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杜安心措手不及的站在門口,眼眶瞬間通紅。看着地上翻倒的飯菜,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湧上心頭。但想到媽媽的話,她壓下了所有怨恨,抬起水汪汪的眼眸,委屈又可憐、眼巴巴怯生生的顏清嬈:「嬈嬈,他們……」
又不是她乾的,盯着她幹嘛!
顏清嬈眉頭越皺越緊,幾乎壓死蒼蠅似的。簡秋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一邊說一邊將擋在門口的杜安心撞到一邊:「麻煩讓個道,哎,不知道今天餐廳吃什麼,聽說學校請來了一個法國大廚,煎的小牛排很不錯,今天去嘗嘗吧?」說着看到杜安心瞬間漲紅的臉,簡秋明媚的臉上滿是輕蔑的笑意,揚着下巴很是舒爽的帶着人離開。
「啪嗒!」杜安心水汪汪怯生生的眼眶突然滑下一串晶瑩淚珠,抽抽搭搭嗚嗚咽咽的哭聲簡直是得了她媽的真傳,可憐嬌怯惹人憐惜。白淨秀致的小臉糊着淚水眼巴巴看着她,顏清嬈腦中登時浮現起上一世從小到大杜安心每次哭啼的場面,一張張一幕幕加上最後那晚別墅的惡毒,全部在腦海中全部閃現。
「閉嘴!」顏清嬈煩躁的扭着眉頭,清澈明亮的杏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誰讓你叫我小名的,我和你不熟,別整天跟在我身邊,你不嫌累、我還嫌煩!」說完,在杜安心哭聲戛然而止,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模樣中抬步走了出去。
齊卓安連忙跟了上來,見顏清嬈面色不善,也很識趣的沒多說,拐彎抹角的轉移話題,從今天餐廳的各種正餐說到餐後甜點。
因為這場打岔,顏清嬈整個下午心緒都分外的煩躁,早就被克制的怨恨掙扎像是突然被杜安心那場哭聲翻起,而後洶湧澎湃亂成一片,戾氣瘋魔似的盤旋在心間,直到下午放學鈴聲響起,臉色都不大好看。
「顏清嬈,走了!」齊小胖扯着書包帶連忙招呼她。
「嗯。」她一邊回答一邊把所有東西收好,眉目沉沉顯得生人勿進,卻是在走到學校門口車旁時,見到車旁的青年時,杏眼震驚的瞪大:「是你!」
這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一身普通的休閒裝,帶着副厚框的深度眼鏡,身材比起這個年紀的青年更加瘦弱,看上去很是有些營養不良。就這麼站在旁邊,卻像是被所有人忽視了一般。
阿一,竟然是阿一。
阿一打開車門恭敬說道:「小姐,這些天老爺讓我跟在您身邊,現在要回家嗎?」
顏清嬈仍舊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僵硬的點頭和齊卓安道別,沉默的上了後座。阿一笑眯眯坐上副駕駛座,而此時顏清嬈才發現就連司機也從別墅的司機換成了老宅的。她眼神一閃,卻實在想不通外公為什麼現在會讓阿一來她身邊?
上一世,阿一是十四歲外公快去世時才送到她身邊,充當保鏢和司機。不管這些年她多麼荒唐、多麼惹人厭煩,從十四歲到二十歲,六年間阿一都一直保護着她。
但二十歲那年,阿一突然離開,然後消失不見。
顏清嬈沉默間,副駕駛座的阿一也通過後視鏡觀察着他的新主人,顯然比起他從顏家得來的資料,這個小主人頗有些不同。
顏清嬈此時穿着一身英倫校服,稚嫩纖細的脊背靠在真皮沙發上,臉頰微垂,濃密翹長的睫毛下杏眼卻頗有些陰沉,鼻樑挺直、菱唇微抿。明明稚嫩青澀的小姑娘,此時卻帶着一身快要炸開的戾氣。
阿一神色一閃,出聲打斷了一直沉思的顏清嬈:「小姐。」
顏清嬈從心神間驚醒,眼中恍惚一閃連忙抬頭,見到那副黑框眼鏡,心頭突兀一沉。
相處六年,這個比她大十多歲可以稱之為叔叔的保鏢性子如何,她自然是有所了解,她的表現一定讓他產生懷疑。繃緊了唇線,顏清嬈細眉微蹙,漂亮白皙的小臉上滿是不耐:「什麼事?」
阿一佈滿厚繭的手戴着兩隻露指的皮質手套,文弱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道:「我叫阿一,小姐以後有什麼事,都可以吩咐我。」
顏清嬈心神突然有些恍惚,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青年似乎與當年的阿一重疊,第一次見面是在醫院,那時候外公已經戴上氧氣,顏清嬈只覺得天塌地陷。這個青年也是穿着破破爛爛一身走到身邊,也是同樣的語調同樣的聲音對她說道:「我叫阿一,以後會跟在小姐身邊,小姐不管有什麼事,都可以吩咐我。」
顏清嬈突然有些眼眶發紅,連忙低下頭,含糊的應了一聲,並沒像當年一樣,沉浸在痛苦難過中卻張揚跋扈的抬起下巴挑釁道:「讓你殺人去不去!」
保持着這種詭異的氣氛,直到車開到城北顏清嬈也一味的閉口不言。沉默的表情在見到顏家旁邊的那座常年沒人居住的院子居然有人進進出出搬動家居,這才驚訝起來:「這裏有人住了?」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旁邊這棟爬山虎佈滿、並且外牆昏黃、裏面黑暗、無人居住的院子,都讓顏清嬈覺得陰森。現在居然搬進了人,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今天開始搬的,聽說這家的小少爺生病需要休養,所以才把這棟房子清了出來。」司機老劉顯然對顏清嬈頗為了解,比如說從小到大對這棟房子無由來的懼怕。
顏清嬈點了點頭,雖然好奇什麼人膽子這麼大敢住在鬼屋,但也不過是好奇罷了,隨着車開進了院子裏,旁邊被她稱之為鬼屋的院中突然走出一個三四歲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淺藍休閒服,一隻胳膊上綁着繃帶,身姿筆直站立。此時那雙湛湛的丹鳳眼陰鬱的下沉,薄唇繃緊成一條直線,脊背卻驀然挺直,無波無瀾的雙眼瞥着進進出出搬動家具的工人,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一抹嘲諷,轉頭就在管家焦急中抬步踏進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