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果終於明白了一切。雖然超級穿越系統是不可以隨便改變歷史的,但對於歷史仍然會造成極其細微的影響,有的影響當時極其細微,可後來就會變成一場改天換地的大風暴,而有的影響會一直細微下去,成為封存的記憶,直到即將離開人世時,才會出口。
看來,自己即將回到那個年代,被那個年代的張宏勛給記住了。
好在張宏勛無論有沒有見過自己,都必然會朝着一代梟雄的方向發展下去,自己並沒有改變歷史。
而張宏勛即將離開人世,他很想把所有的遺憾都全部圓了夢。他想到了這個當時不知道名字,現在才知道叫做於果的年輕人。
張宏勛一字一頓地道:「兄弟,幫我找到那根鋼筆,我給你一百萬。」
於果知道他即便是在重病里,也一樣深思熟慮,並不想泄露自己的秘密,因此得十分隱晦,自己也心領神會,爽快道:「您等着我的好消息,我這就去找。」
他完後朝張宏遠頭:「張總,那我走了,你們照顧好老爺子。」
張宏遠瞠目結舌,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張曉影和張曉天雖然也一直認為於果很神奇,卻也沒弄明白張宏勛和於果為什麼會這麼有默契。
張宏勛笑了,滿臉皺紋:「他一定能幫我找到那支鋼筆。」
張宏遠、張曉影和張曉天都呆若木雞,他們確實理解不了。
半晌,張曉影才想起來要追出去送送於果,可張宏遠卻喊道:「你別管了,你大伯這麼安排自有道理,讓於去干吧!你倆誰都不許走!留在這裏陪大伯!」他的話仿佛軍令如山,即便是親生兒子和女兒,也很敬畏,不敢違抗。
於果下了樓,直接走了出去,畢竟那輛紅杉車的鑰匙已經還給了張曉影,自己只能出門打車了。
他接下來是要去二手車市場找遲海超,從遲海超手裏要杜陽的電話,再聯繫杜陽。只有讓杜陽回憶當年砸凱迪拉克車的具體日子,他才能更加精確地縮時間和空間範圍。
按,於果有遲海超的電話,也可以直接去問,但他並不想和遲海超有過多的接觸。
決定了之後,於果打算招招手,打個車去二手車市場。誰想到剛出大門,迎面就來了一輛雷克薩斯es,車子停好,走下來四個人。
於果並不認識其他三人,雖然其他三人給於果的感覺,幾乎跟張宏遠一樣具有強大的威懾力,但似乎更偏向於近山縣那個禿老闆的風格,一股濃濃的邪氣縈繞四周,揮之不去。
尤其是為首的那個人,又高又瘦,一雙細腿長而直,額頭前面有些光禿,後面則是自來卷,那兩隻眼睛陰鷙無比,看上去整個人如同一隻等待獵物死亡後就大快朵頤的貪婪禿鷲,這是於果一下子想到的最符合其形象的動物。
而後面兩個傢伙一左一右,標準地左右手感覺,一個像是犀牛一般結實、沉悶、強硬、不好惹,另一個則很類似一條蓄勢待發的響尾蛇,隨時能噴射出致命的毒液。
而相比這三個人,於果唯一認識的第四個人,也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杜陽,反而成了畏首畏尾心謹慎的弱者了,而且坐在副駕駛的杜陽雖然並不是司機,但看來他還沒有那個「犀牛」司機地位高,甚至還專門下車為司機斜對面後排的那個「禿鷲」開車門。
於果雖然這就要去找杜陽,但是曹操曹操到,運氣這麼好,確實也令他始料未及,不由得高興地笑了,沖杜陽打了個招呼。
杜陽卻真沒想到能在這裏碰上他,當真心驚膽戰,雖然上回已經和解了,而且自己還在一次電話交談里明顯表現出了順從和幫腔,但真要是再次面對面,那種恍如隔世卻又重新燃後熊熊燃燒的恐懼感,仍然很難正面承受。
可杜陽的心情里,除了恐懼感,也還有其他的因素在裏面。之前他曾經在自己和毛飛挨打之後,告訴了鄧長發,當時鄧長發就想會會於果,可因為李金暉事件弄得鄧長發手忙腳亂,終於處理完了,這才想起要找這個於果談談,眼下當務之急是來看望一下張宏勛,並且送上禮物聊表心意,但杜陽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能在這裏冤家路窄地碰上了。
此時此刻杜陽已經不恨於果了,可這不等同於他可以對鄧長發到此為止,鄧長發是他的老大,一旦開始了,就不是杜陽想停止就能停下來的。
但杜陽心存僥倖,總算知道鄧長發和大鵬、波從來沒見過於果,就這麼擦肩而過便可以了。
可他當然不知道,波從禿老闆左剛的心腹老黑的手機里,見過了於果的照片,而且得到了弟曹坤的認證。
因此於果笑着朝杜陽打個招呼時,杜陽還沒有感到大事不妙,而是強笑着頭,嘴裏含糊地:「兄弟,好久不見啦!最近忙哪!」
於果笑笑:「還行,杜總最近看來挺忙。」
杜陽苦笑着:「兄弟你見笑了,我還能有什麼事……」
波不耐煩地:「你現在有正事要干,別他媽看見熟人聊個沒夠,快走!」他仗着是鄧長發的左膀右臂,絲毫不把杜陽放在眼裏,甚至飛起一腳,踢在杜陽屁股上。
於果看在眼裏,也沒什麼,畢竟杜陽並不算自己的朋友,自己沒必要替他出頭。再,杜陽是混黑道的,這次想必是來看望張宏勛,可按照杜陽的江湖地位,真是沒資格來看望張宏勛,杜陽的大哥還湊合,這麼來,那個「禿鷲」,想必就是杜陽的大哥了。
關於杜陽的大哥是誰,遲海超也不大清楚,因此也不出個一二三來,富二代群體和黑道群體有一定的交集,但不見得能得知對方的深處秘密。鄧長發平時不大出面,因為他做的是見不得人的販毒勾當,平時一般把大事都交給穩健果決的大鵬打理。
可鄧長發卻忽然停下了腳步,饒有興趣地問杜陽:「你朋友?」
杜陽冷汗下來了,表情很不自然地頭:「是……是!」又怕鄧長發看出什麼來,便催促道:「大哥,時間不早了,咱們快走吧!」
鄧長發卻冷冷地:「着什麼急?」
杜陽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他……他真是我朋友……我的社會朋友多,您是知道的……」
於果卻安之若素地這麼站着,並不在乎鄧長發什麼。
鄧長發打量着於果,:「你的朋友多,我知道。可這位長得斯斯文文的伙,我看你沒這樣的朋友。伙兒,你不是玩社會的吧?怎麼認識杜陽的?」
於果其實對這種人鄙夷而且懶得搭理,畢竟自己處於絕對優勢,可他也不想惹麻煩,更不想給杜陽惹麻煩,就簡單地回答:「我和杜總在砂鍋店認識的。」這話也不算假,他倆「和好」的口頭協議的確是在砂鍋店達成的,算是重新認識了。
鄧長發嘿嘿一笑,:「是嗎?那為什麼杜陽跟你話的時候,有害怕的樣子?」
杜陽心裏一咯噔。
鄧長發很隨意地擺擺手:「別不承認,他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對他的性格還是了解的。我能看得出來,他真的挺害怕你的。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於果知道這下可能避不過去了,就:「我想和杜總兩句話,好嗎?」
鄧長發獰笑道:「有什麼好的?子,你到底跟杜陽有什麼關係?」
波也覺得這人似乎有眼熟,但就是想不出在哪兒見過,一時間也有些焦急。他長了一雙斜楞眼,看着就挺瘮人,這會兒朝於果臉上打量,更顯得十分奸佞。
於果沉默少頃,索性大大方方地:「我叫於果。」
這話等於回答了所有的問題,不但鄧長發和大鵬恍然大悟,同時警覺地繃直了身體,波更是厲聲道:「就是這子!曹坤認得他的照片,錯不了!」
好在他們距離軍人站崗的位置較遠,軍人遠遠地看着,也沒有上去管他們。可他們五個人產生的緊張氣氛開始迅速凝固了空氣,使得空氣產生了重量一般,讓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鄧長發眯着眼睛,怪笑着打量於果,而於果也笑得淡然且似是而非,就像沒有任何事能令其吃驚一般。
過了一會兒,鄧長發先開口了,帶着調侃,也帶着狠毒:「杜陽,我記得你當初恨他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可現在……你倆成了好朋友啦?你可別欺負我歲數大了記性不好,一分鐘以前的事兒我還是能記得的,你不是管他叫『朋友』嗎?」
杜陽忍不住了,結結巴巴地:「大……大哥,我其實……已經不恨他了,我……」
鄧長發忽然一個耳刮子抽過去,這一巴掌十分凌厲,可杜陽雖然瘸了,但常年打架,比一般人身手好,距離不算很近,這一耳刮子本來是可以避過的。可這畢竟是他大哥,大哥可以當着眾人的面讓自己下不來台,而自己卻決不能當着眾人的面讓大哥下不來台。
於果知道,自己和杜陽不算什麼朋友,哪怕杜陽被打,也是被上司打,自己犯不着替他出頭,再,出頭的話,對杜陽沒什麼好處,而且,挨打耳光也並不是挨了一刀,沒什麼實質性傷害,最多就是侮辱罷了。
但他現在不能走開,必須把想問的問題問清楚,於是:「杜總的大哥,請等一下。我想問問杜總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