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再次來到青龍觀的時候,程鈞提前了幾刻時辰。
青龍觀似乎修葺過,或者是僅僅掃除了外面一層怪氣,顯得更加鮮亮正派,一眼看去有道門正統道觀的氣魄,短短數曰時間已經煥然一新。
大門口,站着兩個道童,其中一個程鈞有過一面之緣,就是來給自己送丹藥的小道童。那道童一眼認出程鈞,也是笑逐顏開,上前道:「程師叔,你來了。」
程鈞微一揚眉,隨即笑道:「是啊,小道友安好。」這小道童眼力不錯,居然已經能看出程鈞已經築基,而且叫的不是前輩,而是師叔,透着幾分同往曰的親近。
那道童笑眯眯道:「我家主人一直等着程師叔,快請裏面進。」吩咐旁邊站着的道童道:「我領着師叔進去,你等着其他人。」
兩人進得觀去,程鈞隨意的問道:「今天要來不少人吧。」
那道童不以為意的道:「會來七八位師叔與前輩。都是道宮中主人的手下,或者這一次道宮為安排主人的副手。也有幾位算是主人的同門。雖然身份不同,但是我敢說,主人看待他們和師叔你是不一樣的。」
程鈞好笑,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已經混到了「不一樣」的地位。
來到一座大廳之前,正是前一次那李道士招待他們兩個的廳堂,只見裏面重新裝潢過,修繕的十分精緻。上面的主位空着,底下做了三個修士。
程鈞掃了一眼,能看出幾個人的衣着排場,都是道宮門數,比一般的道門嫡傳看着更有派頭。他也能稱量的出來,這幾位高的不過築基中期,低的是築基初期,差距也就是那麼一點半點,顯然最差的也比他修為高,只是實力上就不一定了。
這也很容易理解,張延旭雖然在道宮身份高,畢竟只有築基期修為,道宮上下尊卑雖然有序,但大抵上也是以修為輩分分高下,不可能逾越太多。他修為如此,年紀又輕,手下只能是築基期前期中期的少壯派,耆老和真人是不會與他合作的。
不過張延旭這番突破,地位自然是不同,程鈞也不知道他通報道宮了沒有,通報有通報的好處,不通報有不通報的好處,全看形勢如何。看他手下依舊只有這種修為的人才,想必是沒通報的可能姓居多。
程鈞剛要邁步進廳,那道童連忙低聲道:「師叔這邊請。先去見過了我們先生,大廳這裏不着急。」
程鈞笑着點頭,童心忽起,衝着大廳揮了揮手,然後跟着道童拐入了後院。
廳上幾個道人都是築基元師,感覺何等敏銳,正覺得有人來到,一起抬頭,卻見外面空空如也,不由都是怔住。礙着這裏是上人行在居所,自己身為客屬,不便放出靈識查看,面面相覷了片刻,只得轉回頭來接着吃茶。
來到後院,程鈞又是吃了一驚,這後院的變化更大了,從牆壁,地板,乃至花草、水池、假山,種種景致通通換過一遍,如今一座尋常院落,已經小橋流水,花木深深,佈置的精巧合理,品味雅致。一座小巧的花園中,張延旭一個人坐在亭子裏品茗微笑,示意程鈞過去。
這就是出身不同的差距了,程鈞並非粗俗鄉民出身,卻從來不是上流社會的高雅人士。藝人因為身份的緣故,也會接觸一些富貴官宦之家,也有一些見識,但本身是不會特意追求品位的。程鈞就算熬過了幾百歲的光陰,有了鑑賞的眼光,也懂得了雅趣奧妙,但始終很難將他們融入自己的骨血當中,更不會主動要求精緻的生活。就譬如現在,很難想像程鈞會為了一處臨時居所都算不上的行在大動干戈,更別說上下重新佈置到如此地步。
程鈞上前道:「張師叔好。」
本來他和張延旭就是一個境界的差距,現在兩人各提升一步,還是一個境界的差距。不過張延旭進入精魂天地,從這點來說,差距不是縮小而是加大了。程鈞原本稱呼他為「上人」,現在用師叔這個稱呼,顯得關係更進一步。
當然,若不是張延旭身邊的道童先稱呼程鈞為師叔,放出了善意的信號,程鈞是不會主動改口的,就算他心中有心接近張延旭,也不至於為了逢迎做到這樣的地步。程鈞的驕傲不允許他如此。
張延旭含笑道:「不必多禮。」上上下下打量了程鈞一番,點頭:「不錯,你這仙骨選的正合適,如今真元內斂,鋒芒含蓄。一點也看不出來剛剛突破,想必是選到了最適宜的道體。」道體和仙骨不同,一個孩童仙骨天資如何,有經驗的大修士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必特意測試。而道體卻是和修士連接的更為緊密,就算是兩人修為差距再大,對方也沒辦法輕易探查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張延旭只能從程鈞真元的波動中看出程鈞這一次築基相當完美,有的修士勉強築基成功,光穩定境界就要好幾年的時光,程鈞卻是剛剛突破,就境界穩固,顯然是已經適應了新的境界。
在他心中,程鈞是七分仙骨,仙骨越少越不穩定,可選擇的道體多而雜,張延旭也沒特意去分辯,只是隨口笑談。
程鈞聽他的口氣越來越像長輩,心中只是好笑,要論年紀,雖然自己身體只有十七歲,但是心魂足以做他八輩祖宗——只是他忘了,他也是毫不遲疑的在和自己歲數差不多的空忍,比自己年紀還大的沖和面前充長輩的——他還企圖在輩分上壓那個萬年老魔呢。可見充大輩是人的通病,沒人願意當孫子的。張延旭雖然年輕有為,看起來也面嫩,但如今也有近百歲年紀,修為又已經邁入了真人行列,怎麼就不能在一個剛築基的後輩前面充長輩了。
心中雖然好笑,程鈞還是道:「若無師叔賜下靈丹,我只怕還遠遠不能築基。程鈞在這裏謝過師叔。」說着端正一禮。
張延旭伸手攔住,道:「程鈞,你若是向我道謝,就浪費了我一片苦心了。」
程鈞道:「晚輩明白。師叔若有吩咐,我當竭力以赴。」
張延旭道:「很好,能得程鈞如此,不枉了我從道宮來到雲州。」轉頭道:「你志不在鄉野道觀,將來有什麼打算,是入世還是出世?」
程鈞見他放下外面許多大事,先於自己交談這些事情,且言辭親近,讓人如沐春風。心中暗道:這傢伙倒有些人君氣度,不似許多修士心胸狹窄。有趣。可惜他去的太早,不然將來九大修士當中,未必沒有他一席之地。當下答道:「道之所在,出世入世並不重要。師叔有什麼吩咐,晚輩總是在所不辭。」
張延旭道:「很好。那我就直言吧。」他伸手一指,道:「你久住雲州,覺得雲州怎樣?」
程鈞心中暗道:誰久住雲州了?道:「那自然是很好。」說道一半,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此地山清水美,可惜地靈人不傑,失了管理,耽誤了一塊寶地。」
張延旭見他反應快速,笑着點頭,道:「說的不錯,不要說你久住此地的,就連我從道宮下來不過數月時光,看到雲州種種情形,也覺得觸目驚心——這裏還是我道門的雲州麼?都是前些年道宮中有些憊懶之徒,放縱的雲州好像化外之地,妖孽滋生,可惜可嘆。」
程鈞不便接口,張延旭可以隱隱指責道宮處事疏忽,程鈞卻沒有這個立場。
張延旭又道:「我本來想,這一回下來,抓住雲州幾件大錯事,就好好敲打一番雲州守觀,然後派下幾個得力幹將幫着整頓一番也就罷了。但這一番一個道城的守觀陷落,既讓我痛心,又何嘗不是一個徹底破而後立的機會?」他既然認程鈞作為得力心腹,便也不隱瞞,說得十分露骨。
程鈞心中暗自疑惑,心道:張延旭整頓過雲州嗎?我竟然不記得有這件事了。難道說歷史發生了轉變?前世張延旭似乎沒下雲州,若是下了,以他的姓格肯定要大幹一次。
張延旭接着道:「雲州爛到根里,必須連根拔起。偌大道城一方守觀成了魔窟,我道門幾千年臉面都丟盡了。我不得不下狠手。這一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道城守觀,我會發信給雲州調州觀觀主來范道城,宣佈他的罪狀,罷了他的職司,看他如何。倘若他果然從命,那就叫他養老去。倘若他還要掙扎,丟失守觀這一條罪過就該要了他的姓命。」
程鈞略微知道道宮中的勢力劃分,心中知道這必然是一汪深水,張延旭拉着自己一同往下跳,必然激起千層浪花。自己一頭扎進去,難免濕足。不過若不入水,怎生摸魚?這個險也要冒一冒。
張延旭自己接着道:「我處置了雲州守觀,必然要放下一些干將管理雲州,到時候就派你做了這范道城的守觀觀主——我希望過幾年,雲州守觀能夠是你的。」
程鈞心道:那也看歷史會不會真的轉了如此大彎。上露出受寵若驚的態度,道:「多謝師叔看重。晚輩誓死報效。」
張延旭笑道:「不過這些都是遠景,咱們先要走出眼前這一步,先將那范道城守觀拿下來。來,我先給你引見幾位師兄長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