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陸羽便放出消息,要在三天之後奔赴日本。
一人一刀一弓,堂堂正正挑戰整個日本武術界。
消息一出,八方雲動,四野翻騰。
先是華夏武術界,尤其是東南武術界這一代。
要知道,東南武林的根基,近乎被以「新陰流」為首的日本武者們,毀掉了一大半。
再加上兩國因為一些歷史淵源,從江湖到俗世甚至到兩國不少高層間,相互的仇恨。
陸羽把這話放出去,可想而知,華夏武術界是多麼的歡聲雷動。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貓吃魚,不需要理由。
狗吃肉,不需要理由。
華夏人和日本人打,也不需要理由。
更何況,陸羽這次日本之行,還是有十分充分,十分必要的理由?
華夏東南武林被新陰流毀了。
新陰流的前任宗主柳生宗望,也死在了陸羽手裏。
雙方,遲早有一戰。
只是日本武者們,沒能想到,這一戰,竟是來得這麼快。
不是他們找上了陸羽,而是陸羽主動找上了他們。
一人敵一國?
到底是誰給的這個支那豬的勇氣?
日本,雖說面積不大,國土面積只相當於一個華夏中等偏大省份。
但這個國家,其實一點都不小。
全球第三的經濟實力,一點三億的人口。
歷史悠久。
科技發達。
人才輩出。
這個國家,即便是打輸了二戰,也很快就再次崛起,再次屹立於亞洲之巔。
這是一個讓華夏恨之入骨,但又不得不正視他們、尊重他們的國家。
這個國家的武術界,更是不容小覷。
要知道,在七十多年前,這個國家的武者們,可是近乎把華夏武術界打贏了的。
他們很強。
僅次於華夏武術界的底蘊傳承,獨特的、近乎變態的訓練方式,再加上近乎洗腦式的武士道精神加成。
陸羽要挑戰的,就是這樣的存在。
不是一人,甚至不是一宗一派一流,而是一國。
在他放出話,要奪取日本十大名刀給自己鑄一把刀之後,要挑戰全日本青年一代的強者,斬斷這個國家的希望和傳承之後,他就已經成為了這個國家武術界的公敵。
雖千萬人,吾往矣。
此時此刻,除了孟老夫子的這句千古豪言,再也沒有任何字句,能形容陸羽的壯舉。
螳臂當車麼?
不自量力麼?
相信有許多人都是這樣想的。
陸羽知道。
只是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有些人死了,因為他而死,屍骨未寒,他必須要去做點什麼。
因為知道,所以他就去做。
至於結果,他暫時不考慮。
所謂英雄,道一個承諾,負一世枷鎖,不就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亦能為常人所不能為麼。
第二天,整個華夏東南武術界,還尚存的門派、世家,都派了代表,上百個人,聚集在陸羽居住的別墅外,開來的車排成了長龍,每個人都帶了酒,要來給他壯行。
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每個人,都穿着深色衣服,神情凝重肅穆,無人敢大聲喧譁,氣氛莊重。
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意味。
「阿瞞,人太多了,攔不住啊。你還是去見見吧。」
書房內,王玄策苦着臉。
手裏能動用的人,包括郭破虜和納蘭元述,都派到了別墅的大門口,不是打架,只是為了攔住這些東南一帶的武者們。
而陸羽八風不動,握着毛筆,鋪着一張宣紙。
正在練字。
寫的是草聖王羲之的《喪亂貼》。
這幅字帖,應該是最知名的草書之一。
硬黃響拓,雙鈎廓填,筆法精妙,結體多欹側取姿,有奇宕瀟灑之致,原帖收藏於日本宮內廳三之丸尚藏館,據說就是鑒真東渡的時候,帶過去的。
所以現在陸羽臨摹的,自然是後人之仿寫帖。
「見個屁啊。」陸羽也苦着臉,頓住筆鋒,「師兄,這些傢伙搞什麼啊,還壯行,還嫌我風頭出的不夠大麼。而且我怎麼看都覺着這夥人是來給我出殯的。你瞧他們穿的衣服——而且我精神確實不好,沒那麼多功夫應付這幫傢伙,有這時間,我何不如好好研究研究到日本之後該怎麼搞。你還是叫他們散了吧,我去日本只是兒,瞞着晚秋和萌萌的,這幫傢伙搞這麼大陣仗,這倆兒婆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哭哭啼啼,那不是給我添麻煩了。你就出去,說他們再不散,小爺我放狗了,實在不行,我報警告他們擾民!」
「江湖規矩,江湖規矩——」
王玄策苦笑,勸陸羽道:「你還是去見見吧。其實你知道,那次遊輪上,死了那麼多人,就你活了下來,好多人都在背後戳你脊梁骨吶,說你是掃把星,害死了這麼多人。更有過分的,直接在你身上潑髒水,說你才是那個賣國賊,趙長生是無辜的。現在你放出話了,要一人一刀去挑戰整個日本武術界,為同胞報仇。那些先前戳你脊梁骨的,罵你的,全都無話可說了,臉也沒處放。外面好多人,都是專門給你道歉來的。」
「道歉?」陸羽哭笑不得,「師兄,這都是什麼鬼啊。你應該知道的,我不在乎這個。我去日本,不是因為他們戳我的脊梁骨,也不是為了讓這些人跟我道歉,我只是求一個問心無愧罷了。」
「是,你有你得道理,你陸小爺高風亮節。」
王玄策撇撇嘴,「不過阿瞞,人在紅塵,哪能一點繁文縟節都不講呢。有句話你不是長掛在嘴邊麼,江湖就是人情世故。怎麼現在自己卻糊塗了。」
陸羽想了想,放下毛筆,說道:「好吧,好吧,我這就去。」
……
別墅外的草地上,黑壓壓的一片。
起碼來了上百號人,酒都帶了幾十瓶。
還有人帶着大紅公雞,咯咯咯咯叫了不停。
陸羽看着,心裏滲得慌,擦了擦冷汗,心想可惜老子的花園了,媽蛋,花花草草都被這幫傢伙給踩死完了。
他扯着嗓子說道:「各位大哥,這是幹嘛啊,小弟家裏也沒什麼紅白喜事,小弟我也沒發過請帖什麼的吧,怎麼搞了這麼大陣仗。」
「陸少帥,我們是來給您壯行的!」
「對,少帥,來給您送壯行酒,順便給您道歉,先前我罵過你,說你是個掃把星,是個貪生怕死的夯貨——」
「少帥,日本一行,要不我跟您一起去吧,我爺爺也死在新陰流的手裏!」
陸羽一開口,下面七嘴八舌也就說開了,偌大一個花園,頓時變成了菜市場。
「那個——」陸羽不得不加大了音量,「第一,我真不會喝酒,各位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第二,道歉什麼的,那就更不必。你們的親人好友,確實有不少因我而死,我陸羽雖無罪,卻有孽。現在我要去做的,也不過就是還我的孽。第三——日本一行,講點道理的話,我陸羽不是慫,也不是仰他人威風損自己威名,而是真一點把握都沒有。所以我不會讓任何人跟我隨行。別說你們了,他們——」
陸羽指了指郭破虜和納蘭元述,「連他們,我過命的兄弟,我都不會帶,所以——」
他抱了抱拳,「各位就見諒了。沒什麼事兒的話,就真散了吧。我真想好好休息休息。」
「這——」
下面的人,面面相覷一陣,有個老者說道:「陸小友,那就飲一杯壯行酒吧。就一杯。」
陸羽想了想,還是沒有接。
老者表情有些惱怒了,心想這年輕人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陸羽笑了笑,淡聲道:「前輩,壯行酒,小子我真不想喝。三國演義裏面,關羽請纓斬華雄,曹操也給他問了一杯酒,二爺當時怎麼說來着?等我把華雄斬了再來喝這杯酒也不遲。今天小子就斗膽學學二爺吧。壯行酒,咱不喝也罷。要喝,就得喝慶功酒。」
「慶功酒?」老者疑惑。
陸羽淺笑道:「前輩您把這杯酒給小子留着,等小子我啊,滅了新陰流,替諸位的同胞親人報了仇,收集齊日本十大名刀,砍遍富士山的櫻花,挑翻日本青年一代所有高手,斬斷這個國家的武道傳承,凱旋歸來,這杯酒我再喝就是。」
老者愕然片刻,然後大笑起來:「早就聽說陸少帥有上古義士之風,今日看來,果然如此。且溫此杯酒,待我凱旋歸。如此豪情,當彪炳千秋啊!好,小老兒就依少帥所言,把這杯酒給你存着,待你歸來,再飲此杯!」
其他武者,也是讚嘆不已,心折不已。
大好男兒,自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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