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蘭斯領着薇薇安徑直走進甜品店去了。
薇薇安怯生生坐在湯燕犀面前
。
湯燕犀在跟薇薇安說話……
安澄坐在車裏焦慮地直啃指甲。
她該怎麼辦?不能放着這種情形不管,可是又不方便這麼直接衝進去…償…
她歪頭看玻璃窗內的薇薇安。
今天的陽光可真好,雖然還有料峭春寒,可是陽光已經儼然有了含着春意的清透和明媚。這樣年輕的陽光,照在同樣年幼的薇薇安面上,便使得那女孩子面上的神色都清楚得纖毫畢現攖。
即便隔着一段距離,即便隔着大玻璃窗,即便那孩子只是露出一個側臉來……都看得那麼清楚。
安澄看見,薇薇安從最初正常的怯生生,漸漸變得驚惶不定,甚至很快就垂頭哭了起來。
而坐在薇薇安對面的湯燕犀,一向的滿面清冷、兩眼冰寒。並不因為對面是個孩子而有任何一點點的仁慈。
他雖然是湊近了薇薇安,看樣子是低聲細語地說話,可是從薇薇安的表現也能猜到,他那副樣子背後其實反倒是更讓人難以抵抗的犀利和冰冷。
天殺的,他究竟在跟薇薇安說什麼?
安澄這一刻真恨不得自己有雙順風耳,或者來之前在沿途所有店裏都事先安裝竊聽設備好了。
可是現在才「事後諸葛亮」又有什麼用呢?她咬了咬牙,還是推門下車。
微有料峭的春風裹着寒意,呼啦一下子都卷上來。安澄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抬眼盯一眼窗內的湯燕犀和蘭斯,然後毅然推門走進甜品店去。
.
甜品店的小妹見又有客人進門,便揚起一張桃紅的年輕的面孔,笑意吟吟地招呼:「歡迎光臨。」
安澄也沒心情說話,只點了個頭,就索性徑直朝湯燕犀所在的卡位走了過去。
她就揀了相鄰的卡位坐下來,故意面朝着湯燕犀和薇薇安。
對於這樣的情形,湯燕犀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倒是蘭斯有點尷尬,率先打了個招呼。
「安?」
安澄笑了笑,算作招呼,然後先發制人:「這麼巧,沒想到鯊魚的二位律師也跟我選了同一間甜品店。」
她這麼說,到好像人家才是後來者。
蘭斯面上肌肉抽了抽,尷尬地笑:「吼,是啊。」
安澄抬眸瞟蘭斯:「怎麼站着啊?坐。吃點什麼?我請客。」
被安澄點出他不敢在湯燕犀面前坐着,蘭斯就更覺不自在。只得擺手:「你自便吧,我不用了。」
店裏的小妹拿過菜單來,也察覺了這兩撥客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不覺有些擔心,不過也只能訕訕地笑了笑。
安澄倒也大方,接過菜單來給自己點了一杯檸檬水,然後又點了一個大份兒的什錦雪糕
。
小妹手腳也麻利,很快兩份東西都端了上來。安澄只接了檸檬水,卻朝薇薇安的方向指了指:「雪糕是點給那位小妹妹的。」
小妹怔了一下,隨即又是職業地甜甜一笑,將大雪糕杯送到了薇薇安面前。
安澄也不看向他們,只是垂眸凝視自己的檸檬水:「叫人家出來,卻連一份雪糕都捨不得給人家點,這也未免太不會做事了。」
.
安澄的話直接刺過去,湯燕犀終於坐直起來,微微側頭,乜斜了去看她。
薇薇安也盯着自己面前的雪糕看了半天,然後轉頭朝安澄望過來。
那張小小的臉孔上沒有因為雪糕而浮起半點紅暈,反倒因為看清是安澄而變得更加蒼白。
安澄心下也是暗嘆。看樣子小丫頭已經認出她來了,那麼就證明上次她去見齊妮,那小丫頭真的是在閣樓上偷偷看着她,否則也不至於記住她的面貌。
蘭斯和薇薇安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湯燕犀卻淺淺勾起了唇角。仿佛對他來說,真正有趣的,從現在這個時候才剛剛開始。
湯燕犀揚起一隻手,兩根手指豎在陽光里朝安澄擺了擺:「原來是安律師……哦,錯了,現在應該叫安檢。真是巧,我好像走到哪裏都會『恰好』撞見安檢呢。知道的是我們有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安檢偷偷尾隨我呢。」
安澄咬咬牙。就知道他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安澄用習慣撥了撥水裏的檸檬片,輕哂一笑:「那湯律師可要小心了,隨時回頭看看背後。因為從今以後你再做那些違法的事,你的背後早有一雙眼在盯着你。如果這種尾隨能讓湯律師懂得收斂,那我不介意就這麼尾隨湯律師了。」
湯燕犀愉快極了,嘴角的微笑越發擴大。
「歡迎,由衷地歡迎。安檢既然肯賞臉尾隨我,那麼我當然是防線盡開,任憑安檢出現在隨時隨地。」
安澄回味了一下他這話,忍不住輕啐一聲:「湯律師真把自己當明星了吧?可惜我不是娛記,我尾隨湯律師的目的也只是為了尋找你犯罪的證據而已。湯律師記住: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他們兩個這麼刀來劍往,薇薇安那小丫頭如何扛得住,臉更是紙一樣地白。
湯燕犀一邊與安澄鬥嘴,一邊還能分出一線目光去悄然觀察薇薇安的反應。
見薇薇安的神色變化,湯燕犀趁勢輕哼一聲:「那我就好奇了,今天我來見當事人的女兒,安檢卻要來捉我什麼犯罪的把柄?安檢別忘了,我們是齊妮的辯護律師,有責任幫她看顧她女兒;而你卻是公訴方,是想將齊妮問成謀殺重罪,送進監獄終身監禁的。」
薇薇安果然神色跟着又是一變。儘管她是悄然側頭盯安澄一眼,可是安澄還是感受到了小女孩兒的眼睛裏多了一份怨毒。
安澄攥緊玻璃杯。
湯燕犀又成功地離間了她和薇薇安。那小妮子本來就對她有防備,此時防備得就更嚴了。
她輕哼一聲,知道此時必須直接面對這個問題:「我們控方雖然是在指控齊妮,可是根本目的還是要找到殺害薇薇安父親的真兇
。如果齊妮不是殺人兇手,法庭上自然會有明斷。我們地檢辦公室不會冤枉任何一個無辜的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罪的人。」
湯燕犀清眸一閃,卻垂下眼帘去看自己疊在膝頭的手指。
映着清冽的陽光,他的手指卻更顯蒼白。
「安檢是追蹤嫌犯,可是今天怎麼追蹤到薇薇安這兒來了?難不成安檢是認為薇薇安有罪麼?」
.
湯燕犀的話一出,薇薇安登時緊張坐直,轉頭緊張卻又憎恨地盯住安澄。
安澄忍不住皺眉。
不過,既然這話題被他這麼直接捅開了也好。
不過安澄並不想被他牽着鼻子走,於是只是回以淡淡一笑。
「我今天來,其實就是擔心有人會對薇薇安做小動作。我之前只是守在校門外,如果沒人來打擾薇薇安,那我也就不會出現。」
她瞟回去,將燙手的山芋又丟給了湯燕犀。
「小動作?」湯燕犀只是玩味地輕哼一聲,複述一遍安澄的用詞:「不知安檢所指。」
安澄吸一口氣:「薇薇安是案發當時最重要、也幾乎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她對於這個案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我們控方卻還是放棄召她出庭作證,只為了保護她還是個孩子。」
她盯住湯燕犀的臉:「如果湯律師為了替齊妮脫罪,就要說服薇薇安上庭作證的話,雖然技術上來說十分可行、有效,可是未免太沒人性!」
.
安澄無法否認,雖然她已經懷疑薇薇安,可是直到此刻,她內心還是矛盾的。
只因為畢竟薇薇安還是個孩子。而且從薇薇安的神情里,她看見了當年夾在爸和媽之間的自己。
她不忍心。
「人性?」湯燕犀又是冷冷地一笑:「什麼是人性?『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人性;可是親手殺死自己生身父母,難道就還是人性了麼?」
.
湯燕犀這樣看似不慌不忙,實則卻是猛然揭開話題,安澄怔住,而薇薇安則是瞬間滿臉驚愕,隨即就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湯燕犀冷冷盯着薇薇安:「有人憐愛你、保護你,那是因為他們把你當成孩子,出於人性的本能相信你。可是既然親手殺死自己的生身父親,就已經連人都不是了,又哪裏還是個孩子,又還有什麼必要以人性相待,嗯?」
薇薇安顫抖如風中的秋葉,不能自制。
安澄看不下去,起身跨步過來擁住那孩子,然後抬眼盯住蘭斯:「你先送她回去。」
蘭斯略有遲疑。安澄一立眼睛:「立即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