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里,隔着幾十米的距離,她其實看不清他的樣子。
她看見車門打開,那人頎長的身影從車裏出來,身姿挺拔的站在車前,手機貼在耳旁,俊臉微仰,朝她看來。
「詩雨,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他的聲音輕輕柔柔地傳來,李詩雨鼻端卻忍不住發酸,她緊緊地抿抿唇,看見他安然無恙,就足夠了。
「嗯,沒事就好,我聽說吳鈞成逃走了,你自己也小心些,早點回去睡覺吧!」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淡然。
靳時沒有回答,隔着電話,兩人陷入沉默。
李詩雨抬手捂着心口的位置,那裏,呼吸有些不順暢。
室內寂靜無聲,電話那頭的人也不說話,鑽進耳畔的聲音,只有他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以及輕涼的風聲。
她看不清他的臉,卻感覺他的眼神炙熱。
漫長的沉默後,就在她以為靳時會說想要見她的時候,卻聽見他幽幽地答了聲「好,你也早點休息。」
那聲音鑽進耳里,她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有些不習慣這樣的靳時。
「那,晚安!」
她遲疑了下,才說出口。
「晚安,詩雨。」
靳時對她莞爾一笑,雖然她看不見,他卻是當作兩人面對面聊天的表情。
說完,他掛掉電話,轉身,坐進了車裏。
關上車窗,他額頭已經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坐在副駕座里的手下關切地問:
「時哥,要不你坐後面去,我來開車吧?」
剛才,車子快到別墅時,靳時要求自己開車,讓原本的開着車的手下坐進到了後面去。
靳時關上車窗前,又抬頭看了眼二樓方向,窗前,那抹纖影靜靜而立,正看着他們,他嘴角微彎了下,淡聲說:
「沒關係,我開到前面,你再開。」
他不想讓詩雨知道他受傷,不想讓她擔心或者難過,就連吳菁菁已經死了的消息,他也沒有告訴她。
「時哥,你為什麼不讓李小姐知道你受傷,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照顧你,那你就可以和她關係更近一步了。」
副駕座里的男子不解的問,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時哥受了傷,博取點李小姐的同情和憐憫,不就可以和好了嗎?
靳時斜他一眼,出口的聲音嚴肅:
「我受傷的事,不許告訴詩雨。我不想用自己受傷來博取她的同情,還有,從今晚開始,增加一倍的人手保護她們母子安全。」
「知道了,時哥。」
那男子的想法被靳時看窗,立即斂了神色,低下頭,老實的答應。
靳時抿抿唇,忍着手臂的疼,發動車子。
別墅里,李詩雨看着靳時的車開走,直到消失在夜色里,她才放下窗簾,轉身回去睡覺。
剛才毫無睡意,這會兒知道他平安無事,她心裏沒了擔心,又真的很累,沒幾分鐘,就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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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李詩雨正和小李子吃早餐時,靳時的電話又打了來。
他在電話里說「詩雨,我要出差幾天。這些天你和小李子小心些,千萬別甩掉我派去保護你的那些人,吳鈞成還沒抓到……」
昨晚,靳時從主駕座里下來的,之後又是他自己開車走的,詩雨對他的話毫不懷疑,相信了他,是真的出差。
她接受了他派人保護她和小李子,兒子的安全問題,她不會這麼矯情。
掛電話的時候,她忍不住也叮囑了一句:「你自己也小心些,吳鈞成現在最恨的,是你。」
靳時和吳家的關係,李詩雨早在三年前,就聽吳菁菁說過的。他現在和吳鈞成反目,吳鈞成肯定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我會的。」
靳時因為她一句關心的話而心潮澎湃,再開口,語氣里多了一絲激動和暖意。
接下來幾天,李詩雨都沒有見過靳時。
吳鈞成不知藏到了哪裏,一直沒有消息。
小李子幼兒園搞活動的前一天晚上,他趁李詩雨在廚房做飯,拿着她的手機撥打了顧正廷的電話。
李詩雨從廚房出來,不見他的人影。
她上樓,在走廊里聽見小李子的聲音響在房間裏,她微微一怔,打開門,只見他坐在沙發里,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半捂着嘴,小聲地說:
「乾爸,老師說,要爸爸媽媽一起參加活動,你不回來,那我就沒有爸爸了。」
李詩雨心頭爬滿了細細密密地酸楚,她正想轉身離開,小李子卻轉過頭,看見了她。
「媽媽!」
小李子的聲音裏帶着三分怯意,兩分委屈,稚嫩糯軟的嗓音穿透耳膜,化成了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她的心。
她心狠狠一窒,轉眸看去,小李子從沙發上滑了下來,直直地站在沙發前,正睜着一雙清亮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她。
顯然,是怕她責罵,她前些天說過,讓他不要打電話去打擾乾爸。
李詩雨強壓下心裏的酸楚,嘴角牽扯出一抹溫柔地笑,走過去,輕聲問:
「小李子,你和誰通電話呢?」
小李子眨了眨眼,確定媽媽沒有生氣,他臉上的怯意瞬間散去,眉宇間綻出燦爛的笑,討好地說:
「媽媽,我和乾爸通電話,我想乾爸了,乾爸也想我們了。你和乾爸說話吧。」
他說完,把手機直接塞到李詩雨手裏,自己一溜煙就跑了。
李詩雨看了眼手機,還在通話中沒有掛斷,看着兒子跑出房間,她才輕聲開口喊了聲:
「正廷!」
「詩雨,你和小李子還好嗎?」
隔着大洋彼岸,顧正廷的聲音傳來,又恢復了往日的清朗溫潤,讓李詩雨有種錯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他結婚的事,像是沒有發生過。
李詩雨沙發前坐下,唇邊泛起一抹笑,語氣溫和地說:
「還好,正廷,你呢?」
「我和以前一樣啊,只不過現在每天一個人,沒有小李子陪,有些不習慣……剛才,小李子說他明天學校有親子活動,詩雨,我覺得,你可以讓靳時陪他一起參加。血脈親情,是最親的,他和靳時相處得好,是好事。」
之前的兩年多,顧正廷扮演着小李子父親的角色,讓他和其他小孩子一樣,享受着父愛,可是以後,他沒有機會疼愛小李子,又不想讓他覺得沒人爸爸疼,最好的人選,就是靳時了。
「正廷,你的意見 ,我會考慮的。」
聽着顧正廷在電話里幫靳時說好話,李詩雨心緒有些複雜,最後,不知是被他說動搖了,還是自己潛意識裏的某種刻意壓制的想法清晰地浮出了水面。
掛了電話,她走出房間,見她下樓來,小李子立即滑下沙發,跑過來抱着她:
「媽媽,你和乾爸說了些什麼?」
李詩雨輕輕一笑,牽着小李子走到沙發前,溫柔地看着他:
「兒子,你是不是想讓乾爸陪你參加明天的活動?」
小李子不好意思的抬手撓頭,眨着眼睛說:
「我知道乾爸在國外,趕不回來,媽媽,你可以隨便找個人代替爸爸,陪我一起參加活動就行。」
李詩雨挑眉,想了想,才道:
「隨便找個人?那媽媽把這個決定權交給你,你想找誰就找誰,好嗎?」
「真的嗎,媽媽!」
小李子不相信的睜大了眼,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李詩雨點頭,看着兒子開心,她心裏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層暖意,只要能讓兒子開心,怎樣都好。
「媽媽,那我可不可以找靳叔叔,他不僅長得和我一樣帥,還很厲害,有他在,肯定把其他小朋友的爸爸比下去。」
兒子的答案,在李詩雨的意料之中。
除了顧正廷,李靳就和靳時最親近,她想到顧正廷說的,血脈親情,是最親的,這一點都不假,李靳不知道靳時是他的親生父親,卻那麼容易就喜歡上他。
靳時不過是帶他去參觀了一遍工場,在他面前示範了一下切割技術,就得到了他的崇拜。
她可以不接受靳時,但她不能剝奪兒子和他的爸爸相處的機會,她微笑地答應:
「好,你自己給靳叔叔打電話,問他願不願意陪你去好不好?」
「好!」
李靳開心地點頭,接過媽媽的手機,小小的手指很熟練的在鍵盤上按出一串數字,李詩雨坐在旁邊,笑容溫和地看着他。
電話接通,他又沖李詩雨開心地笑笑,把手機放在耳旁,很認真的聽着對方的彩鈴聲。
「喂!」
熟悉的聲音鑽進耳膜時,小李子眼睛一亮,稚嫩的聲音脫口喊道:
「靳叔叔,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哦,阿靳要告訴叔叔什麼好消息?」
電話那頭,靳時坐在餐桌前,正準備吃晚飯,聽見李靳的聲音,他眉宇間綻出愉悅的笑。
「明天我們學校組織親子活動,我想邀請你跟我一起參加,你說,這是不是好消息?」
聽着兒子驕傲的語氣,李詩雨忍俊不禁,兒子是怕靳時不答應吧?所以,一開始就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而不是問他願不願意陪他一志參加。
「嗯,這真的是一個好消息,謝謝阿靳邀請叔叔,明天幾點?」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開心的,媽媽說,想邀請誰由我自己決定,我就想到了你。明天九點前到學校,靳叔叔,你出差回來了嗎?」
小李子興奮得手舞足蹈,除了乾爸,靳叔叔是最好的人選。他想像着那些小朋友見到他靳叔叔,一定會羨慕嫉妒恨。
特別是他同桌那個小胖子,天天說他沒有爸爸接他放學,在他面前炫耀他那和他一樣胖得像豬的爸爸是什麼建材老闆。
哼,明天他要讓那個小胖子看看,他李靳的『爸爸』,甩他的胖子老爸幾萬條街,建材老闆有什麼了不起,他『爸爸』玩珠寶玉石都玩膩了。
他漆黑的眼珠轉了幾轉,笑嘻嘻地問:
「靳叔叔,我們商量個事好嗎?」
「好,阿靳有什麼事要商量?」
靳時的聲音清朗愉悅中,透着濃濃的愛意,一旁的兩名手下見他講電話,悄悄地退出了餐廳。
「明天的活動,是親子活動,其他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陪着一起參加的。靳叔叔,你明天可不可以當我一天的『爸爸』,就一天。」
怕他不答應,李靳故意強調,就一天。
「好!」
靳時捏着手機的力度驀地一緊,心裏,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迅速的漫延開來,他眉宇間的笑,被濃濃地自責和內疚替代。
阿靳本來就是他的兒子,可是此刻,他卻在電話那頭請他當一天『爸爸』,還害怕他拒絕,說『就一天』。
坐在旁邊的李詩雨也是一臉的驚愕。
她沒想到,兒子會對靳時說這樣的話,請他當一天的『爸爸』,她想起那晚,他在夢中喊的那聲『爸爸』,她心頭一陣泛疼,伸手攬住他小小的身子。
「媽媽,靳叔叔答應當然一天的『爸爸』了,媽媽,你也不會反對的,是嗎?」
小李子高興壞了,揮着小手沖李詩雨喊,可是喊完,他臉上的笑就被擔心替代,輕聲問:
「媽媽,你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媽媽怎麼眼睛紅了!
李詩雨搖頭,強自逼退眼裏的淚水,她怎麼能不高興呢,她將兒子抱到自己懷裏,低頭親着他額頭,說:
「沒有,媽媽高興,只要小李子高興,媽媽就高興。」
「謝謝媽媽!」
李靳眨了眨眼,確定媽媽真的在笑,他才又甜甜的道謝。
李詩雨又在他額頭親了一下,才溫柔地說:
「你先過去吃飯,媽媽和你靳叔叔說兩句。」
「好,媽媽你和靳叔叔聊,我不先吃飯,我等着你一起吃飯,讓靳叔叔不要遲到。」
李靳叮囑一句後,把手機給了李詩雨,自己從她懷裏鑽出來,滑下去,跑到電視機前,撿起地上的搖控車玩。
「詩雨。」
耳旁,靳時的聲音傳來,李詩雨抿抿唇,平靜地問:
「明天,不會耽誤你吧?」
「不會,我本來也打算今晚回去的。」
靳時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最後,只化為一句:「你先和阿靳吃晚飯,今晚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們。」
「明天的活動,你別穿得太正式。」
掛電話前,李詩雨想了想,又叮囑一句。
「放心,我知道的。」
掛了電話,靳時走出餐廳,站在客廳的手下見他出來,不解地問:
「時哥,你不吃飯嗎?」
靳時看他一眼,淡聲吩咐:
「不吃了,叫阿陽過來,逛街。」
「逛街?」
那男子以為自己聽錯了,身旁另一人也驚愕地睜大眼,擔心地說:
「時哥,你的傷還沒好呢,你需要買什麼,我們去幫你買就是了。」
靳時俊臉一沉,不理他們,徑自撥出電話,大步走向門口,兩名男子相視一眼,只好跟上去。
阿陽來得很快,車子停下後,他從車裏鑽出來,看着站在別墅門外的靳時,笑着問:
「時哥,你找我來,是不是想知道詩雨姐什麼事?」
「跟我一起買親子裝去。」
靳時睨他一眼,丟下一句話後,拉開車門,就鑽進了他的車裏。
阿陽半張着嘴,愣愣地盯着車裏的靳時看了半晌,才一拍腦門反應過來,立即笑道:
「時哥,你買親子裝找我,算是找對人了,走,我現在就帶你去買親子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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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開心得不得了,吃過晚飯,硬是拿着李詩雨的電話,給顧正廷,安安,鸞兒,都打了一電話,告訴他們,明天靳時陪他參加親子活動。
打完電話,自己乖乖地爬上,睡覺。
第二天早上,李靳子一起,就又拿起手機給靳時打電話,害怕他遲到。
「阿靳,我在你家外面,給我開門吧。」
靳時的聲音傳來,小李子歡快地答了聲好,放下手機,就拉着李詩雨去開門。
阿陽提着袋子,和靳時一起進來客廳。
今天的靳時,穿着一身天藍色運動裝,將他剛烈的輪廓線條柔和了三分,眉宇間神采飛揚,整個人陽光帥氣得像是二十出頭的大男孩。
「靳叔叔,你好帥啊!」
李靳眨着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崇拜地望着靳時,簡直帥爆了。
靳時得意地挑眉,接過阿陽手裏的袋子,示意他可以滾了。
阿陽不敢防礙老大享受天倫之樂,乖乖地滾出了客廳,去外面當個小保安。
靳時從袋子裏拿出兩套同樣顏色的運動服,愉悅地說:
「阿靳,這兩套衣服是你和媽媽的,今天我們穿親子裝,你和媽媽先去換上衣服。」
「媽媽,靳叔叔要和我們穿親子裝,啊,我最喜歡這樣的顏色,這樣的衣服了。」
李靳抱着衣服轉頭去看媽媽,李詩雨看看衣服,抬眼看向靳時,對上他笑意溫柔的眼眸,她心微顫了下,收回視線,接過兒子懷裏的衣服,牽着他上樓,換衣服。
十分鐘後,李詩雨牽着李靳從樓上下來。
客廳里,靳時眼睛一亮,直直地盯着李詩雨和李靳,和他一樣的休閒運動裝,詩雨披肩直發扎了起來,眉目含笑的模樣,清新而俏麗。
不知道的人,一定不敢相信她是一個當了媽媽的人,她的樣子,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
他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裏,突然就溢滿了濃濃的幸福。
「爸爸,好看嗎?」
李靳下到最後一步台階的時候,鬆開媽媽的手,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
靳時高大的身軀驀地一僵。
因為他那聲『爸爸』,儘管昨晚已經在電話里和他商量好了的,但這一刻,聽見李靳喊他爸爸,他眼眶忽然就濕潤了。
樓梯處,李詩雨也是面色一變。
李靳仰着和他有着七分相似的俊臉,打量着他的衣服,說:
「靳叔叔,我們穿着同樣的衣服,你又長得和我有些像,大家肯定都相信你是我爸爸。」
靳時緊緊地抿了抿唇,蹲下身子,眸光溫和地看着李靳,動容地道:
「是的,我們這樣子,沒人敢不相信的。阿靳放心,今天,我一定做個好爸爸。」
不只是今天,以後的歲月里,他都要做個好爸爸,給她們母子遮風擋雨,把之前欠她們母子的,都補回來。
「好!」
李靳脆生生地答了聲,又轉頭,沖站在樓梯處的李詩雨招手:
「媽媽,過來!」
李詩雨點點頭,忽略心裏泛起的異樣情緒,朝他們兩人走過去,溫和地說:
「我們先吃早餐,吃了早餐再去學校。」
「爸爸,你吃過早餐了沒有?」
「沒有!」
李靳那糯軟的聲音每喊一聲爸爸,靳時的心,就柔軟一分,眉宇間,滿滿的全是溫柔父愛。
「那一起吃吧,我做的早餐多。」
李詩雨是猜到了他可能不吃早餐就來,因此多做了一份早餐。
「好!」
靳時沖她溫柔一笑,小李子卻突然喊道「等一下,媽媽,把手機借我用用。」
「幹嘛呢?」
李詩雨把手機遞給他,李靳眨着眼睛,興奮地說:
「我們先拍張照片,我要把今天做個留念,媽媽,爸爸,你們兩個先拍一張,爸爸,你摟着媽媽,像墨叔叔和楚姨那樣。」
李靳最羨慕安安了,他有一個帥氣的爸爸,還對他媽媽好,天天和他媽媽手牽手的。
他拿着手機,對靳時和李詩雨喊。
靳時心裏激動,面上,笑意溫柔,以眼神詢問李詩雨。
李詩雨也被兒子的突然舉動給震住了,對上靳時溫柔深邃的眼神時,她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
男人的手,攬上她的腰,他身子驀地一僵。
「靠近點!」
李靳還在喊,正把鏡頭對準他們,要拍一張最漂亮的相片出來。
靳時把頭靠過去,和李詩雨的臉貼在一起,李靳滿意的說『就是這樣的,媽媽,你也笑笑。』
快門按下的聲音響在偌大的客廳里,連拍了八張。
「好了,爸爸媽媽!」
李靳喊爸爸上了癮,拍完照,拿着手機給他們看,靳時不舍的放開攬在李詩雨腰間的手,偏過頭,看向李靳遞來的手機。
看着相片上,他和詩雨相依相偎,溫馨而幸福,心裏,不禁又泛起一層濃濃的暖意,他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愉悅的弧度,深情款款地看向身旁的女子:
「詩雨,你真美!」
李詩雨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淡聲說:「吃早餐吧!」
說完,也不管他們父子,轉身就走。
……
親子活動九點開始,靳時和李詩雨母子到幼兒園時,才八點半。
還沒下車,李靳就眼尖的看見了和他們一樣剛到幼兒園的鸞兒一家,和安安苒苒他們,他拉開車門,下車就朝他們跑去。
「安安,苒苒,鸞兒,我有爸爸了,你們看,靳叔叔今天當我爸爸,他和我是不是一樣的帥。」
李靳扯着自己的衣服,小手指着遠處走來的靳時和李詩雨。
安安,苒苒,還有鸞兒順着小李子的視線看去,果然,他嘴裏的靳叔叔,還有他媽媽都穿着和他一樣的衣服。
「是你和你爸爸一樣帥,不是你爸爸和你一樣帥。」
安安糾正他的語病,見鸞兒盯着小李子的衣服看,他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
「你穿這顏色不好看。」
李靳臉上的笑僵住,疑惑地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安安身上的衣服,他也是休閒裝,只不過顏色不一樣,自己的怎麼就不好看了?
「我爸爸媽媽都說好看的。」
他噘着小嘴,不高興的反駁。
「因為你爸爸穿着也不好看,所以他說你的好看。」
安安打擊人不帶猶豫的,話落,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十分低調地誇獎自己:
「下次記得買我這樣的衣服,你看我爸爸媽媽穿着這樣的衣服,也比你爸爸媽媽好看,還有江博博和白嫩,他們的衣服多漂亮。」
言下之意,他們幾個,就小李子的不好看!
「真的嗎?可是我還是喜歡我的衣服,因為我的,和我爸爸媽媽的一樣。」
小李子看看他們的,最後自信又回來了,他說完,跑過去拉着靳時的手,開心的喊:
「爸爸,我們進去找那個劉胖子的爸爸比,讓他知道我的爸爸比他爸爸帥了千萬倍。」
三家人一起進去幼兒園,他們三個大男人帶着小孩子走在前面,楚歡和白鴿,李詩雨走在後面,看着靳時和小李子手牽手,父子情深的畫面,忍不住打趣地說:
「詩雨,你們的親子裝很漂亮。」
「詩雨,你可以考慮接受靳時,他和小李子穿着親子裝,更像父子了。」
李詩雨面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笑,視線停落在前面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身上,他們走路的要姿勢也是一樣的,真的,很像父子……
今天的活動,安排了好幾個,第一個比賽,是籃球比賽,後面還有踩氣球,才藝表演等節目。
籃球賽,靳時被分到和墨晉修,江博一組,上場前,他們兩人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傷沒好,行嗎?」
「你要是不行,可別拉後腿,我答應了鸞兒,今天一定要贏的。」
靳時瞪江博一眼,挺直了背脊,保證地道:
「放心,我不會拉你們後腿的。」
他以為今天要贏的只有他們嗎,他也要贏好不好,他答應了阿靳,今天要當個好爸爸,一定幫他贏許多玩具的。
球場上,靳時真的很拼,不過,李靳比他更拼,他們打球的時候,他喊得嗓子都啞了,那一聲聲地『爸爸加油』充滿了正能量,讓靳時就算累死在球場上,也會覺得幸福。
可他終究是有傷在身的人,太過拼命的結果,就是剛癒合的傷口又裂開,疼意席捲時,他一個閃神,就被隊員傳來的籃球砸了個正着,砸到的地方,還正好是裂口的傷口處。
疼意越發尖銳地竄過全身,他下意識地咬緊了唇,額頭的汗,不知是熱的,還是疼的,大顆的往下落。
「靳時,球給我!」
墨晉修眸光微變了下,沖他喊,在對方球員搶走球的時候,離他最近的江博欺身上前把球奪了過去,淡聲問:
「你行嗎,要是不行,就先退場。」
「爸爸加油!」
場外,李靳的聲音傳來,靳時一咬牙,沖他攤開手:
「給我!」
江博挑眉,把球又傳給他,靳時接住球,一個漂亮的轉身,投籃,在裁判吹響結束鈴之前,將籃球投進了藍子裏,以霸氣地十比零,完勝了對手。
「爸爸好棒!」
李靳,苒苒,還有鸞兒三個人都歡喜得跳了起來,安安算是最沉穩淡定的一個,眉宇間也是溢滿了驕傲。
李詩雨卻眉心輕蹙,眸光緊緊地盯着場上的那道身影,看着他大步走過來,她眸子裏越發情緒複雜。
靳時走出場外,將李靳抱起來,高高舉過頭頂時,一滴鮮血,滴在他腳邊的地面上,他卻渾然不知,滿是笑意的眸子裏映着李靳俊美的臉蛋。
李詩雨眸光驟然一緊,想也不想,快步上前,把李靳從他懷裏抱下來,眸光停落在他右臂上,沉聲問:
「你的手臂,怎麼回事?」
靳時眸子微閃,忍着手臂上鑽心的疼,鎮定地說:
「沒有啊!」
話落,他垂眸,視線瞟到地上的血跡,眼裏又閃過慌亂之色。
「那這血,是怎麼回事?你的手臂受了傷,為什麼還要來打球?」
李詩雨把兒子放到地上,伸手去抓靳時的手臂,手捏到之處,正好是他傷口,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她手放開,手心,都是血。
看着手心的血,她臉上泛起一層蒼白。
他受了傷,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不用想,肯定是那晚上,難怪,他這些天不出現。
她心頭突然湧起一股怒意,他受了傷,幹什麼逞能地去打球,如今傷口裂了還不承認……
見她臉色難看,靳時眼裏閃過一絲慌亂,連忙解釋:
「詩雨,你別擔心,我只是一點小傷口,剛才不小心裂開,包紮一下就沒事的,真的。」
「什么小傷口?」
李詩雨很想不理他,轉身走掉的,可是,他手臂衣服上浸染的血色,似一隻大手緊緊揪着她的心,她做不到無情的轉身。
「就是不嚴重的傷口,我讓墨晉修包紮一下,接下來的活動,不需要那麼激.動的運動,傷口就不會再裂開了,我們不要掃了阿靳的興。」
靳時說完,墨晉修走了過來,接收到他的眼神,淡淡地說了句:
「詩雨,你不擔心他,這麼點傷,死不了的,我幫他包紮一下就行了。」
「詩雨,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墨晉修吧,我真的沒事。」
靳時害怕詩雨生氣,連聲解釋。
「是死不了,只不過會廢了手臂而已對嗎?你要是還想以後見到小李子,就馬上回醫院去,今天的活動,沒有你,我們一樣可以參加。」
李詩雨怎麼聽不出墨晉修的話外之意,他手臂要是一點小傷,也不至於血浸透了衣服。
墨晉修聳聳肩,幸災樂禍的說:
「詩雨說得對,你還是回醫院吧,這裏沒有你,活動一樣可以進行。」
「媽媽,我們陪着爸爸一起回醫院好不好,我不參加活動了。」
小李子稚嫩的聲音響在他們中間,靳叔叔是因為他,才裂開傷口的,他雖然想讓別人羨慕他有這麼帥氣的爸爸,但他更關心他的健康。
李詩雨不說話,只是神色清冷看着靳時。
靳時之前不願意去醫院,是不想掃了李靳的興,這會兒他都說了這樣的話,他除了滿心的感動外,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去醫院的。
「好,我去醫院。」
幼兒園外面的街道上,一個披頭散髮,滿臉污垢,穿着破爛衣裳,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乞丐背着一個破包裹,手裏拿着一個破碗一瘸一拐地走來。
李詩雨和李靳陪着靳時去醫院,走出幼兒園,阿陽立即迎了上來,看見他手臂上浸了血的衣服,他眉頭皺了皺,關切地道:
「時哥,我去開車過來。」
說完,沒敢看李詩雨,轉身就跑向停車位。
「詩雨,阿靳,我們去路邊。」
靳時指了指前面,李詩雨點頭,牽着兒子跟他一起走向路邊,等阿陽把車倒出來。
等待的時候,靳時習慣地觀察四周環境,不經意地一眼,看見從後面走來的乞丐,他視線落在他瘸了右腿上,腦海里閃過一道白光,心念轉,眸色倏地一變。
幾乎是同一時刻,那乞丐從包裹里掏出一把槍,動作極快地對着他身旁的李詩雨開槍。
隔着五六米的距離,子彈如風,剎時到了眼前。
中間隔着一個李靳,靳時來不及做出應對,只是本能的喊了聲『詩雨小心』,抱着她,將她身子一轉,用自己的後前,擋下射來的子彈。
今天跟來的,不只是一個阿陽,還有其他手下,剛才阿陽去開車,他們身旁,也有兩保手下跟着的。
但那乞丐從掏槍,開槍,不過眨眼,他們誰都來不及阻止,聽見槍響,才以最快的速度掏出槍,反擊。
子彈穿透肌肉,空氣里,腥甜味,驟然濃烈了一分。
李詩雨呼吸一窒,感覺到身後的男人身子一僵,那特殊的聲音伴着他的悶哼聲,鑽進耳膜,她眼裏,忽然就盈滿了淚。
她慌亂轉頭,看着抱着自己的靳時,他五官因為疼痛而皺在一起,但眉宇間,卻有着釋然,不曾傷到她,這樣,很好。
幾米外,乞丐被他的手下打落了槍,活捉了。
靳時嘴角,有血流出,映着蒼白的俊顏,刺得李詩雨心一陣窒息的疼,她眼裏的淚,在他嘴角的血跡里奪眶而出。
一聲「阿時」哽咽而慌亂的響在他耳畔。
靳時心疼地蹙了下眉,想到什麼,又扯起一抹微笑,骨節分明的大掌攬着她的腰還沒有放開,借着支持自己的身子,溫柔地說:
「詩雨,不哭,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她聽見了槍響,聽見了子彈打進肉里的聲音,聞到了血腥味,看見了他嘴角的血……
她心裏,從沒有這麼害怕,這麼慌亂過,她抓着他手臂的手劇烈的顫抖着,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哽咽地喊着:
「你怎麼這麼笨……阿時!」
她的話沒說完,靳時終是支持不住自己的身子,腿一軟,撲通地跪倒在地。
「靳叔叔,你怎麼了?」
一旁的小李子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看見靳時跪倒在地,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李詩雨面上剎那雪白如紙,她跟着靳時跪倒的身子蹲下了身子,淚眼朦朧地扶着他身子,慌亂的喊:
「阿時,我們去醫院,馬上去醫院!」
阿陽跑了過來,幼兒園裏,聽到槍聲的江博和墨晉修等人也跑了出來,靳時嘴角溢出的血,越來越多,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眼皮很重,但不願閉上眼睛,艱難地抬手,替李詩雨擦淚,心疼地說:
「詩雨,答應我,我死了,你不要傷心。」
「不,你不許死!」
李詩雨拼命的搖頭,她不要他死,不要,他答應過,要用下半生來彌補她和小李子,答應過,要做一個好爸爸的。
「靳叔叔,你不會死的,墨叔叔很厲害,他一定能救好了你,墨叔叔,你快救救靳叔叔。」
小李子看見跑過來的墨晉修,立即大聲地喊。
靳時努力地保持意識清醒,努力地睜大眼,努力地看着心愛的女子,他這一生,最幸福的,就是愛上了她,他不舍,有千千萬萬個不舍,可是,他感覺到了生命正一點點地從體內流失。
他艱難地說:
「詩雨,我怕自己堅持不了了,你不要哭,看到你哭,我會心疼。」
「你答應過,要照顧我和小李子的。」
李詩雨不想哭的,可是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她看不清他的臉,她顫抖着手去擦他嘴角的血跡,她好害怕好害怕……
「詩雨,記着,我愛你……」
靳時在墨晉修和江博到了面前時,對詩雨說出最後三個字,再也支持不住地閉上了眼睛。
「阿時!」
李詩雨悲傷而絕望地喊,她心跳,似乎也從那一刻停止了跳動,呆愣地看着墨晉修和江博反時弄到了車上,聽着他們說馬上回醫院。
視線里的一切,突然變幻,她眼前浮現出多年前,月色下的俊美少年,他牽着她的手,低吻着她的頭,在她耳邊喃喃細語:
「詩雨,我喜歡你!」
「詩雨,我愛你!」
「詩雨,我要你一輩子都快快樂樂地……」
「詩雨,詩雨……」
「詩雨,我們上車,靳時不會有事的。」
楚歡和白鴿把她扶起來,她雙腿發軟,完全無法自己走路,轉頭,看着兒子淚眼朦朧,她心又一陣狠狠地窒息。
「對,他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
她自言自語地說,他要是敢死,她會恨他一輩子!
……
幾米外,被抓住的乞丐看着靳時被抬上車,看着李詩雨傷心欲絕的樣子,他忽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那張滿是污垢的老臉上又佈滿兩行淚,又哭又笑地說:
「菁菁,我沒有殺了你的情敵,但我把你愛的男人殺了,你在黃泉路上不會孤獨,以後,他會陪着你。你一定不要再像之前那麼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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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陪夜子寫完這個故事的所有美女們,因為有你們的支持,夜子才有了碼字的動力。
因為靳時一開始被仇恨蒙蔽了眼,深深地傷害過詩雨,做為懲罰,這裏,就不寫他是生是死了,大家可以去新文【醫手遮天,男神高攀不起】找答案。
故事在這裏結束了,但在新文,還在繼續,新文,不僅是安安和鸞兒的故事,還有苒苒,李靳,以及程景淵和蘇琳的兒子程子騫,黑鷹和景怡的兒子簡炫,喬睿的兒子喬以夜,喬以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