴巾。
雪白雪白的浴巾,柔軟地纏住了他的完美的腰線,襯得他的膚色更加的黝黑。可安的目光下移,浴巾剛剛及膝,他健碩有力的小腿露在外面,也是性感的要命。
「怎麼這個點過來?」他問話的時候,看向了牆壁上的鐘。
已經接近午夜了。
「想看美男出浴,掐准了時間來的。」
可安拿起他放在沙發上的白t,朝他走過去。
言澤舟立在原地,見她過來,他就不動了。
狹長的走廊,燈光微亮,可安見他頭髮上還墜着水珠。
言澤舟想伸手去接她手裏的白t,她一躲,躲開了。
「還沒擦乾呢。」她提醒他。
「沒事。」
「怎麼沒事,會着涼的。」她說罷,直接伸手抽走了他脖子裏的毛巾,又上前一點:「來,我來給你擦擦。」
言澤舟往後退了一步,和她拉開了距離。
「你想幹什麼?」他的目光黑漆漆的,帶着警戒。
「我沒想幹什麼啊。」可安沖他嬉皮笑臉地眨了眨眼:「還是,你想讓我干點什麼?」
言澤舟沒好氣地把她手裏的t恤抽走了。
他先把兩條胳膊塞進了袖子,揚手一套,腦袋頂進了領口,他一邊越過可安一邊將衣擺往下撥。
可安這才看到,他的背上,有很多傷疤。雖然不知道他以前具體是幹什麼的,但她也能猜到個大概了。
她立馬轉身跟上他。
「你的背上,怎麼回事?」
「沒事。」他走到沙發處,拿起涼好的一杯水,一飲而盡。
「我都看到了。」她走近他,又問:「都是以前受的傷嗎?」
「嗯。」
「讓我看看清楚。」
她說着,就伸手去掀他的t恤。
言澤舟想制止,但她的手極快。腰上一涼,他的皮膚又暴露在了空氣里。
可安低着頭,湊過去。那些疤痕,大大小小,深深淺淺,全都是這個男人的勳章。她心疼,但又覺得驕傲。
言澤舟想推開她,但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虔誠又認真,忽然就不忍心打斷她,他一動不動地站着,任由她看個遍。
他的縱容,讓可安得寸進尺。
「這是新傷吧?」她悄悄地將他的衣擺撩地更寬闊,手大膽地探過去。
言澤舟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
「到底是看還是摸?」
「又想看又想摸。」她很坦白。
「摸出事來算誰的?」
「算我的。」她答。
「你確定?」他凜着臉逼過來,提醒她:「這裏是我的地盤,到時候沒人能救你。」
「我不需要別人來救,能救我的只有你。」她直勾勾地看着他。
言澤舟走了走神,可安趁機伸手,覆上了他腰上的那一條疤。
她的手心很涼,而言澤舟的皮膚很熱。她明顯感覺到,言澤舟僵了一下。但她沒有停下來,又不安分的去摸另一條。
「哪一條疤,差點要了你的命?」她輕聲地問,也慢慢地在他身上找。
言澤舟沒有回答她。
「梁多麗說,你欠着她一條命。」可安哼了一聲:「瞧你這一身的傷,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欠了多少條命在別的女人手裏頭。」
「兩個。」他開口,聲音沉沉的。
「哪兩個?」
「一個是她,一個是你。」
「那如果我們兩個都要你,你打算怎麼還啊?」
他的目光轉過來,落在她的身上,無聲無息,卻又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命歸命,情歸情。」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