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遁嗎?」平安心裏一陣的發冷,這魈陽死了比活着的時候更加的難對付了。或者說,比平安見過它活着的時候更難對付了,這魈陽上一次遇見平安時,便已經是重傷之身了,但對於平安而言,最重要的是,現在這魈陽的強大已經有些超過他的預料了。
平安現在最強的手段,一是化血飛針,專克生靈,可現在魈陽是殭屍之軀,無活血可化;二是混洞大力拿法,克制五行,力大無比,這魈陽是血肉之體,不屬五行之內,更兼力大無窮鋼筋鐵骨,秘法一時也傷它不得,更是被它一口血污破去。平安現有的手段都拿這魈陽無法,現在已然無計可施了。
「麻煩大了,手段施盡,這傢伙居然還會土遁!現在只能等他出來了嗎?」平安小心後退,不一會兒就退到了一棵大樹之下。現在這個時候,再上樹已經於事無補了,這魈陽的力氣平安清楚的很,之前那棵人腰粗的樹也是一下掀翻連根挖出的。現在這一棵也應該擋不住它。
「刷!」平安還未退到大樹下頭,正準備背靠大樹,身後就傳來一聲輕響。一陣惡寒直透心底,平安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反手把斷刀往後一截,緊接着一陣大力傳來,平安的斷刀脫手而出,背上傳來一陣大力,平安整個人向前飛撲了出去,嘴裏一甜喉嚨內府一震,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糟糕,中招了!」平安五內具疼,凌空勉力一翻,手撐於地一轉,蹲伏於地上。抬頭死死盯着樹下的黑影!白玉手被擊破,化血飛針無功,連唯一的武器柴刀都被廢了,平安現在沒有任何辦法能與魈陽對抗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啊!難道要折在這扶餘山邊嗎?」平安吐出一口氣,只覺得越來越虛弱,背上骨頭肯定斷了幾根,要不是他最後關頭隔開了魈陽的爪子,平安絕對會被從背後整個撕開。饒是如此,那魈陽手臂的一次重擊依舊讓平安五內俱損。
「嘻嘻!」魈陽笑着,平安卻覺得寒意越來越重,幾乎連支持自己頭的力量都快失去了。他低着頭,嘴角血滴一滴一滴的低落。眼睛眼看就要閉上了。
淡淡的藍光從平安身下泛起,讓他打起了一些精神,小心的撇了身下一眼:
「這是?那件紙衣?」平安突然來了些精神,那件入夢女鬼送的紙雨衣,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他的血正一滴一滴的落在紙衣上,而隨着血的不斷滴落,紙衣上藍光漸漸亮起朦朧間照亮了方圓數丈。
「刷!」魈陽沒理會看着紙衣發呆的平安,再一次合身撲了上來。這一次,魈陽沒有用出那種匪夷所思的速度,而是緩步慢行,一點點的靠近着平安,好像貓捉耗子,在耗子臨死前,還要再玩弄一番一樣。
「嘻嘻!」魈陽發出女子的輕笑,令人毛骨悚然,可平安這時卻完全沒有任何的感覺。他的注意力都被紙衣發出的藍光吸引住了,這藍光照在身上,好像平安的身子也不再這麼難受了。
「嗷!」魈陽似乎對平安的反應不太滿意,怒吼了一聲,合身撲了上來。平安盯着藍色紙衣,心裏卻平靜非常,根本沒因魈陽撲來趕到緊張,只是撿起了地上的紙衣,往身前一放。
紙衣浮在空中,只有巴掌大小,發出朦朧藍光。魈陽飛快撲上,藍光根本攔不住魈陽,很輕鬆的就被破開了,可平安卻沒躲避。魈陽撲到了藍色紙衣上,紙衣突然膨脹變得半實半虛,魈陽一穿而過,藍色紙衣突然變大一實,居然包裹着魈陽浮到了空中。
「嚯嚯!」淡藍色的火焰在紙衣上燃起,魈陽在紙衣里瘋狂的掙扎,卻被那薄紙做的雨衣死死的鎖在了裏頭。
「嗷!嗷!」魈陽發出巨大的嚎叫身,藍色的火焰越來越盛,平安踉蹌着後腿,那藍色的火焰並不熱,平安卻覺得照在身上非常的舒服。火焰越來越盛,魈陽的嚎叫聲驚天動地,響徹整片林地。
藍色的火焰懸在空中,燃燒了足足一刻鐘的時間,魈陽也就哀嚎了一刻鐘,最後火焰散去。魈陽和紙衣一起被焚成了灰燼,不留點滴餘燼。平安楞楞的看着最後一縷火焰散去,好像同時被抽去了最後一絲力氣,軟倒在地。
「呼呼!」平安喘着氣,「還好,還好!總算是幹掉了!這葬衣符居然要滴血才能顯出真形,倒真是好用的東西。可惜,用一次就沒用了!」
平安掙扎着起來,撿起一根枯枝,一瘸一拐的向着小溪下遊走去。他必須儘快離開這裏,魈陽的嚎叫肯定會引起周圍其他怪獸的注意,難保這其中不會有膽子大的傢伙,要是被撞上了,以平安現在的狀態,也不過就是送菜罷了。
平安踉蹌而去,沒過多一會兒,深密的樹木與灌木一起自動向兩邊打開,一個缺牙破衣的老頭騎着一匹小驢,優哉游哉的出現在了平和和魈陽激鬥的空地上。身後樹木重新合攏,老者道:
「看吧,就說沒事的!沒想到是屍變的魈陽,居然潛到這兒來了。這就是杜康追殺的那頭吧?看來天衍宗和西邊那些傢伙果然有聯繫啊,得授符籙的山鬼偷了秘法叛逃嗎?幾位宗主都在三十三天外,只有五行宗主因為二十年的事情被罰在了下界。也不知道是天機還是天策的意思,杜康這老傢伙,白白當二代首徒了,連下面師弟的事情都拎不清!」
「啊啊!」小驢叫喚了兩聲,聲音裏帶着一分急躁。
「哦,知道了知道了,那小子不是沒死嗎!葬衣符這種東西他能弄到,倒是真有幾分氣運,那個女鬼倒是沒看出來還有這分手段!」老者搖了搖頭,似乎對那女鬼能弄出葬衣符來還有幾分意外。
「嘩啦啦!」平地里升起一陣風,草木受風嘩啦作響,接着一個大黑影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
「瞿如瞿如~」仔細一看,確實一隻巨大無比的三足白首人面鳥,正是那瞿如怪鳥。不過這隻瞿如與那自稱受了符籙的守山之鳥全個不同,不但個頭大了無數,這隻瞿如嘴角帶着血,肉絲掛在嘴邊。眼裏泛着凶光,一看便是凶厲之鳥,戾氣極大。這鳥落到了地上,四處瞟了幾眼,轉頭就盯上了騎着小驢的老者。
「瞿如瞿如!」這大鳥一聲長嘯,三足一跳,向着騎驢的老人掠了過去!
「收!」老者打袖子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紅漆盒子,盒子四面各刻「白、黑、青、黃」四色符籙,盒蓋子上印着一方印璽,書如蟲鳥,乃是:「畜德生道!」四字。
老者說了句手,盒蓋子開了條縫,一陣旋風從縫裏生出,出時細如針眼,轉而極大,「呼」的就把那瞿如吸到了盒子裏。蓋子合上,老者抬手打出一道神雷,那盒子上四色符籙一震,瞿如便被化作了血水。被他騎着的小驢打了個寒顫,頭低的越發低了。
林間風起,平安順着林間的小溪向着下游而去,小溪水流愈大,漸漸竟從潺潺的小流,變成了數丈寬的小河。平安雖然受了些震傷,可這一夜路走的卻快,這河邊的路不但比林間的好走,而且因為有這魈陽威懾,也無猛獸虎狼來此,平安一路自然輕快。雖然平安受了些傷,可他如今身強骨健,趕起路來即使不如自己最快的時候,也比尋常人要快的多。
天上漸漸有了些光,耳邊的水聲也越來越大了,平安又行了兩里地,天空隱隱已然放亮,耳邊水聲如雷,好似萬馬奔騰。平安心裏一動,扔開了手裏當拐杖的樹枝,快步往前走了幾步。
眼前是一片斷崖,小河到此飛流而下,那如雷鳴的巨響正是小河留下的響動。平安上前幾步,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群山嚴絲合縫環繞着的谷地。太陽正好升起,從東邊的山上投下萬道金光,把整個谷地照的一片通明。
四周山崖上有大小不同數道瀑布飛流而下,陽光里照出彩虹道道,整個谷地方圓何止百里,谷地上阡陌縱橫,快快分出道道田地,千彩萬華,各有異光。
谷地中間,幾座巨大的山峰浮在空中,雲氣繚繞,山峰外無數符籙相連成鏈,或如環環繞山腰,或連入天中不見。山峰之間有彩虹如橋,連接數峰,山上山下仙鶴飛舞,陽光投下,整個谷地氣象萬千,不似人間。
「扶餘山。」平安嘴裏喃喃着,「終於到了嗎?」太陽越升越高,整個谷地各色光華無數,鶴唳鹿鳴。平安心馳神往,良久才反應過來,連忙從腰帶里取出特意包好的那塊玉簡。這東西事關重大,平安哪裏敢讓他離身,特意包在了腰帶裏頭。這和魈陽打了一場,都沒影響平安半點。
平安收攏着玉簡,雙手合十擺了幾擺,開口暗禱了幾句,這掌間一震,那塊玉簡化作一道清光,「呼!」投到了谷地中間最高的那座峰上。
「當~~~~」過了一陣子,一聲鐘響,震盪周天,沒多久一隻白鶴從那峰頂飛來,由遠而近,白鶴背上立着一人,寬袍大袖,衣冠奇古,懷裏抱着一具古琴,不見他彈動依舊「錚錚錚~」琴聲不斷,裂雲振流。一人一鶴過處,雲開虹斷,風繞其身。
轉眼,已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