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莉臉色極差,可是眼睛卻反而更亮。
她手扶着欄杆,以極為虛弱的身姿對着湯燕犀。可是她的目光里卻分明還有不馴。
「一個八歲的孩子,如果不懂什麼是愛情呢?那你問我她當年到底知不知道我跟她爸爸的關係,你覺得我有確實的把握來回答你是或者不是麼?」
湯燕犀咬牙,薄情冷笑:「你偷換概念。」
海莉扯了扯唇角:「那麼湯律師能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麼?一個八歲的孩子究竟懂不懂什麼是愛情?」
馬修法官發話:「辯護律師,證人的反問從邏輯上來說也有道理。如果你們兩個再這麼糾纏下去,問題焦點就會變成『八歲女孩兒究竟懂不懂愛情』上來了。明顯跑題了,需要你再重新找一個角度來盤問。償」
馬修法官說完還補充了一句:「儘管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需要用更顯而易見的抗辯方式來讓陪審團也都聽懂。」
聽見這話,安澄心下不由得一顫
。
難道馬修法官已經傾向湯燕犀了麼?
湯燕犀沒有被海莉的反問難住,也只是淡淡一哂,朝馬修法官點個頭:「遵命法官大人。」
他又轉回向海莉:「好,我換個問題:不管是因為四年前,還是因為現在,總之你是非常討厭我當事人,或者說是忌憚,是不是?」
安澄一閉眼:又是一個坑!
.
不過叫安澄欣慰的是,顯然海莉也同樣看出來了。
她借着准媽媽的特殊身份,伏在欄杆上休息了良久,也藉此考慮了良久。
然後她抬起頭來,面上便又是堅定的笑:「不,我不恨薇薇安,也不至於忌憚。我能理解她為什麼要對我那樣,因為我的父母也同樣是離婚的,我小時候也有過跟薇薇安相同的心境。」
安澄都忍不住要挑大拇指。
海莉望回湯燕犀去,笑了:「最近你家裏的報道連篇累牘,我也看過了,知道湯律師你同樣是這樣的小孩,不是麼?你也恨你父母,恨他們在你年幼的時候那麼自私地離了婚;你更恨你父親,因為他早早就給你找了繼母,徹底封死了你母親複合的希望。所以你才會同情薇薇安,才會願意為她當律師——我猜,你給薇薇安當律師根本就是不收錢的吧?」
海莉的回答幾乎完美化解了湯燕犀的攻勢,徹底粉碎了湯燕犀這個問題用意。
安澄向後撤身,與楚閒低聲說:「這個證人找得真好~」
楚閒不置可否,只眨眼微笑,伸手輕輕撫了撫安澄的肩。
這一幕不偏不倚都落進湯燕犀的眼底。他朝安澄一眯眼,眼底湧起灰色的霧靄。
安澄卻朝他揚了揚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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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庭審就到此處休庭。
楚閒偕安澄欣然離去,在停車場上還是遭遇湯燕犀。
他是從後面跟上來,與兩人擦肩而過,走向他自己的車。
不過他只選擇與安澄擦肩,而且力道明顯比「擦」更大,幾乎是「撞」了。
安澄一個趔趄,楚閒急忙扶住了。
「燕犀,請你注意!」
湯燕犀停下來,眯眼凝視安澄:「別得意得太早,我們明天還有的玩兒。」
安澄瞪回去:「我才沒得意。不過明天你也未必就討得什麼便宜去!」
「安安,情緒不要受他影響。」
楚閒轉出來擋住安澄,抬眼漠然迎上湯燕犀:「燕犀,我知道你一向也喜歡玩兒庭外的手段,不計一切只為影響對手的心情。可是你別忘了這次是安安……」
他頓了下,目光里浮起冷意
。
「當然也有可能你就因為對手是安安,才更要變本加厲。因為她與你分手,到我身邊來。你想要藉此案懲罰她的話,我是絕不容許的。」
「楚閒!」
安澄一驚,急忙從楚閒背後繞出來,格在兩人中間,拉住楚閒手臂。
楚閒的話這一次也是鋒芒畢露了,而以多年來的經驗,湯燕犀必定也不相讓。小時候倒也罷了,可是現在兩人都長大了,若當面掐起來,只會給人看笑話。
況且此地是法院的停車場。
更何況,現在選戰的氣氛下,他們兩人的關係本來就已經變得微妙。
她小心仰頭只看楚閒:「別理他,我不會上他的當,也不會受他影響。咱們走咱們的,沒必要跟他說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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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說這些話,實則脊樑溝還是發涼。
他的目光就刺在她背上。
她也怕他看見這一幕,不會善罷甘休,怕還是有後手。
湯燕犀卻只是嗤聲一笑:「閒人,現在還輪不到你到我面前來宣示主權。」
安澄以為他這就開始了,又要說長篇大論來刺激楚閒了。
可是他卻只說完這一句,就抬步而去,連頭都沒再回過。
安澄反倒收不回目光,手臂按着楚閒,卻一路看着湯燕犀走回他自己車子裏。然後啟車走人。
他的車子再度經過她身畔,他也知識目光從她面上輕裊掠過,便呼嘯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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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小心地舒一口氣,不去細問心底那抹惆悵是什麼。
只努力對楚閒笑:「好了,他走了。別搭理他,他那人就是越搭理越賽臉。」
楚閒也趁機握住安澄的手:「如果擔心我的話,今晚就一起吃飯吧?對着你,我心情就會好起來。」
安澄略有猶豫:「我沒跟我爸打招呼,我怕我爸已經做好了飯在等我。」
「那不如我今晚就去嘗嘗伯父的手藝。」楚閒一臉期待的笑:「這麼久了,我也該去見見他老人家。」
安澄怔住,緊張之下又忍不住有些結巴:「可、可是這麼就去了,什、什麼都來不及準備。」
「不用準備。」楚閒晃着她的手,眨眼而笑:「再說緊張的不應該是我麼?怎麼反倒變成你了?」
安澄慌亂望向周遭:「我、我想,我需要先打個電話跟我爸商量一下。看他今晚方不方便……」
楚閒自己卻已經拿出了手機,垂首嫻熟地按下一串號碼,然後仰起頭來含笑望住安澄,等待接通。
「餵?杜伯伯您好,晚輩楚閒
。今晚想去您那蹭一頓飯,不知您歡迎不?」
安澄驚得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想問楚閒是怎麼知道爸的號碼,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就找到了答案:他是副檢察官啊,手握各種背景調查的權利,所以找到爸的號碼一點都不奇怪。
杜松林那邊仿佛也有些意外,沒有直接應允或者拒絕。
楚閒悵然地垂下頭去,笑了笑:「不瞞杜伯伯,晚輩已經很久沒吃過家裏的菜了……都快要忘了,家是什麼味道。」
這話說得叫安澄都是一怔。
杜松林也被楚閒的悵然打動,和藹一笑說:「楚閒,那過來一起吧。只要你不嫌棄杜伯伯事先沒有半點準備,所以只能提供些粗茶淡飯。」
楚閒整張臉都湧起光芒:「當然不嫌棄。早就仰慕杜伯伯的手藝,我相信一定會非常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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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楚閒拉着安澄去買了酒。
沒有買紅酒,而是買了一壇花雕。
普通的紅泥壇,沒有任何花飾,價格卻實在是有點貴。
安澄都有點肉疼,低聲咕噥:「這麼貴。買便宜的就行。」
那間中國超市里其實有許多品種的黃酒,花雕也不是這一個牌子。楚閒卻笑笑,還是掏出卡來遞過去。
上了車才解釋:「不止是為了今晚飯桌,也是因為杜伯伯是醫師,最初還是從中醫出身,所以我想杜伯伯飲酒一定最在意養生。況且杜伯伯手裏一定也有上好的藥材,適合泡酒的那種,那麼也需要一壇上佳的好酒來配,才不糟蹋了那些藥材,當然更重要的是杜伯伯的手藝。」
安澄只能咧開嘴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若說禮數周全,待人接物的態度,真沒人能超得過楚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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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家,杜松林已經擺滿了一桌面。
其中有幾個菜能瞧出來是格外加的,並不符合日常菜譜。
楚閒一進門便孩子似的吸鼻子,一臉的陶醉:「天,好香。我都快跟湯姆、傑瑞似的,順着香氣飄起來了。」
杜松林用圍裙擦着手笑:「楚閒,那我就也不說什麼客套話,快入座吧。趁熱吃。」
楚閒將酒罈子放到杜松林手裏,卻沒多說什麼,將之前跟安澄說的那麼一大篇話都埋在了肚子裏。
安澄瞧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便忍不住咕噥:「……別喝糟踐了,這酒可貴了。我看那一串零,我都替他肉疼。」
---題外話---謝謝藍的紅包~~咳咳,女排我也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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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張:sky青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