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沙璃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差點又嚇暈過去。此刻她正飄在半空中,她試着動動手腳發現一點知覺也沒有,無奈之下只好接受了已成靈魂這個事實。仔細想想,自己應該是在家中睡覺來着,如此看來,自己居然是睡死的?!
沮喪過後,突然發現環境不太對。下面的建築朱紅牆琉璃瓦,樓閣宮殿好不威嚴,分明就是皇宮內院啊,只是此時宮中打殺一片,玄衣士兵逼得紅衣守衛不斷後退,未來得及逃跑的宮女太監遇到玄衣士兵都被一刀斃命,鮮血殷虹了石板路。沙璃忍不住乾嘔起來,雖然是靈魂狀態,但總覺得血腥氣瀰漫在四周,冷氣森然。
在確定沒人能看得到自己後,沙璃試着控制自己身體,急切的想要逃離這裏,突然一抹妃色映入眼帘,少女長發如瀑,姣姣面容上雖有驚恐的神色,卻不掩華容,怎麼看都至少是個妃嬪,不像個宮女。讓沙璃頗為在意的是,別人都爭搶着向外逃跑,唯獨她躲着兵衛向宮中跑去。琢磨了一下,沙璃決定跟過去看看,反正自己都已經是個靈魂了。
一路上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少女運氣好,竟然沒有遇到玄衣士兵,倒是見她與幾個帶傷的紅衣守衛詢問皇帝在哪裏。看來紅衣守衛就是御前侍衛之流,這少女有點意思,外人來逼宮了,她不逃跑卻要去尋死。
幾番波折總算到了皇帝所在的乾坤殿。沙璃利用自己優勢四下看了看,好傢夥,這個皇帝也蠻有骨氣的,居然在上朝的大殿裏等候敵人。宮中的形式明顯皇帝敗落,難道他還有什麼殺手鐧?
沙璃在二十一世紀是個標準的文科大學生,什么正史,野史,話本小說全都是她的最愛,眼看着真實的一幕古代逼宮大劇在眼前上演,身體裏頓時燃起了八卦之魂,至於那點關於自己死去的悲傷完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跟着妃色少女從偏門走進了大殿,大殿的金龍椅上,皇帝素衣廣袖,金線團龍,明黃色的腰帶點綴衣間,未戴金冠,多了一份霸氣灑脫,少了一點威嚴壓迫。怪不得那少女急着見他,這皇帝也就二十幾歲,卻臨危不懼目光沉靜,再配上他那張俊朗面容,這樣的皇帝哪個少女不愛啊。
殿中不下百名侍衛,井然有序的列為四層,最外層侍衛身前立着沉鐵盾牌,中間兩層弓箭手已拉滿弓,最內層手持長槍維護在皇帝身邊,估計這就是御前最精銳的部隊了。
沙璃並沒有停止思考,從皇帝、少女還有侍衛的衣着上,以及宮殿內飾擺設來看,並不像古代某個特定朝代,難道自己來到了與古代相似的平行空間?
「皇上!」妃色少女跑到了大殿前,這一聲鶯啼也把沙璃的思緒拽了回來。
少年皇帝看到了她顯然也有些錯愕,半天才說:「鏡兒?你怎麼在這?」
少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小嘴一扁,目光盈盈竟是哭了出來,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皇帝連忙從龍椅上下來,看着眼前的少女居然也有點手忙腳亂。沙璃毫不客氣的坐在了龍椅上,順便打了個哈欠。
「哥哥是不讓我出來的,但我聽說永定侯謀反……我害怕……我就是想見你!」少女抽抽嗒嗒的,顯然還有些慌亂,連話都說不順了。不過沙璃倒是聽明白了些,這個永定侯應該就是皇帝的叔父或者兄弟,看皇帝年輕就想取而代之。這少女也不是什麼妃嬪宮女,應該是某大官員的女兒,和皇帝應該有不淺的關係,暫時還沒入宮。
「不用怕,小小的永定侯成不了氣候。」皇帝柔聲安慰着。
「可是……我看赤衛有些抵禦不住了……」少女小聲呢喃,害怕皇帝聽了不高興。
皇帝毫不在意的笑了出來:「這你就不知道了,朕不給他們做做樣子,他們又怎麼能輕易的上鈎呢!」
「真的?!」少女用衣袖拭去了眼淚,破涕為笑,「哥哥居然不早點告訴我,害我擔心了好久。」
皇帝沒有說話,他身姿挺拔,透過大敞的殿門目光悠遠,久久他吐出一句:「應該到了吧,希望這局可以賭贏。」他轉過頭對少女說,「鏡兒,我讓幾名侍衛護你離開這裏,這裏太危險。」
「不!」少女異常堅定的回絕了,「要是危險就更不能離開了,鏡兒也可以守着你的……」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白淨的小臉瞬間漲的通紅。
「鏡兒,聽話……」皇帝的聲音有些溫柔也有些顫抖。
「這次,不聽。」
少女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她揚着頭避過皇帝直接走到了龍椅旁邊,站定後閉上了眼睛,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表情。皇帝微微嘆氣,嘴角卻帶着淡淡的微笑,他讓幾名侍衛過去護着少女,自己重新坐到了龍椅上。沙璃雖然是魂魄,但也嚇得瞬間跳到了一邊。外面殺聲漸大,侍衛進入了備戰狀態,少女有些害怕,臉色煞白,就連皇帝也緊握住了拳頭。整個大殿中唯獨坐在龍椅扶手上的沙璃最輕鬆,神色隱隱有些激動。
通往大殿的最後一扇朱紅大門被打開。
玄衛如墨潮一般湧入廣場,從大殿這個角度看去,黑壓壓的一片確實令人驚心。玄衛直逼殿門,永定侯沒有下令強攻,皇帝也沒有說話,兩方就在廣場上僵持着。今天天氣好的很,萬里無雲,一點沒有山雨欲來的感覺。赤衛都在殿內,玄衛暴曬在太陽下,沙璃瞟了一眼身邊的皇帝,難道他在等玄衛被曬中暑嗎?
玄衛似乎接到了什麼命令,從中間向外撤出一步,足夠兩人通過。一位身着深紫色廣袖長衫的男人款步而來。皇帝的呼吸有些急促,看來這就是那個逼宮的永定侯了。沙璃飄到殿門口,仔細打量一番,樣貌和皇帝有八分相似,年齡看起來略長一些,嘴角似笑非笑,一看就是個心機深沉的人。
「皇弟,別來無恙啊。」永定侯打破了沉靜。
「皇兄說笑了,朕的恙可是因你而起。」皇帝不慌不忙的搭話。
永定侯打開手中的摺扇,微笑着說:「既然皇弟有恙,你的位置就由為兄代勞吧。」說罷,摺扇輕輕向上一揚,一道凌厲的氣息直奔皇帝而去,皇帝立刻抽出龍椅旁的寶劍,氣息打在寶劍上,化為一聲悠悠的龍吟。
臥槽?!沙璃嚇得腿腳發軟,幸好剛剛沒飄到大殿正中央,氣息出現的一瞬間,腦袋裏轟的一聲,一種本能的顫抖,如果被擊中,估計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剛剛算什麼東西?劍氣?沙璃不敢托大,直接回到了少女的身後,現在來看還是少女身邊比較安全。
「皇兄已經等不及了麼!」皇帝霍然起身,劍尖直指永定侯。君主的威嚴令人不敢直視,沙璃頓時覺得皇帝不可能輸嘛。
就在劍拔弩張之時,一道亮光劃破天空,紅色的信號在空中綻放出一隻展翅的鳳鳥。皇帝笑了,方才的緊張瞬間全無,少女緊繃的面容也難得恢復了些血色,看來果然是救兵來了。
永定侯面色不定,立刻發出進攻信號,想趁着援兵還未到來之時取得先機。緊接着後殿傳來整齊的步伐聲,銀甲侍衛列隊而來,為首的銀甲紅纓將軍立刻護在皇帝身側,殿外的玄衛被突如其來的的銀甲侍衛圍在裏層,玄衛立刻變換陣列,將永定侯守在中央。永定侯看似一點不着急,他拿着扇子在隊伍中間扇啊扇。
「臣止戈率銀羽衛救駕來遲,還請皇上降罪。」將軍右手持纓槍,單膝跪地。
皇帝心情大好:「將軍請起,來了就好。」
止戈起身,沙璃看到止戈面容的時候,驚在了一旁。雖然氣質形象有所差別,可是那張臉真的是太像她暗戀已久的同學了。沙璃本是個率真開朗的人,可每次見到暗戀的人就開始忸怩,幾年了也沒敢表露心思,這回可好,直接陰陽相隔,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回去的可能,想到這裏就有點鼻子發酸。瞥了眼止戈將軍,少年英雄說的就是這樣的人吧,銀槍銀甲,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大將軍趕的真巧啊。」永定侯笑容可掬,「你的銀羽衛確實厲害,不過本王肯親自過來,必定是有備而來。大將軍,你只要把槍頭換個方向,你就是護國功臣。」
也是,永定侯既然敢謀反,銀羽衛的出現必然在他的算計之內。
止戈眼都沒抬,冷冷說道:「我本就是護國將軍。」
「哦?接下來可能就不是了。」永定侯收起扇子,「不知皇弟怕不怕人言啊。」
話音剛落,通往大殿的朱紅大門再次湧進百十人,雖不及銀羽衛人數眾多,可就是晃得人睜不開眼睛。這次有男有女,皆是持劍而來,身旁縈繞淡淡光暈,氣度不凡。
「鼎劍門?」皇帝皺起眉頭。
永定侯微笑:「是啊,世人皆知修仙真人守護正道,從不過問世事的鼎劍門肯出山助本王,必是宮中妖魔橫行,本王替天行道,還百姓一個盛世而已。」
皇帝眉頭深鎖,自古人言最可畏,永定侯這般做法就是想不費一分一毫奪取民心。止戈上前一步,將皇帝完全護在身後,銀槍矗立宛如天神。
「那就來看看,誰守護的才是正道吧。」止戈甩出個槍花,銀羽衛與赤衛士氣大振,殺聲震天。
永定侯面色一沉,指揮玄衛迎了上去。所謂的鼎劍門的人看來也是在忌諱着什麼,從不和侍衛正面交鋒,只是借力打力沒有下殺手。之前沙璃也見識過皇帝的身手,看來也不是什麼空架子,他穩穩的站在龍椅前,提劍守着少女,少女除了面色不太好之外,倒也十分堅強。沙璃盤坐在龍椅上,這種打打殺殺的局面也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
「你們!都等等啊!」天外飄來一聲嚎叫,只見一個人影迅速向大殿這邊飛來,離得近了沙璃才看清,這就是御劍飛行啊!一個俊朗秀氣的少年腳踏飛劍,衣袍被風吹得獵獵飛舞,衣服是白色的,偏偏廣袖口和衣下擺染上了天青色,真如飛仙一般,可在沙璃看來,怎麼那麼像白蘿蔔條呢?
「蘿蔔條」落地後,直奔大殿,來到皇帝面前叩首:「臣不負皇恩,他們已經來了。」
「哈哈哈,果然天佑我朝。三哥,到此為止了。」
隨着「蘿蔔條」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聽鶴鳴之聲清越動人,一行人踏鶴而來,為首之人身披墨色大氅,發梢輕揚衣帶紛飛,溫潤如玉的氣質讓人可望而不可即。剛才還覺得皇帝和將軍帥氣的沙璃,看到眼前這人時,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不禁感慨造物主真是不公平啊。
一行人從天外緩緩而來,除了那位謫仙穿着墨色大氅,其餘人都是青衫玉簪,皆是一副遺世獨立的樣子。
謫仙向皇帝微微施禮,皇帝並未責怪還客套幾句,然後謫仙轉向鼎劍門的那些人,輕輕開口:「修者的規矩,竟不知鼎劍門已不當回事了。在下山門洛玉湮,可否請主事出來見一面?」
鼎劍門中走出一人,施禮道:「原來是山門二公子。在下鼎劍門錦字輩監事錦元。」
「修者當初定下規矩,各門各派除魔懲惡修仙問道,卻不得參與進俗世紛爭,今日鼎劍門是要破了着規矩嗎?」洛玉湮語氣淡然,威壓卻是不小。
「鼎劍門怎敢。只是聽說這皇宮內有妖魔作祟,我等小輩出來探查一番。」
「在下眼拙,並沒看到妖魔,倒是有一場皇室紛爭。」
錦元連忙說道:「既然沒有,鼎劍門弟子就此告辭,回復師命了。」
山門弟子微笑着目送鼎劍門狼狽離開,「蘿蔔條」蹦躂到洛玉湮身邊,還不忘添油加醋的說道:「在修者界,我們山門稱第二,哪個門派敢稱第一?!」
無論是從出場還是離開,山門的檔次可都比鼎劍門高太多了。此時局面不言而喻,勝敗已定,沙璃覺得沒有什麼意思,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少女一聲驚呼,她直直的倒在皇帝懷裏,嘴角的鮮血觸目驚心。
沙璃覺得頭好疼,又好像有什麼攫住了心臟,好睏,睡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