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白山黑水。數九隆冬時節。這東三省已是水嘻界,如果是在古代,這個季節將是寂靜的,但是現在,工業的喧囂已打破了這個冰雪世界的寂靜。
在那茫茫雪野上,是一座頗為現代化的火車站,現在,一列火車正噴着滾滾黑煙駛進這座火車站,火車頭的蒸汽瀰漫在站台上,遮蔽了視線,鋼鐵的車輪碾過那冰冷的鐵軌,出鏗鏘的爭鳴,沉重而堅實,這就是這個時代中國工業展的一個縮影。
這裏就是滿洲里,一座位於邊境上的城市,由於那條著名的中東鐵路就從這裏經過,因此,這座城市也成為中俄國際貿易的重要中轉站,與西邊的恰克圖共同承擔着中俄兩國貿易的交通樞紐的角色。
平時從滿洲里經過的火車通常以貨車居多,但是現在,這列正在進站的火車卻是一列客車,而且掛着軍列的編號,實際上是一列專列,車上的乘客中身份最為顯赫的就是陸軍總長吳振漢。
此次趕來滿洲里,吳振漢是受中樞政府委託前來視察防務工作的,陪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總參謀部的幾位重量級寄級軍官,其中以蔣方震、張孝準的身份最為顯赫。現在中國已正式參加了協約國對俄干涉的軍事行動,不僅派遣了海軍艦隊,而且派遣了陸軍作戰部隊,並已深入俄境執行作戰任務,在這種情況之下,中國的陸軍總長突然視察滿洲里,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這列運載着中國陸軍總長的專列進站之後,很快就在調度室的指揮下在站台上停了車,先下車的是幾名參謀,而與此同時,站台上也響起了軍樂聲,數百名禮兵已在站台上列隊,口令一響,立刻持槍敬禮,動作整齊戈一,再與那身後背着的軍用背包一搭配,這精神也是相當的抖擻,軍容更是威武。
軍幕聲響了十多秒鐘後,吳振漢就帶着隨從下了車,一身軍禮服簇新。腳上的那雙長筒軍靴擦得鋥亮,武裝帶的右邊掛着槍套,裏頭裝着只小左輪,武裝帶的左邊掛着一柄短劍,這叫「將軍劍由總統親自投予,是一種榮譽,劍柄上刻着「枕戈待旦精忠報國」等字樣,宣揚的正是職業軍人的職業精神。
跟在吳振漢身後的隨從也都是差不多的打扮,只不過腰間佩帶的短劍卻未必都是「將軍劍」級別不夠的軍官也只能掛柄刺刀意思意思了。
「國防軍滿洲裏邊防警衛隊第一營全體將士,歡迎吳長官與各位長官蒞臨視察!」
吳振漢下車之後,指揮部隊列隊歡迎的國防軍指揮官就趕上幾步,立正敬禮,腳上那雙長筒軍靴也是擦得鋥亮。
「軍容不錯。士氣別旨。」
吳振漢向那名指揮官點了點頭,然後就在這名邊防部隊指揮官的陪同下開始檢閱部隊。
檢閱儀式只用了不到兩分鐘,然後,一聲「禮畢」的口令,在場的數百名官兵立剪將舉着的步槍擱了下去,槍托在腳下的水泥地上輕輕一磕,出整齊的碰擊聲,僅從這個細節就可以看出平時練的嚴格程度。
由於是軍事長官視察邊防工作,因此這火車站的歡迎儀式就沒有動用民間力量,吳振漢也就不必與當地的諸仲名流虛與委蛇,結束了檢閱之後,便立即與隨從離開火車站。
由於城外道路上的積雪沒有被徹底清掃,因此汽車只走了不遠,進了城防司令部後,吳振漢就與隨從改乘幾輛改進型「黃狗」式裝甲車,從城西出了城,沿着國境線南側的巡邏道路向西邊前進。
這一路之上,吳振漢不時吩咐裝甲車停車,然後站在車頂上,舉着望遠鏡向北方眺望,蔣方震、張孝准等人也都是這般做派,對於北邊國境線另一側的形勢,他們現在都很關心。
越過國境線,那北邊就是俄國的外貝加爾斯克了,那是一座城,但是因為鄰滿洲里,是兩國貿易的中轉站,因此商業比較繁榮,不過自從俄國革命之後,那座小城也逐漸冷清下來,前段日子,一些俄國貴族和商人已從外貝加爾斯克逃到了滿淵裏,隨後,外貝加爾斯克城裏飄揚起了俄國布爾什維克的紅旗,毫無疑問,那座邊境小城現在由俄國蘇維埃政府控制。
但是現在的形勢對於俄國遠東地區的布爾什維克政府非常不利。一方面是英、美、中、日四國聯軍對烏蘇里江般東地區的軍事干涉,這使遠東地區的俄國布爾什維克政權處於混亂之中,而且也失去了唯一可靠的出海口,另一方面,是來自西邊的軍事壓力,由於俄國沙皇政府目前控制着中西伯利亞,在實際上將整個俄國的布爾什維克勢力攔腰切成兩段。一段在歐洲,一段在亞洲,而且現在,由於受到了四國聯合軍事干涉的刺激,沙皇政府正在拼命的向東方動軍事進攻,目前沙皇的軍隊已經進抵索洛維耶夫斯克和博爾集亞,而這兩座城市,一座位於外貝加爾斯克的西方,一座位於外貝加爾斯克的北方,實際上,現在的外貝加爾斯克已經處於沙皇軍隊的半包圍之下了,如果城裏的布爾什維克軍隊打算突圍的話,或許現在就應該做準備了。
實際上
振漢、蔣方震、張孝准等人看見的正是一幕撤退翅靜象,在北邊的外貝加爾斯克城裏,到處都可以看到升起的黑煙,並能聽到零星的槍聲,這表明,城裏的軍隊顯然正在銷毀文件,並處決在他們看來是革命的敵人的俄國人。
這場俄國內戰打到現在,交戰雙方都殺紅了眼,現在,不僅革命政府在處決人犯,沙皇政府也在以同樣的瘋狂處決一切有革命嫌疑的俄國人。
必須承認,根據從各種渠道得到的消息來看,俄國的這場內戰非常殘酷,不是其它國家的內戰可以相比的,再考慮到現在這種嚴寒的氣候。沒有哪個俄國人可以保證自己能夠活着看到內戰結束。
所以,許多俄國的貴族和商人都逃到了鄰國躲避戰亂,而中國顯然是遠東地區最理想的避難所之一,而滿洲里也成為俄國戰爭難民進入中國的主要邊境口岸,為了應付這場難民潮,中國中樞政府不得不在滿洲里郊區建立幾座難民營,專門收容俄國難民,而且考慮到邊境形勢的穩定,中樞政府也決定派吳振漢代表總統走一趟,實地考察一下俄國邊境的形勢,看看是否有必要在俄國境內開闢聯軍干涉的「第二戰場
作為總統全權代表,吳振漢是堅決主張在俄國境內開闢聯軍干涉的「第二戰場」的,不過目的卻並不是為了穩定邊境形勢,而是為了佔領更多的地盤,用軍人的話講,這叫「收復國尖」畢竟,這片地區是通過不平等條約割讓出去的,現在收回來是名正言順。
所以,在視察邊境哨所的時候,吳振漢心裏一直在盤算如何進軍,現在俄國沙皇政府的軍隊已經逼近了外貝加爾斯克,如果要從滿洲里出兵的話,中國國防軍就必須抓緊時間,因為一旦俄國沙皇軍隊佔領了外貝加爾斯克的話,就沒有足夠的理由越過邊境了。
「百里,以你之見,總統那邊心意是否已決呢?。
站在裝甲車的車頂上,吳振漢詢問站在他身邊的蔣方震。
蔣方震沉吟道:「以我之見,總統對協約國提出的所謂「開闢第二戰場。的建議,似乎只是一個激將法,他的重點方向依舊是放在中亞那邊,遠東這邊形勢太複雜,一方面英國、美國擔心我國利用出兵干涉俄國之際撂取俄國遠東領土,另一方面,中樞似乎也不放心日本人,畢竟,誰也不希望臥榻之側有人酣睡,日本不能在東北亞繼續擴張勢力,只能向太平洋方向擴張,這也是中樞的既定政策。」
「哦?這麼說來,總統叫我過來,只是做給旁人看的?」吳振漢一愣。「或許正是如此用意。現在中樞與蘇俄之交涉仍在僵持之中,總統派你過來視察邊境,而且走之前還大張旗鼓的通過報紙報道此次視察工作,這用意只能是向蘇俄方面施壓,迫使他們儘快做出讓步。在我看來,總統的戰略安排很有條理,先中亞。再遠東,所以,即使此次不能在遠東摟取足夠好處,至少,我國可以恢復在中亞地區的勢力
蔣方震這麼分析着,站在一邊的張孝准也是連連點頭,看到兩人的表情,吳振漢這才終於明白過來,也不怪吳振漢遲鈍,作為一個只念過幾年私熟的陸軍幕長,他已經很努力的去學習戰略了。
「這麼說,根本不會開闢「第二戰場,?」吳振漢追問道。
「或許不會。這既是做給蘇俄看的,同樣也是做給英國、美國看的,讓兩國在遠東問題上多少做出些讓步,現在周道網想繼續指揮陸軍向縱深推進,但是英國、美國不肯,這種僵持局面不利於對俄交涉,因此,總統似乎是打算通過此舉向英國、美國表明中國單幹的決心
「原來如此。」
吳振漢嘆了口氣,這才明白,無論他的視察報告怎麼寫,統帥堂都不會批准在滿淵裏方向採取任何越過國境的軍事行動。
明白了此次視察邊防工作的真正目的,吳振漢的興趣頓時消散,不過既然這是總統的命令,那麼他也只能將這個任務完成,在隨後的幾天裏,他要麼騎馬,要麼坐裝甲車,帶着隨從沿着邊境線視察,每到一座哨所。就要與駐守哨所的官兵說上幾句話,而且特意讓隨軍記者拍攝照片,並刊登在報紙上,等他結束了全部視察工作之後,已是第五天,試探性的給統帥堂拍了封電報請戰,結果卻是與蔣方震的分析基本一致,總統不批准在滿洲里採取軍事行動。
吳振漢未免有些泄氣,不過稍後的一封來自統帥堂的電報使他的情緒又恢復了幾分,在這封電報里,總統告訴吳振漢,因為他在滿洲里的視察安排,蘇俄方面受到極大震撼,並已與中國外交特使在中亞國境線的重新劃分問題上初步達成一致意見,而且還派了外交特使去北京與總統會面,或許再過幾天,吳振漢就能聽到西北失土回歸祖國的消息了。
有這個消息在,吳振漢這次滿洲里之行就算沒白來,這也使他進一步領會到外交工作的某些秘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