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劉建國撅着屁股,一揮鐵鎬,一大抔泥被鏟在外面,手掌也火辣辣的疼。
他雖然活的挺糙,但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幹過重活,這看着力氣不少,真的到了該使勁的地方,沒幾下手就起了幾個水泡。
甭管他墓地有多少簡陋,挖墓,本身就是一個技術活。
作為生手的劉建國,挖墓挖的有些艱難,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速度,一直耗到大半夜,幾乎坐在不大的坑內,把鐵鎬當鏟子用。
不厚的衣服被汗水和露水浸透,涼風一吹,颼颼的冷。
劉建國打了個寒顫,掃了一眼目周圍陰森森的墓碑,心裏有些發毛……
這黑漆漆的夜裏,不會有鬼吧?
劉建國嘴裏念念有詞:「各位大叔大嬸大爺大媽們……我不是有意打擾你們休息的,看在是鄰居的份上,別生氣別生氣……」
手上加快了速度,挖墓的進程這才真的快了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鐺!」一聲——鐵鎬觸底,像是碰到了堅硬的東西。
劉建國心下一喜,臉上露出笑容來,他將手中的鐵鎬往旁邊一扔,半跪在了地上,用手去扒拉泥土。
隨着泥土越來越少,逐漸顯現出裏面的東西來,那是一個暗紅色的木盒,長方形,不大,雙手很容易抱起。
遠遠看去,和骨灰盒倒是有些類似
劉建國寶貝似的抱住木盒,放在一旁感覺的路面上,半趴在地上,低着頭狠狠吹了一口氣,將浮土吹掉。
咧開嘴,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正打算打開盒子——
一道黑色的影子籠罩在了他的頭上。
***
司樂慵懶的像只貓,半倚在沙發上,端着杯奶茶小口小口的喝着,嘆了口氣:「還是你這裏好,醫院那死氣沉沉的,哪是人呆的地方?」
「你又從醫院跑出來的?」木魚挑眉,「司禮呢?」
「之前的尾巴沒有徹底收乾淨,他去返工了。」司樂笑的有些幸災樂禍,「不然我哪有這麼悠閒?」
「你就不怕我告狀?」
「告吧,醫生肯定早就告一輪了,反正都是會秋後算賬的,多你一輪不多。」司樂債多不愁身,「不過,司度答應給我頂火力,我來做快遞員,等價代換。」
木魚手拿着那疊送來的資料失笑:「你這買賣做的倒是划算,自己放風別人頂火力。」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是?」司樂不可置否,喝完最後一口奶茶,有些意猶未盡,「你這奶茶味道不錯,再給我煮一杯?」
司度帶來的茶葉都是極品,煮的奶茶香醇的,雖然有些暴斂天物,可誰讓這茶葉不是他的呢?
不喝白不喝。
後半句音調突然小了起來,木魚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才明白司樂說了什麼,點點頭:「甜度怎麼樣?」
「現在這樣也很好喝,但是糖再加一點大概味道會更好。」司樂彎起眼睛,「麻煩小木魚了~」
等木魚走進廚房,司樂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木魚房前,腳步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看了一眼虛掩的門縫,不輕不重的一推,門後偷聽的人因為慣性的原因,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司樂居高臨下的看着蘇莉,臉上的笑不變,眼裏溢滿的全部是厭惡:「你想聽什麼,告訴我,我直接跟你說不是更好麼?」
蘇莉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她要說自己好奇,對方肯定以為自己是在辯解。
司樂皺了皺眉:「你真的不適合笑。」
明明身上溢出的負面情緒都快實質化了,眼睛和嘴角卻還笑着,像是很開朗明媚的樣子。
精分的有些厲害。
其實每個人都陰暗的一面,包括司度也包括他……一旦負面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外溢出來。
這倒不是說戾氣滔天的人就十惡不赦,而是指,她內心另外一面,或是悲傷,或是怨恨,或是自卑……因為長時間堆積和壓制,慢慢開始腐朽。
這對普通人而言,其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對太衡的人而言,這種人就像是火藥桶。
說不定一不小心,就能「砰!」一聲。
——把自己壓制的負面情緒給引爆了。
蘇莉笑容僵在了臉上,她從地板上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半低着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司樂知道她聽進去了,半倚在一邊的牆上:「蘇莉是吧,我們聊聊好了。」
……
木魚端着奶茶出來的時候,司樂正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等着,看到她走出來,眼睛一亮:「小木魚速度很快嘛。」
說着不等木魚走到,自己起身,接過木魚手中的馬克杯,手中靈力倒轉,奶茶溫度驟降,升騰起的霧氣也緩緩消散。
司樂嘗了一口,眼中帶笑:「好喝。」
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他一口氣喝完奶茶,順手抓了木魚手中還沒來得及放下的零食碟子,三下五除二塞進嘴裏。
司樂從桌上拿起自己的結他背上,邊朝門外走還不忘整理他那三色的劉海:「我酒吧還有一場秀,還有一個小時,就不多呆了,如果司禮找到這,你就告訴他沒看見我!」
木魚看着司樂跟一陣風似的消失在眼前,呆了一會兒,然後不由得失笑。
司樂過段時間恢復過來,回想起這幾個月,估計會恨不得掐死自己。
她轉身準備收拾東西,就看見蘇莉在房門口站着,不知道是不是睡過的原因,表情看着有些發懵:「蘇莉?奶茶我煮了有些多,你要來一杯麼?」
蘇莉回過神來,咧嘴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好啊。」
***
第二天一大早,蘇莉就收拾好了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向木魚告辭。
原本,木魚時想留蘇莉處理好戶口問題後,再讓她搬出去。
畢竟在旁人眼裏,蘇莉活着和齊珊的死一樣的突然。
無論從法律層面還是人情層面,她現在都是一個「註銷」人口,要想恢復正常的生活,首先得去孤兒院澄清自己還活着的事實,然後要去各地開證明,帶上這些證明去派出所恢復已經註銷了的戶口。
這期間沒有個十幾天,是不可能辦好的。
但是她一想到司樂昨天的話,挽留的話便吞回肚子裏:「有地方去嗎?」
「我在孤兒院長大,這次回去,院長媽媽看見我一定很高興。」蘇莉笑着說,「女俠你不用擔心了,我這三年什麼沒經歷過,天橋工廠都睡過,這才算在哪呢。」
木魚從房間拿了一些錢塞給蘇莉,然後替她拎一個膠袋:「我送送你吧。」
蘇莉走後,屋子空空蕩蕩的又只剩下木魚一個人。
她打了電話給司度,對方機械女聲一直重複着:「你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想了想發了條信息——
蘇莉搬走了。
點了發送鍵後,木魚躺在沙發上,左手慢慢掩住自己的眼睛,擋住外面刺眼的陽光。
***
夢中的雨,似乎永遠都在下。
淅淅瀝瀝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夜風從窗口灌入,昏黃的燈光沒有給空間添上更多的暖意,寒意一直從膝蓋傳到神經末梢。
少女跪在地板上,單薄的身體似乎一折就斷,卻硬是跪成寧死不屈的姿態。
外面夜色越來越沉,雨也越下越大,終於——
沉重的木門被推開,年輕男子推開門出來,平靜的看着她:「木魚。」
她半低着頭:「師父。」
年輕男子沒有應答,仍舊用平靜無波的目光看着她:「你跪我做什麼?」
她伏下身體,頭幾乎磕地:「師父,我錯了。」
「我倒是想聽聽,你錯在哪了?」
她上半身依舊伏在地上,脊梁骨依舊筆直:「不該惹師父生氣。」
……
「你年少驕縱,是非不分……」
……
「木魚!」
「木魚?」
木魚突然驚醒,夢裏零碎的畫面消失的一乾二淨,客廳的燈刺眼的讓她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等視野慢慢清晰,眼前出現一張熟悉的臉,木魚鬆了一口氣:「司度,你怎麼來了?」
開了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的厲害,有熱氣從喉嚨中冒出。
她腦子也昏昏沉沉的,堵得跟團漿糊差不多,思考問題慢了半拍。
「我看到短訊給你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就過來看看。」司度解釋,他走到木魚的房間,翻了一床被子出來,蓋在她身上,「你起燒了。」
木魚伸手自己在自己額頭上探了探,沒有探出來,眨了眨眼睛:「還好,不怎麼燙。」
司度沒有心思跟燒糊塗的人探討燙不燙的問題,他還記得木魚之前拿藥的柜子,起身過去翻找。
酒精和冰包之前都用完了,司度只翻到了退燒藥……他找到臉盆,將冰箱裏的冰鎮飲用水直接倒進去,投進毛巾擰乾水,放在木魚的額頭上。
「司度。」木魚滿足的吐出一口氣,
「嗯?」
「我夢到我師父了?」
「他那麼嘮叨,一定又拎着你教育了吧。」
「是啊,他又逮着我教育了.」木魚笑了笑,眼中的焦距有些模糊,「他說我年少驕縱,是非不分。」
司度換了一塊毛巾:「倒還真是他的陳腔濫調。」
木魚覺得眼皮越來越沉:「他還說,我善惡不明,擅自去動別人的軌跡,總有一天會報應到自己身上……」
哐當——
司度手一抖,臉盆的水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