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祁老師說的,我就知道這裏面一定是出問題了。
祁老師家一進門的地方擺放的觀音像,一看就是已經供奉了幾十年了,大凡教育工作者,尤其是七十年代過來的老一輩人,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很少有人會信仰神佛之類的。
可是祁老師不但信佛,而且應該是相信了幾十年了,想必這其中是有些故事的。
我知道這個女生肯定是死了,祁老師卻說她就住在這個小區里。我好像越來越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祁老師,這個女生真的是您的小姨啊?」為了確認清楚,我抽出影集裏的照片,仔細的又看了一遍,基本上可以確認,就是我遇到的女鬼,絕對不會差。
「是的,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出錯。所以小黃啊,現在能說說,你為什麼要找她的信息了麼?」祁老師的雙眼在昏暗的燭光下,更顯的明亮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夏彤,說實話,有她在,我真的不想討論這些事。可是這個女鬼的事情,把我陷入了一個恐怖危險的怪圈裏,我有種直覺,不解開這個秘密,可能我一直都會麻煩不斷。
夏彤見我扭頭看她,突然意識到她的手還一直握在我手裏,連忙抽出自己的手,說道:「祁老師問你話呢。」
祁老師見我看了夏彤一眼,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嘆了口氣,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的小姨是個很聰明的人,七十年代剛恢復高考沒多久,小姨就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c大化學系。那個時候,小姨住在我家裏,我們兩個由於年紀相差不大,幾乎是無話不談。」
我看着祁老師的臉色似乎有些晦暗。
「78年的時候,小姨被推薦進入了化學系國家重點實驗室。可是自從她進入了重點實驗室之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臉上沒了往日開朗的笑容,也不在我家裏借住了,反而搬去了校宿舍。從那時起,我跟小姨的聯繫也中斷了。」說到這裏,祁老師的身子似乎有些發抖。
「那後來呢?」我急欲知道所有的細節,也沒留意祁老師的異樣,只是急着開口問道。
「那是78年五一勞動節的最後一天,小姨五一放假都沒來我家裏。我父母很着急她一個女孩子,在城裏又沒有親人,自己怎麼過節呢,便讓那時候還在上高中的我,去c大找小姨來家裏過節。可是當我趕到c大化學系時,卻聽到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祁老師說到這裏,乾瘦的身子板顫抖的更加厲害了,可是那雙眼睛依舊很明亮。
我終於注意到祁老師不斷顫抖的身體,回頭看了一眼夏彤。
夏彤也注意到了,連忙來到祁老師的身旁,扶住她的胳膊,關切道:「祁老師,您沒事吧?」
祁老師突然長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沒事。夏彤啊,你去幫我燒一壺熱水,泡杯茶給小黃吧。廚房裏的燒水壺可能有些不太好用了,你盯着點,等水燒開了一定要斷電再拿下來倒水。小心別燙着。」
夏彤有些奇怪,不是已經倒水給我了麼,怎麼又要泡茶呢?不過她是個非常懂事聽話的女生,尤其是在她敬重的老師面前,所以乖巧的點頭嗯了一聲,便拿起一根蠟燭,走去了廚房。
我見夏彤拿着蠟燭的手有些發抖,猜她可能有些害怕,剛要開口詢問要不要陪她過去,突然發現祁老師竟然沖我搖了搖頭,我一愣神的功夫,夏彤已經進了廚房了。
祁老師見夏彤離開後,坐到了我的身旁,明亮的雙眼凝視着我,壓低了聲音道:「小黃啊,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拍到的那張照片,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要查我小姨的信息。但是我心裏直覺可能跟那件事有關。」
那件事?看着祁老師一臉凝重的神情,我就知道,重點來了。
果然,祁老師深深吸口氣,低聲道:「那天我到c大,去化學系打聽之後,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我的小姨跳樓自殺了。」
「啥?自殺了?那您還說?」我雖然心裏已經有了準備,可是還是心頭一抖。
「我當時聽到消息,已經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便一路坐車趕回家,哭着把這件事對我父母說了。我的父母一聽也嚇壞了,帶着我再次趕到c大,在警察的幫助下,我們看到了小姨的屍體。她的樣子,很慘。」祁老師說到這裏,我看的出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這種情緒是會傳染的,我渾身也不自覺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天,我哭的很厲害。小姨的父母早年就去世了,她幾乎從小都是在我家裏長大的。小姨跟我,更像是姐妹。那天夜裏,我就做了很恐怖的夢,夢到小姨跟我說,她被騙了,很悽慘,她被人從樓上推了下去,她不是自殺的。」
祁老師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乾枯的手顫巍巍的伸出來,翻開影集,翻了幾頁後,從其中一欄里,在一張照片之後,又抽出了一張被覆蓋住的照片,放到了我的面前。
當我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頓時一陣頭皮發麻。
那是丁香的一張照片,在校園裏,跟一個男生手牽着手,一臉幸福的笑容,可是照片裏丁香的那雙眼睛,卻流下兩行血淚。
我吃驚的拿起照片,用手蹭了蹭,確定不是後塗上去的,但是當時拍照的時候,肯定也不會拍成這樣,我愣愣的抬頭看了看祁老師。
祁老師迅速的把那張照片收起來,輕聲道:「這是小姨出事以後發現的。我當時年紀不大,被嚇壞了,但是還沒等我把這件事告訴我父母,他們兩個人就出事了。」
祁老師說到這裏,廚房裏的夏彤突然從廚房門口探頭出來,問祁老師:「祁老師,您家的茶葉還是放在老地方麼?」
「還放在老地方,夏彤啊,小心別燙着啊。」祁老師回了一句。
看着夏彤再次轉身進入廚房,祁老師迅速看着我說道:「第二天的時候,父親突然接到電話,說是派出所打來的,說昨晚弄錯了,我的小姨並沒有自殺,而且還活着,死的那個人,並不是我小姨。當時父親都驚呆了,因為前一天,我們三個都看到了小姨的屍體,百分之百確定那就是小姨。」
祁老師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想在夏彤趕回來之前把事情說清楚,所以語速很快。
「父親和母親接到電話之後,立刻出門打車往派出所趕去,可是這一去,他們倆再也沒回來。路上遇到了車禍,去世了。」
我聽到這裏,眉頭緊皺了起來。
「後來,小姨回來了。」祁老師說到這裏,身體又再次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我被嚇壞了,一方面被她死而復生的事情嚇着了,另一方面父母的離世對我打擊非常大,渾渾噩噩的,我選擇性失憶了。」
選擇性失憶,這種事情通常會發生在短期內遭受絕大精神刺激的人身上,為了逃避傷痛對心靈的刺激,神經系統自我保護功能啟動,將那段記憶選擇性的屏蔽起來。
「父母的後事,是小姨幫忙處理的,這些事都是我一年之後想起來的。一年以後,小姨從c大畢業,當她參加c大畢業典禮後,離開我家,跟她的男友一起出去住以後,我就奇蹟般的恢復了記憶。醫生說我這種情況比較罕見,一般選擇性失憶,如果不是有外力介入,很可能失憶時間會長達幾年甚至幾十年。」
祁老師說到這裏,停了一下,伸手擼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串檀香木的佛珠,佛珠應該有些年頭了,每顆珠子都黑黝黝的發亮,同時佛珠中間,串了一顆天珠,我不知道是幾眼的,但是看起來也非常古老。
「我後來才知道,我能很快的恢復記憶,是跟這串佛珠有關,這串佛珠是小時候,我母親從老家一座古廟裏求來的。當我恢復了所有的記憶之後,便偷偷跑去學校,打聽小姨的事情,誰知道,好像所有人都失憶了一般,對小姨曾經從樓上摔下來的事情毫無印象,甚至派出所當初偵辦這些事的警察都已經沒有了這段記憶。」
祁老師說到這裏,凝神看着我,鄭重的說道:「從那以後,我把這件事藏在了心底,再沒對任何人說起過。」
這時,夏彤端着三杯熱茶走了進來,放在茶几上。
我和祁老師同時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