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傲天不屑地說:「沒有你說那麼嚴重吧……小於出手都是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的,你可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他也是看人下菜碟的,遇見地痞流氓,就讓人家斷胳膊斷『腿』下半生不能自理;西沙台那幫民警用棍子打他,他也只是把對方都打暈而已,這說明什麼?他不可能『稍有不慎』,他下手很有數……」
這話說得太鋒利了,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妥,也就慢慢把聲調降了下去。
童雅詩正視他,仇傲天忽然有些慌『亂』,因為心虛所致,不願意直面應對。
童雅詩一字一頓地說:「仇總經理,地產這塊,一直是你負責的,將來一旦集團因為地產這塊名譽受到極大損害,嚴重影響未來的房地產開發,甚至要退出地產界了,『唇』亡齒寒,咱們都沒了工作,尤其是你這個地產板塊負責人,你怎麼辦?
「難道說,你拼着以後集團的地產生意沒法做,也要讓於果在大荒中學碰一鼻子灰,你心裏就好受了?孰輕孰重,你拿捏不清?咱倆從小就認識,不是外人,咱們這裏不光是最高領導會議,也是髮小之間的『交』談,你別怪我說話太直白我嚴重懷疑你的動機!」
仇傲天聽得也直冒火,礙於童本初和於果在場,不便發作,只是怒道:「在你看來,只要我不順你的意,那就是別有用心,居心叵測?我就一定是個心『胸』狹隘,處處給人下套子的壞人?他姓於的就是浩然正氣天地長存的大英雄大豪傑?」
童雅詩也覺得自己剛才維護於果過於心切了,便嘆了口氣,輕聲說:「好吧,我的態度有些問題,你也別見怪。不過,我也請你不要用有『色』眼睛看待於果。」
仇一淡淡地開口了:「大荒中學雖然是塊難啃的骨頭,但那是對我們而言,對小於這個能力很強的人來說,興許就是舉手之勞易如反掌呢。咱們在這兒討論了老半天小於能不能勝任這份工作,可人家小於自己還沒說什麼呢,大家是不是應該聽聽正主兒的意見?」
於是,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於果。
於果若無其事地開口了:「你們不斷地從側面烘托這件事的難度,但卻一直沒有說說此事到底怎麼個難法,所以,我想先聽聽。當然,最重要的前提是,這個拆遷,如果藍『色』深度集團是邪惡的一方,那我是不會參與的。」
仇傲天冷哼一聲,暗笑道:「你是想給自己找藉口下台吧?可惜了,偏偏我們並不是邪惡的一方,我看你到時候還有什麼別的藉口推辭?」
於是,仇傲天說:「乾脆,我來給小於同志解說一下,要是各位覺得我說的不辯證,故意把事情講得太容易,避實就虛,那隨時可以糾正我,反正董事長、副董事長和副總經理,都知道事情的過程,我要撒謊也不可能。」
童本初說:「傲天你言重了,那就由你給小於講解一下吧。」
仇傲天開始說了,他的確怎麼說也是念過洋大學的,語言表達能力『挺』強,除了一口港台味並且時不時夾雜着洋文的話有些不接地氣之外,於果還是很容易聽懂的。
大荒中學原本是鎮上的公立學校,後來因為經營不善要倒閉,就被一個『私』人買去了,成了『私』立學校。但一般的『私』立學校是貴族學校,可這『私』立學校並不想走這個路線,而是走填鴨式教育和軍事化管理路線,漸漸經營得有聲有『色』。
大荒中學是純粹的封閉式學校,一切如同五臟六腑內部的『交』流。學生拼死學習,但走入了一條極端的路,比如英語成績很高,可卻是紙面成績,聽力很差,口語表達能力也差,能流利講英語的學生很少,但一到了試卷上,就成了戰無不勝的英雄。
可是,在這個社會,成績是真正有說服力的東西,無論你是否真的學到了東西,考上好大學,那才是硬道理。因此,這學校漸漸靠這種瘋狂學習壓倒一切的教育理念,漸漸成為養馬區甚至整個膠東各市區里高中的佼佼者。
換句話說,儘管學校硬件設施差,但學校還真不差錢,隨着名氣的提高,各地家長都把自己的孩子送來,學習差的,送來會學習好,調皮不老實的,來這裏後會得到管教。
因為有了這些條件,學校的腰杆很硬,作風也很霸道。
規定學生一來必須立即『交』滿三年的伙食費、學雜費和各種費用,價格都堪比貴族學校,吃喝卻很差。別說中央空調和暖氣了,連爐子也只有教室有,宿舍一概沒有,和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差不多。
一天十五節課,從還差十分五點起『床』,到當晚十一點熄燈,一刻不閒,沒有任何自習,都是講課。高二上半年就學完整個高中課程,下半年便進入了複習階段。寄宿學校,竟然還佈置繁重的作業,學生要在被窩裏完成,真想要睡覺,得最少十二點以後。
好在,都累得死去活來,躺下就能一口氣睡到第二天四點五十五響鈴,否則,誰要是睡不着,影響第二天上課,忍不住打哈欠,一個哈欠一巴掌,輕則『操』場上跑二十圈,重則拳打腳踢,甚至棍『棒』加身,重刑伺候。
吃飯都是站着吃,偌大一個學校,食堂竟然是『露』天的!中午誰想打飯後到教室里坐着吃,就必須做完黑板上的題,邊吃邊做。以至於不堪重負的學生們寧肯站着吃,也絕不願意回到教室坐着吃。
吃的是粗糧和學校種的菜,一個月最多只有漂浮着的白『肉』丁,見不到一點兒像樣的『肉』腥,價格卻堪比貴族學校的伙食。更神奇的是,無論你吃不吃學校的飯,喝不喝學校的水,都必須『交』足三年的飯費和水費。
學校是住宿而非走讀,不准到外面吃飯,更不准外面的小販隨意入校,勉強進來的,必須『交』很重的租子,無利不起早,他們自然更加需要在餐飲上做手腳,才能在學生身上撈回本來,這一點就跟古代的捐官制度如出一轍。
能在學校食堂旁邊開小灶的,都是校領導的親戚,那些無法忍受學校惡劣伙食的學生,必須得到層層簽字批准,才能吃小灶,而實質上,他們也將會在這裏被繼續壓榨和剝削,付出雙份的伙食費,才能相對吃得稍微好一點。
除了學習,學生必須承擔各種繁重的體力勞動,小到打掃廁所,到學校的養殖園餵豬養『雞』,大到外出作業,為學校免費承擔社會上的『成』人高強度勞作,而廉價勞動力得來的報酬,則全進了學校的腰包,還美其名曰:「鍛煉生存技能」。
以上種種,都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不願意?請帶着孩子離開,愛來不來!我們不伺候!同時,給孩子一個星期適應,受不了的離開,費用可以退掉,超過一個星期,可以離開,費用絕不退掉!
學校里各種東西都需要『花』錢,這一點跟看守所很相似,比如夏天不可以隨便掛蚊帳,甚至擦『花』『露』水,這些學校會統一購置,誰敢單獨買就會被開除。冬天不可以隨便增加被子,否則破壞美觀,被子也要統一買。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可家長們為了孩子有個好的前途,都忍辱負重,不得不乖乖掏錢。
最重要的是,老師可以隨意用真正的暴力體罰學生,學生受傷出血的,也不在少數,有時候是因為病了趴在桌上,甚至只因為沒有及時向老師打招呼,都概不例外。
學生階層里,不良少年也層出不窮,打架鬥毆時有發生,如同中東經常公眾場合發生爆炸時間一般司空見慣。很多不良少年,未來也成為膠東黑道上的堅強柱石。有句調侃話叫:『不到膠東別說你看過海,不讀大荒別吹你『混』社會』,可謂是大荒中學的真實寫照。
不爽?那請你離開,沒人強迫你!你從這所學校滾出去,我當然就管不着你,可你只要在這所學校里,你就是美國總統,也只能吃我的拳腳!
換句話說,收的是貴族學校的錢,經營的是看守所和監獄一般的學校,在校內一手遮天,無法無天,這就是這所學校的現狀,而這現狀已經存在了二十年。
於果津津有味地聽完了之後,饒有興趣地問:「仇總你剛才說的,都是痛陳革命家史,換言之,你一直在說這『私』人校長不是個東西,以此來樹立『擊敗他』的人則是高舉替天行道大旗的正義之士,來論證本集團拆遷他們學校的正義『性』,是吧?」
仇傲天不屑地說:「我還沒講完,重點還在後面呢。你現在就挑刺,是不是害怕了?怕完不成任務下不來台,就扯東扯西,非要牽強地說本集團的不是?」
於果做了個請的手勢。
仇傲天繼續說下去。原來這校長曹中樞,是個非常有眼力的人,早在二十年前接手這所學校時,就看中了這個地角。
當時的膠東市市中區四面環山,東南西北四個新區都農村和郊外,根本談不上什麼發展。但是,這位校長見多識廣,知道養馬區這個秦始皇曾經養過馬的好地方,隨着經濟的發展,必然會成為美麗的黃金海岸。
而大荒鎮中學的位置在養馬區的要衝地段,真正的依山傍海,距離海邊也就是一到兩公里左右,後面還有一片鬱鬱蔥蔥的大荒山,一直延伸到衛遠市的西衛縣內,將來也必然是著名的旅遊景點和溫泉養生勝地。
所以,這位曹中樞曹校長,壓根也不是想要真正搞好教育,更不把每年學校賺的這點錢放在眼裏,他要的是把握住這塊命脈,奇貨可居,坐地起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