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王鵬皺了皺眉,完全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鄧剛嘆了口氣,理了理思路,說道:「你前腳剛走,趙北後腳就組建了一個軍事法庭,挑選的陪審員都是咱們群治學社的骨幹,本來,咱們以為此舉是他向咱們群治學社示好,於是就放心的提審,最後是以功抵過,判我無罪,當庭開釋。本來事情已經結束,大家以為就這麼過去了,可是沒想到,幾天之後,部隊裏突然出現了流言,說咱們群治學社包庇自己人,將小功抵大罪,是破壞軍律,藐視上級,結果部隊裏不少軍官和士兵對咱們群治學社很有意見,同盟會、光復會挑頭,公開跟咱們作對,軍官們開始互相攻訐,各立山頭,正鬧得起勁時,趙北就頒佈了《和衷共濟令》,廢除了軍隊裏的一切黨派團體,直到這時,咱們才慢慢回過味來,原來,這人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之所以叫群治學社的人充當陪審員,就是為了激怒咱們的對頭,說不定那流言就是他叫人傳播的。」
待鄧剛說完,另一名群治學社的人接着說道:「後來我們仔細一查,發現那些帶頭起鬨的軍官都是低級軍官,當初咱們群治學社挑選軍官的時候冷落了這些人,他們肯定是有怨言。現在咱們算是回過味了,當初趙北之所以叫咱們群治學社主持選拔高級軍官,只怕就是一個局,可嘆咱們當時眼光太短拙,只看到了此舉有利於群治學社擴大影響的一面,卻未看到拉攏一批人的同時必然會得罪另一批人。本來咱們群治學社就有些樹大招風,眼熱的人不少,現在是牆倒眾人推,咱們在部隊裏孤立得很。」
楊王鵬目瞪口呆的聽完兩人的敘述,愣了好一陣,揚起馬鞭,狠狠抽在樹幹上,嘆道:「這麼說來,他派我去攻打荊州,只怕也是一個局。」
「那還用說?這叫調虎離山。跟你走的幹部是群治學社的骨幹,可你們帶的兵卻多是革命衛隊,沒有根基,就算你們想另立山頭,只怕也沒人願意跟你們走。」鄧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說我們咋就這麼蠢?當初就沒看出他這麼陰險?」
楊王鵬苦笑道:「其實,九江『迥電』就能看出他的狡獪了,此人用心深遠,心思縝密,咱們不服不行啊。現在回頭看看,或許,從黃泥港起義的當天起,他趙北的心裏就存着卸磨殺驢的心思了。」
鄧剛忙道:「司令,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趁着咱們在部隊裏還有些影響,乾脆,拉隊伍自己打天下!也不用看他趙北的臉色了。我早就說過,他跋扈難制,參加革命的動機不純,從他擁戴袁世凱就可以看出來了。」
「拉隊伍單幹?」楊王鵬沉吟了片刻,抬起頭問道:「拉了隊伍去哪裏?」
「隨便!去東南參加同盟會,輔佐孫先生打天下。要不,咱們去四川!」鄧剛說道。「現在湖北已被趙北掌握,可荊州以西卻是司令說了算,從宜昌府去四川很方便,而且四川新軍編練太慢,到現在也只編了一個混成協,那些舊軍戰鬥力又不強,何況,四川還有一座兵工廠,佔了四川,咱們就能擴充部隊,無論是向北進攻陝西,還是向南進攻雲南、貴州,都足以立於不敗之地,到時候如果他趙北不願革命,咱們自己干!」
「不妥,不妥。」
另一個群治學社的幹部連連搖頭,說道:「按你的意思,咱們要想拉隊伍單幹,就必須先發動兵變,可現在部隊都被那些『時政宣講員』盯得死死的,只要咱們稍一動作,只怕立刻走漏風聲,再說了,楊司令帶兵攻打荊州,又把咱們的大批骨幹帶到了外地,已經無法掌握新軍部隊。這段日子以來,我仔細琢磨了一下那個趙北,發覺此人心思縝密,手段老辣,殺伐果決,走一步看三步,絕非尋常人物,跟他打交道,咱們睡覺的時候都得睜開一隻眼睛。不過話又說回來,或許趙北此舉只是想整頓一下革命隊伍,並沒有說一定要將咱們趕盡殺絕,現在共和軍里各種政治勢力錯綜複雜,奇談怪論充斥雙耳,有主張君憲的,有主張共和的,還有主張換個漢人做皇帝的,這種部隊怎麼能團結一致?若是我來做總司令,我也是要整肅一下的,用趙北的話來說,便是『統一思想,加深認識』,所謂『上下同欲者勝』,軍隊的思想確實應該統一起來。」
「你還是不是群治學社的人?」鄧剛發難,瞪着那人質問。「怎麼和趙北一個鼻孔出氣?想統一思想認識,不如叫所有人都加入群治學社!」
楊王鵬擺了擺手,制止了鄧剛,說道:「他說得沒錯,咱們不能發動兵變。你們身在漢陽,或許並不清楚,現在他趙北趙總司令的赫赫威名已經傳到荊州那邊去了,要不然,為什麼攻打荊州的部隊裏要單獨編入一個時政宣傳隊?他們一到荊州,立即到大街小巷宣傳,現在百姓不知道我們群治學社是什麼玩意,但卻都知道,共和軍里有一個『安慶首義破城英雄』、『革命事業急先鋒』,而這個人就是趙總司令,至於軍官,更是唯趙總司令馬首是瞻,當初他擁戴袁世凱做大統領,軍官們不解,可現在都看清楚了,那果然是個驅虎吞狼之計啊。前些時候,他調我去打荊州,還特意把咱們群治學社的精幹都派去輔佐我,其用意何在?現在咱們也看清楚了,那叫調虎離山,咱們精幹力量一走,這武漢就是他說了算,可以放手整肅軍隊。趙北這個人,有勇有謀,絕非等閒之輩,他既然敢動手,就一定是做好了應變準備。
所以啊,如果你們誰敢發動兵變,不用等趙北動手,自會有其他革命者動手把你們消滅,別忘了,不知多少人等着你們把位子空出來呢,如果你們在革命軍隊裏發動兵變,群治學社就等於是站到了革命的對立面,也不用他趙北費什麼腦筋『和衷共濟』了,咱們自己的人心都散了。我算是想明白了,他趙北選在這個時候動手整肅部隊,可能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有恃無恐啊。」
「那怎麼辦?難道束手待斃不成?」鄧剛問道。
楊王鵬揮了揮馬鞭,走向那匹青驄馬,說道:「你們不要妄動,我自有辦法。你們也不必為我擔心,現在我怎麼說還是第二梯隊的司令,荊州光復功臣,沒人敢把我怎麼樣,現在殺了我,就等於是背叛革命,無論是誰都不敢冒這個險。你們先回去,等我消息,記住,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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