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卿歸 第十一章 芙蓉戲散

    芙蓉班這倆天也是熱鬧。

    要說這為什麼啊，確叫人有些可惜。原來過着這個月底，芙蓉班就要離開韶安城了。因而四里八鄉的人們，都趕着過來聽這最後幾場戲了。十幾年了，從上一代的老宋班主一直到這代的小宋班主，確實懷着這一帶鄉親的戲情。

    雖是不舍，但大家也不好強留，畢竟芙蓉班是打算上京去發展。小宋班主也已經聯繫了同行，待到芙蓉班走後，還有另一家戲班子會過來接場子。鄉親們也只好趁着這幾日，再多來聽聽，以後緬懷緬懷。

    「許月初，芙蓉班快走了。今日應該是要演最後一場，晚點下了學，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看看？「說這話的，可不是月初女院的同學，而是衡山書院的幾個院生。自從那日邱夫子提到月初之父乃是湖東書院的山長，就有不少院生來找月初一起切磋學問，一來二去也算有些相熟，讓月初搞不懂的是，有時候李茂然也會來，不過他每次也只能幹站在一旁聽而已，是插不上多少話的。

    「不了，我已和女院那的同學說好了，今日要與她們一起去。「月初笑了笑回拒了。幾人原本有些失望，但一聽月初說要與女院的同學去，便眼睛發亮，「女院的同學？許月初你怎麼不早說，沒事，那你們是打算什麼時候去？我們到時一起啊，可否幫我們介紹介紹唄。「有人說道。

    「是呀是呀，月初，咱們也算兄弟了。你和一幫女院生們一起，怎麼也捎帶捎帶上我們啊。「又有人起鬨道。

    「去你們的！誰跟你是兄弟，我可是女子！「月初笑罵道。

    幾人又是糾纏，求着月初帶上他們，後來月初被折騰得沒辦法，只好允諾。「我可先說好了，我是要先問問女院那邊的意思，若是她們不願，那就作罷。而且只是介紹你們認識而已，若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們可不能糾纏。「月初警告道。

    「噯，知道。君子逑佳人，不可逾矩。「有院生說道。

    月初點了點頭，這才同意下來。

    下午回了毓秀書院，月初把衡山書院那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沒想到女院這邊也是欣然同意。於是兩方約好今日下了學便一起在芙蓉班門口等着。

    「姐姐，姐姐。「茵茵興奮道：「你說衡山書院的那些院生們長得如何？「茵茵這麼一開口，其它幾個同學也好奇的圍過來。

    月初想了想，認真回答道：「還好。倒不是什麼歪瓜裂棗。「想想張祺他們幾個人，雖說不上是俊俏，但好歹貼得上爽朗這個詞。

    茵茵癟了癟嘴，顯然是不太滿意月初的這個回道。「那姐姐說說，什麼樣的才叫好？「

    「什麼樣的才叫好？「不知為什麼當茵茵問出這樣問題時，月初腦子裏閃過一個人影。便是那日韶宮廟會，抱着那一束杏花，站在人群里的尚英。這一想確實也把她自己嚇了一跳。那不過是一面之緣的人，許月初你在想什麼呢！她自己暗罵道。

    「姐姐？你怎麼了？「茵茵見月初突然表情有些不對，便問道。

    「沒……沒什麼。「月初說道，「一會兒就要小測了，你也趕緊回去溫書吧。「

    這會兒茵茵才想起了小測的事，急忙又哇哇叫的回到案桌上。

    好不容易下了學，用過膳之後，大家便齊聚在芙蓉班的戲場子。

    雖離月底還幾日，但因為要整修，變賣物件，所以今日是芙蓉班最後一場了，人竟比往日還多了兩倍不止。整個場子給擠的滿滿當當，後來不得已，宋班主只好讓人把圍場的布簾給掀了，好讓外圍的人也能看看，而這一場外圍就不算錢了。

    茵茵她們到了一看，這那還擠得進去呀，放眼看去，全是人。正愁着呢，張祺一伙人也來了，「怎麼還不進去？「他們說道，「再不進去就快開始了。「

    茵茵去衡山書院給月初送過東西，因而是認識張祺的，「怎麼進去？外邊都擠滿了人，裏面哪還有位置？「她說道。

    「哈哈，沒事。你們只管進去，位置是肯定有的。「張祺笑道。「早上一下課，李茂然便讓他們家的家丁去佔位置去了。「

    「李茂然？！他讓人到芙蓉班佔位置？你這還讓人家怎麼做生意？「茵茵急道。不久前李茂然讓人在芙蓉班鬧事的事整個韶安城的人都知道。

    「嘿，你可別誤會啊，他可是規規矩矩辦的這事，票資還是按兩倍買的，可沒少給芙蓉班一分錢。「張祺急忙解釋道。

    茵茵一聽奇了，「呀？這可真是轉了性了，那一會兒我們可是要按三倍票資補還他？「在她印象中，李茂然還是那個紈絝。

    「不用，「張祺笑嘻嘻道：「他說這場戲算他請了。「

    當下眾人一喜，道看來平日是有些誤會，一會兒見了他要好好道聲謝。於是便紛紛進了內場。

    果然見得李茂然在那，身旁空着些許位置。一旁還有些家丁，那個獐頭鼠目的李管家也在，不過沒有了往日的跋扈，此刻正諂媚的笑着。

    「你姐姐呢？「李茂然看了看他們一伙人，確不見月初的身影，他皺了皺眉頭問道。茵茵一愣，遂即心中瞭然，不由暗笑。「姐姐說有事，要去趟後台找宋班主。「

    李茂然點了點頭，「嗯，是這樣。戲快開始了，你們都上坐吧。「

    戲唱了幾則，皆是選了戲子們最拿手的。眾人叫好聲不斷，李茂然卻有些心不在焉，看這身旁依舊空着的位置，有些不是滋味想了想便起身離開。

    「噯！「茵茵扯了扯一旁的張祺道：「那李茂然是不是對我姐姐……「她笑了笑，卻咽下了後半句。

    張祺若有所思，「可能吧，我們幾次論文他都有跟着聽，以前可沒那麼勤。「回想起先前的幾次，是沒怎麼察覺到，今天看來這麼明顯，應該是衝着月初的。

    茵茵一聽，頗為激動，好不容易按下情緒，小聲道：「這個李茂然到底怎麼樣？我聽說他可是個紈絝，別到時候欺負我姐……「

    張祺笑了笑：「茂然他其實本性不壞，就是家裏給慣的……「

    「這麼說，那他和我姐姐……「茵茵震驚道。

    張祺一愣，皺了皺眉道；「小丫頭，別想那麼多。雖是本性不壞……但……我總覺得他們並不配……「

    茵茵點了點頭。「嗯，我也這麼覺得。「

    芙蓉班後台。

    月初同宋元細細說着：「就這樣吧，剛剛說的那些你可要記住了……「而後思忖片刻道：「往後你們可就有一兩年見不到了，宛平若是開始接手家業，必定也是不得閒。你們若能熬得住，將來就可作在一塊；若是熬不住，倒時也就怨不得別人了。「

    宋元點了點頭：「我知道。「頓了些許時間他又道：「此次還是多謝許姑娘從旁敲打，無論成與不成，宋某都會感恩於你。「

    月初擺了擺手道：「這事，我其實也沒做什麼，你們能不能成，始終要靠你們自己，旁人誰也幫不了。「

    「嗯。「宋元應了一聲，恰逢吳大爺在外一聲輕呼。

    「該是最後一場了……「月初看了一眼戲台道，「今日你唱的是什麼？「

    「《長亭記＊別離》「宋元淡淡說道。

    月初一怔，「你不是唱的武生，怎麼轉文……「忽而想起，《長亭記＊別離》唱的是柳家千金送夫出使北狄的戲。「倒是應景……「她嘆了句，「我去看場了，你好好唱吧……「說罷便離開了。

    才出了後台，便瞧見李茂然，頓時一驚，「你怎麼在這？「想起了上次他在芙蓉班鬧的事，深怕他今天又是來砸場子了。

    李茂然皺了皺眉，「我和張祺他們一道來看戲，不是來鬧場的。「

    月初一聽覺着有些奇怪，不過既不是來鬧場的便不再細想，點了點頭道：「那就好，走吧。不是最後一場了嗎？「

    說着便經他身邊而過，正要往看場去，李茂然突然拽住月初的衣袖，盯着她的眼睛問道：「你……喜歡宋元？「

    月初先是愕然，遂即反應過來，惱怒道：「你在胡說什麼呢！我是來替人傳話的！「

    李茂然聽後古怪的看了月初一眼，心裏有些不信卻又擔心是自己多疑，既然她這麼說了，自己也不好反應過度遂放開手道：「哦，那走吧……戲快開始了……「

    月初看了一眼李茂然，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同他再有糾纏，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二人回道看場時，也恰逢宋元扮演的趙生入場開唱。

    「姐姐，你傳個話怎麼那麼久？「一旁茵茵見她回來了，說道，「前面的青衣唱得可好了，你都沒聽道。「李茂然一聽，心裏頓時安然不少，看來她說的是真的。

    月初不知道李茂然心裏所想，只是朝茵茵，點點頭道：「好了，別說了先看着吧。「

    一則《別離》唱完，頓時也是不少人淚灑當場。

    「想不到宋班主，唱武生的，文生竟也唱得這樣好……「茵茵抹了抹眼睛，剛剛可把她給哭得。

    「是啊，大概是情到深處吧。「月初點了點頭，眼眶也有些泛紅，不知怎麼的，聽完心裏酸到不行。

    「既然捨不得，那就別去唄。「李茂然有些莫名其妙，雖然那宋元確實唱得不錯，不過也不至於到哭這個地步。

    「國難當頭，又豈能這般只顧兒女情長。「月初說道，「這兩難抉擇，才顯得痛心。「

    「那就讓它陷唄，不久一兩塊地而已。「李茂然不以為然說道，「少了一兩個州府，那天下自然還是皇帝的天下。「

    「你……「月初白了他一眼，「沒什麼好和你說的。「說罷她便起身要走。

    「你去哪裏？「李茂然見她要走也急忙起身問道。

    「李大公子，這都散場了。我不走，杵在這幹什麼……「月初覺得李茂然今天這是怎麼了，確實奇怪得很。卻沒想道李茂然看着她許久道：「許月初，你沒覺得你今天有些不對嗎？「

    月初聽後一愣，今天她只覺得李茂然煩，確未注意到自己似乎也有些不對，她確實比往日更要容易焦躁些。「我……「她一時間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正好茵茵她們在喚她，此時城東的夜市還開着，她們打算再去夜市那邊逛逛。月初不知為什麼，覺得心有點亂便轉身對茵茵道：「你們先去吧，我一會兒再過去。「說罷便急急離開。

    茵茵有些愣住，看了看李茂然。後者則搖搖頭急忙解釋道：「我可什麼都沒幹啊！「遂又看向月初離開的方向道：「我去看看她。「便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