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腹有一小塊鼓脹的豁口,外面裹着一層透明薄膜。那是人魚的生歹直器官,當他們需要交.配的時候,與人類相同的柱狀器官會從薄膜中穿透出來,露出體外。
這看起來非常糟糕,那玩意附近的傷口相當地多,如果我要幫他包紮,我將不可避免地擦碰到那裏。
儘管如此,他在我眼裏只是一個孩子,我並沒將他與成年男人劃等號。我按住他亂動的魚尾,動作自然地給他包紮。
可他的行為卻與我的鎮定完全相反。就在我無意中擦碰到那層薄膜的時候,我手下的肌膚立刻收緊了,他的呼吸沉了一些。
&釋……」他喉嚨里滾動出低沉的音節,喉結上下滑動,魚尾划過一道弧線貼到我的腿上輕蹭。
鱗片摩擦的觸感隔着褲子傳來,不痛,反而還有一種冰涼的酥麻感,如果眼前這麼做的是一個美麗的姑娘,我一定會激動地抱着她,可惜的是,他只是一隻雄性生物。
他看起來還很小,但身體的發育出乎我意料地早,那不過丁點大的玩意慢慢地頂開了薄膜,展露它發育還不完全的頭部,我立刻拍開他魚尾,繼續給他包紮身上的傷。他好像很不滿足,胸口劇烈起伏着,魚尾又纏了上來,連手都不安分地繞過我後背,摟着我的腰說:「舒槳。」我猜,這是一種表達舒服或者谷欠望的詞彙。
我很平靜地說:「如果你再亂動,我將會停止我的包紮。」
我的警告起了作用,他不滿地發出一聲無意義的音節,老實地收回尾巴和手,將幾乎露出體外的器官壓了回去。
我加快了包紮速度,在他呼吸頻率達到不可思議的程度時,我終於包紮完畢,離開這大量散發着雄性荷爾蒙的傢伙。
馬奇走過來,把數根樹枝丟到地上,抹去頭上的汗:「太陽快下山了夥計,我在樹林外圍撿了幾根樹枝,你來瞧瞧,能不能用。」
我撿起樹枝摸了摸,有點濕氣,我剝去外層樹皮,試着點燃它,但剛擦出一點火星就熄滅了。
&天,」馬奇拍着額頭喊道,「這裏一定剛下過雨。」
&去找吧。」
我往樹林走去,沒幾步,就感覺身後尾隨着什麼東西,發出沙沙的聲音。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即將進入樹林時,我忍不住回頭:「你跟着我,是要做什麼?」
&釋。」不出意外,跟着我的是那條人魚。他蜷起魚尾,由爬動的姿勢改為坐,睜大了眼睛望着我,仿佛一個被人丟棄的孩子,那眼神無辜極了。
&留在這裏。」我看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就繼續道,「樹林裏的草可能會割傷你,我不想再幫你包紮一次。」
&達?」他歪着腦袋,揮動蹼爪比劃了一下,好像在問我要去做什麼。
&干樹枝生火,」我看了眼即將貼近地平線的夕陽,又補了一句,「順便找食物。請你待在這裏,還有,」我警告他,「馬奇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傷害他,我一定不饒過你。」
&馬奇」這兩個音節剛說完,他就發出了不友好的低吼,表情也變得相當難看,但聽到我的話,他立刻將不友善的表情收了回去,咧開嘴角沖我笑,將自己的腦袋伸過來。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他動作頓時僵硬,用很受傷的表情抬頭看我:「麼達……」
我不得不承認,那表情實在太委屈了,我的心就像被一道激光穿過一樣,心軟了。
薩爾斯,他只是個孩子,如果他現在想傷你,剛才就不會救你。想想曾陪伴你一個月的小人魚吧,如果眼前的人魚就是他,你還狠得下心那樣對他嗎?
我不得不放鬆戒備:「過來吧。」他頓時高興地向前爬了一步,將自己腦袋拱到我手心裏,輕輕拍打着魚尾:「喀釋喀釋。」
他的動作實在讓人難以解讀,我花費了半分鐘時間,才明白他是在討好我——我想他一定是被人魚領主傷到了大腦,不然我無法解釋他為什麼會做出與吸血相反的行為。
我考慮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腦袋,他顯得更加興奮了,臉貼向我掌心,愉悅地享受我的愛撫。我收回手,囑咐他不要跟來後,轉身進入樹林。
我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找到了合適的樹枝,還很運氣地收穫了幾個漿果。可惜的是,樹林外圍並沒有什麼獵物,這意味着我們今晚只能靠水果度過。
我剛往回走,就聽到一聲慘叫。
是那條人魚的聲音!見鬼,難道他又攻擊馬奇?
我迅速跑回去,沙灘上只見馬奇一人,不見人魚,海上突然有一道藍影掠過,但當我看過去時,藍影就不見了。
我皺緊了眉頭,沙灘上有凌亂的爬行軌跡,幾滴藍色血液正融進沙里。但馬奇衣服相當平整,呼吸頻率正常,看起來並不像是跟人魚進行了一場艱難的搏鬥。
馬奇看到我回來,指着海上道:「快看看那傢伙吧!你離開後,他就爬回海里去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嘿,他冒出來了!」
大約離我五十米遠的海上,海浪就像白蓮在海面綻放,一條藍尾人魚穿透海浪,躍向夕陽,優美曲線在光影交接下,是那麼地唯美與自然,我幾乎想拿出相機,拍下這動人的一幕。
然而美景只持續了幾秒,空氣中就擦出黃色的光芒,人魚在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後,仰面跌入海中。
一瞬間,艾德被擊中的景象與這幕詭異重合了,我下意識地喊了聲「艾德」,就衝進海里向人魚游去。
當藍色的魚尾進入視線時,我真想大拍額頭:薩爾斯,你個蠢貨,他是人魚,是海洋生物,根本不需要你救……
哦不,等一等,他的情況看起來有點不妙。
他就像被金色蛛網纏住一樣,身上有黃光掠過,身體很不自然地扭曲掙扎,喉嚨發出悽慘的怪叫。
我立刻游過去,剛碰到他,全身猛地發麻打顫,神經麻痹,過一會兒才恢復原狀。原來那黃光是正釋放電量的電流,正在水的導電作用下傷害他。
&煞!」他狂躁地擺動魚尾,雙爪瘋狂地亂抓,試圖甩掉身上的電流,遺憾的是,完全沒有效果。他求助地向我伸出手,但似乎害怕傳電給我,又顫抖着收回了手。
當然,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受到傷害,儘管被電的感覺相當糟糕,我還是忍着疼痛與麻意,帶他返回了沙灘。
&究竟發生了什麼?」馬奇趕過來問道。
導入身體的電流並不大,但該死的能讓我身體麻痹好一陣子。我恢復後,利用火焰蒸乾了濕透的衣服,搖了搖頭說:「別擔心,他只是傷口裂開了而已。」
我終止了這個話題。
在海里的時候,我看到人魚身後有一串串電流,就好像那裏有一張無形的電網,阻止他再往前一步。我猜想,他是碰到了那張電網,所以才會出現剛才的意外。
但這僅僅是我的猜想,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我並不想馬奇擔心。
人魚很快就恢復了活蹦亂跳的樣子,拍打着魚尾彈跳起來,朝海水發出挑釁的叫聲,然後爬到我身邊,親密地蹭我掌心,似乎感謝我救了他。作為報答,他伸長脖子上下滑動一下喉結,哇地一聲從口中吐出幾條魚,用濕漉漉的蹼爪指指魚,又指了指我的肚子:「食噠哇。」
「……」我愕然地看着這堆裹滿唾液和不明粘稠物的魚,這是在邀請我享用這……嗯,看起來很「美味」的食物?所以他入海就是為了抓魚?哦,好吧,儘管馬奇已經抗議地發出噁心的乾嘔聲,但它至少能填飽肚子,不是嗎?
我忍着反胃的噁心,將魚丟進海里反覆沖洗幾遍,刮去魚鱗和去掉內臟,架到火堆上烤。
在這期間,人魚又下海捕撈了幾條魚上來,準備作為他的晚餐,不過,或許是燒烤的香味吸引了他,他丟掉那些生魚,湊到烤魚邊上,動動鼻子嗅了嗅,伸手就想抓。
我拍開了他不安分的蹼爪:「沒熟,熟了再給你。」
他大概從來沒見過這樣處理食物的方式,好奇地睜圓了眼,輕輕甩動尾巴盯着。
幾分鐘後,我將烤好的魚優先給了人魚,剛移開視線,我就聽到嘎嘎的咬合聲,回頭一看,整條烤魚已有大半進了人魚嘴裏,僅剩一條魚尾狼狽地掛在他嘴巴外。
看看他滑稽的樣子吧,嘴巴鼓得簡直像個球,或許是發現我注視他,他咧開嘴角,得意地露出如刀般的利牙,仰頭把魚尾吞下,發出比剛才更響亮的咬合聲,嘎吱嘎吱地將魚吃下肚。愉快地享用完畢,他舌尖沿着利牙的尖端滑過,伸出五爪朝我晃了晃:「五啦。」
我用了一分鐘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僅僅用了五秒就吃完了一條魚,他的牙齒非常棒!
「……」好吧,年輕人……哦,吃得快長得高。
美妙的晚餐結束,馬奇挑了一個乾淨的地方休息,人魚興致沖沖地想接近我,我卻以自己為中心,畫了一個火圈,阻止他的靠近。
人魚闖入火圈失敗後,發出了哀戚叫聲,在火圈外躺下,用魚尾拍打金沙到身上,把除了臉以外的部位都埋進沙里,他眨眨眼看我,或許見我沒理他,他閉上漂亮的眼睛進入了睡眠狀態。
我並沒有睡意,也許準確地說,我不敢入睡。今天的一切對我來說實在太過驚險,我就像從地獄爬上來的倖存者一樣,恐懼、興奮與不敢相信,我幾乎害怕睡醒的時候,會發現逃離「監獄」只是一個冗長而美妙的夢。
當然,這只是一個假設而已,事實上我們確實逃離了諾德族的掌控,但現在我們固然安全,並不代表將來不會有危險,我們必須儘快養好傷勢,回到西澤亞島,解救即將面臨死亡的族人們。
明亮的月牙逐漸向西方沉去,我知道我是無法愉快地享受晚覺了,於是我走出火圈,進入海中,游到人魚遇險的地方,朝上空丟去一截樹枝,只見空氣中發出噼啪的電流聲,擦出不明顯的金光。
我重複試驗了幾個地方,都發現有電流存在,再潛入海中試驗,結果一樣。
我可以肯定地得出結論,前方有一張看不見的電網,它的範圍非常地廣,也許圍住了整座島嶼,控制了天空和深海領域。它就像一條霸道的分界線,外面的人無法進來,裏面的人無法出去。
那麼,如果電網一直存在的話,我們是怎麼進入這座島嶼的?
&釋!」一聲緊張的叫聲刺耳響起,我剛回頭,就被一張突然冒出來的臉嚇住了。
原來是那條人魚,他藍色的短髮完全濕透,成條地貼在臉頰,這可怕的模樣,在黑暗中格外像個水鬼。
&釋!」人魚顯得相當緊張,繞着我遊了一圈,似乎在確認我有沒有出事。
&沒事。」
人魚看向我的身後,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用力拉着我的手就往岸上游。
我不明白他擔心什麼,順着他目光往後一看……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