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不用去想,只要抬起腳便能由着記憶順着這路走下去。
百花巷從路口進去從左數第十八戶人家,雕花木門前有一株梨樹,梨樹高大越過院門,一半入了院內。夏日裏遮住陽光,灑下陰涼,冬日裏覆了雪,一晃雪花便簌簌下落,花開時如雲堆砌,花落時果子甜澀。
當我懷着這深刻的記憶,來到百花巷第十八戶院門前時,卻是止住了腳步,望着院門前那開的正好的櫻花,一陣失神。
偏巧有人推門而出,我轉眼望去,那推門之人也正向我望來,四目相對,皆是有些意外。
&娘,你怎麼在這?」那推門之人正是之前的婦人,小濯的娘親。
&步而至,不想如此之巧。」我開口回道,不久前才在城門前道了別,如今竟能如此偶遇,也是緣分。
婦人略有深意的瞧了我兩眼,方才開口,「姑娘,這巷子僻靜,夜又深了,姑娘還是小心些好。」
&謝提醒。」我點頭道謝,婦人不在言語,便欲關了門。
我看在眼中,心道推門而出應是有事,如今什麼都不做便又退了回去,怕是將我當做壞人防範着了。
看着那欲合上的門,我還是沒有忍住,出聲喊道,「等一下。」
婦人關門的動作一停,再看我的眼色又警惕了幾分,「夫人,可知這櫻樹種了多久了?」我忽略了婦人的眼光,看着那櫻樹開口問道。
婦人沒有開門,而是從門縫裏轉着眼光瞧了那櫻樹一眼,回道,「一直都在這裏的。」
&來如此!」我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後,便轉身離開了,身後傳來關門之聲,我停下了腳步,又轉了回去。
再無推門之聲,也無路過之人,這百花巷便只我一人立在這裏,望着那第十八戶人家的院門,一站便是一夜的光景。
這院門在我眼中變幻了模樣,寒來暑往,日升月落,雪落了又化,櫻花飛舞而去再次開出的是素雅的梨花。
裏面傳出了阿爹爽朗的笑聲,雕花的木門微微的動了動後娘親推門而出,身上繫着圍裙,站在門口探出身子,開口喊道,「素兒,回來吃飯了!」
我轉過頭向對面往後數的第三戶人家看去,敞開的院門,我歡快的跑了出來,一邊應着娘親,「回來了!回來了!」一邊還不忘回頭擺手說道,「我吃完飯再來找你。」
&我等你。」院中有聲音傳來,那是斯空。
當我從我的身前歡快跑過時,我看着那無憂的雙眼,還是抬起了手,我在我的手中穿過,什麼都沒有抓住,有些顫抖的握上了手,放下了手。
還沒等到院門口,我便先打聽着,「娘親,吃什麼呀?」
將目光移回,我在說話間已是跑到了娘親的身前,娘親笑着擦了擦我額頭上的細汗,一手摟着我向院內走去,「今天吃素豆腐,炸三樣,都是你愛吃的。」
&太好了,娘親最好了!」我歡天喜地的蹦着。
阿爹放下手中的長木,瞧着我開口問道,「就娘親好,阿爹就不好嗎?」
我停下了轉圈,如鳥兒一般撲進了阿爹的懷裏,仰着頭撒嬌說道,「阿爹和娘親一樣好,都是最!最!最好的!」
阿爹很是受用,大聲的笑着,「還有我們素兒也是最好的。」
不知過了多久,推門之聲讓我回過了神,沒等離開,便聽見那和藹蒼老的聲音有些意外的問道,「姑娘,一大早的你怎麼在這?」
我停下身子,轉了回去,望着老夫人開口回道,「一時迷路。」
老夫人點了點頭,邁出了院子順手關上了門,開口說道,「姑娘是外地人,怕是走錯了路,姑娘是打算去哪?老婆子我給你指指路。」
我一時有些為難,隨口便說了個地方,「我本想去撥音巷的素衣園聽曲子,沒想到竟走錯了巷子。」記憶中那素衣園名氣很大,雖是過了這許久,但應該也傳承了下來吧。
老夫人卻是一愣,已經渾濁的眼睛向我瞧來,有些疑惑的問道,「姑娘怎麼知道那素衣園,老婆子我還小的時候,那素衣園就散了。」
我一陣啞然,果然還是沒有傳承下來嘛!
&聽祖父提起過,甚是誇讚,今日來了,便想聽上一聽。」我扶着老夫人開口回道。
老夫人這才一副瞭然的神色,嘆了口氣,「誒~可惜了,那素衣園的曲子如今是再也聽不到了。」
&啊,可惜了。」我心中一陣唏噓,開口問道,「老夫人這是要去哪?」
老夫人笑了笑,臉上的褶子便開了花,「我就是在這巷子裏溜溜腿,人老了,要多動動。」隨後拍了拍我扶着她的手,「姑娘,這曲聽不了了,你可以去四方弄坐坐,最近那裏熱鬧的很。」
我點了點頭,「那老夫人,我這就告辭了。」
老夫人又拍了拍我的手,「嗯嗯,去吧,年輕人就該多動動。」
之後告別了老夫人,我便出了百花巷向四方弄而去,左右沒有目的地,去哪裏都是一樣的。
還未到四方弄,便聽到裏面傳來的鼎沸之聲,嘈雜,熱鬧的很。
我腳步有些遲疑,過於熱鬧的地方,我本身是不喜的。但是當我看到眼前那匆匆向四方弄走去的身影之時,雖心中有些意外,但還是抬了腳,跟了上去。
身前的人,穿戴嚴實,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面,雖十多年未曾見過,但我還是從對方身上的味道認了出來。只是沒想到在這裏也能遇到相識之人。
進了四方弄,這街道上幾乎是站滿了人,聽着他們的談論之聲,我才曉得為何這裏會聚集多如此之人。本以為這城上穿來往去的都是來賞櫻的遊客,沒想到更吸引人的卻是這裏。
原來竟是有人在這裏講道,如何靠着自身來修煉飛仙,而且講道之人也不圖錢財可以說是什麼都不圖,就是大門一敞,我講我的,願意聽的便坐下聽,聽完後有沒有受益也是你自己的事,我大門一關,在不問窗外事。
而且對方講的頭頭是道,也曾展現過神乎其技的仙術,自是得到了大家的認同追從,一傳十,十傳百,這人便越來越多。
我向那在不起眼的角落處站着的舊人望去,心道,「你也是為了修煉飛仙而來嗎?」對方只站在原地,眼睛望着地面,一動不動,與周圍正大談闊論的人格格不入。
就這般過了一陣子後,從四方弄尾處,傳來一個清澈的男聲,「聞道者,請坐。」
清澈的男聲傳至整個四方弄,大家都是神色一正,老老實實的盤膝隨地而坐,我與那舊人自是也如同眾人一般坐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