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濤簡直是怒不可遏!他已經出離了憤怒,攥着揉皺了的起訴書,王濤氣沖沖的去了徐惠的寢室。趕巧正是午飯時間,宿管大媽喊了半天,徐惠的宿舍也沒人回應。
王濤在門口傻等了半個多小時,才從徐惠舍友嘴裏得知徐惠跟譚淼早幾天前就搬出去了。王濤覺着徐惠是沒臉見自己,火氣更旺,坐了公交車趕到育才小學,一直等到下班才堵到徐惠。
徐惠不是一個人出來的,張長貴那老色鬼如同跗骨之蛆一樣,始終跟在左右。
離得老遠,王濤就吼開了:「徐惠!」這一嗓子將其壓抑了一天的怒火全部傾瀉出來。
張長貴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瞅着王濤面色不善,乾咳一聲找了個理由趕忙就走了。不過這老小子沒走遠,走出去十幾米停在一棵樹下,回頭張望着看熱鬧。
徐惠左右看看,朝着沒人的地方走了幾步,站定那裏,蹙着眉頭低聲說:「你找我幹嘛?」
「找你幹嘛?你個賤人!」王濤徑直把那份起訴書摔在了徐惠身上:「不要臉的賤人,干出那種事兒反過來還要告我。我告訴你,隨你怎麼告,我好不了你也別想好。」
面對流言蜚語,事實上除了忍耐,徐惠什麼都沒做。她很信任余杉,既然余杉說過這件事他來處理,那徐惠就不再去想。
她矮身拾起起訴書,掃了一眼,平靜的說:「是我告的你,有什麼話,法庭上說吧。」
「你……」氣急敗壞的王濤舉起手就要打徐惠,猛然間餘光卻掃見身旁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人。那人個子中等,手裏還拿着一部數碼相機正對準了自己。王濤放下手,說:「誒?你幹嘛的?」
楊睿呲牙笑笑:「這不明擺着呢嘛?」他晃了晃數碼相機:「錄像的。誒,我說你別停啊,繼續繼續,就當我不存在。錄完了我也不留,直接交給法庭。」
王濤心裏頭咯噔一聲,直到此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他指着徐惠一句話說不出來,乾脆跺跺腳,扭頭就走。
他前腳一走,後腳楊睿收了數碼相機,衝着徐惠笑着說:「余哥安排的,就知道這小子肯定得來糾纏你。你放心,他肯定打不着你。從今往後,那小子輕易不敢靠近你。」
「麻煩你了,楊哥。」道了聲謝,徐惠沉吟了一下說:「告上法庭……是不是有些太嚴重了?」
「你這麼想可不對啊,」楊睿說:「余哥說過,對壞人的放縱,就是對自己的殘害。拿起法律武器捍衛自身利益,是每個公民的權力。」
徐惠笑笑,說:「恩,我知道了。不過……會不會太麻煩了?」女孩子的腦子裏,打官司這種事兒總會費時費力。她已經欠了余杉很多,不想越欠越多。
「有什麼麻煩的?弄個起訴書,等着開庭判決。咱們穩贏,訴訟費都不用掏。」楊睿說的很簡單,官司贏了的確不用掏訴訟費,但律師費跟走後門的錢該掏還得掏。
徐惠眉頭不展,根本不信事情會像楊睿說的那麼簡單。但她記得自己當初把這事兒交給了余杉去辦,此時又不好開口說什麼矯情的話。嘆了口氣,想着事已至此,全按余杉說的辦好了。
楊睿收了數碼相機,扭頭朝着樹根底下看熱鬧的張長貴瞪了一眼,老色鬼乾咳一聲,趕忙起身走了。回過頭,楊睿關心的說:「徐惠,那老小子是不是一直糾纏你?」
徐惠遲疑着搖了搖頭:「沒事兒。」
楊睿豪氣的說:「你不用怕,余哥走之前囑咐了,讓我看着點你。那老小子要真有壞心眼,我就找他嘮嘮。」
徐惠點點頭,說:「恩,實在不行就找楊哥你。」
另外一邊,王濤心裏頭越來越沒底,忐忑着在法院周遭找了家律師事務所。進去之後王濤大失所望,沒有電視劇里的西裝革履,更沒有什麼電腦、打印機。一方掉漆的桌子,兩張露彈簧的椅子,旁邊放置了個書櫃,桌對面坐了個大腹便便的胖子。跟電視劇里高大上的律師一比,眼前的胖子土得跟鄉鎮幹部一樣。
王濤按下碎念,把事情跟眼前的律師說了說,律師立馬就皺起了眉頭:「已經收到起訴書了?帶來了麼?」
王濤怔了怔,想起來他把起訴書丟給了徐惠,於是搖搖頭:「讓我一氣之下給撕了。」
胖子眉頭皺得更深了,端起茶缸呷了口高穗,說:「你這個事情不好辦,沒有起訴書怎麼寫辯訴書?而且對方掌握了關鍵證據,對你極其不利,我看這官司就算打了你也得輸。」
王濤腹誹着:要是好辦老子還找你?面上卻小意的說:「那律師,您看怎麼辦?」
「你等一下,」胖子律師起身從書櫃裏翻出一本法律書籍,手指蘸着唾液來回翻了半天,指着一段文字說:「根據我國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規定,故意捏造並散佈虛構事實,足以貶損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情節嚴重的行為,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管制、拘役、剝奪政治權利。」
王濤一聽,整個人都嚇傻了。三年有期徒刑啊!
看着王濤臉上肌肉因為緊張而抖動,那胖子律師又說:「不過你這個情節不算太嚴重,保守估計也就一個月到三個月的拘役。具體多長的刑期,得看官司怎麼打了。」放下書,律師自信的說:「這官司如果交給我,我有把握把你的刑期壓到最低。還可以在開庭前試試跟原告進行和解。」
一個月到三個月……王濤依舊接受不了。剛從拘留所里出來,王濤這輩子都不想回到那個鬼地方。律師的後半段話讓王濤重燃希望,和解,一定要和解!
看着王濤在走神,律師咳嗽了一聲,說:「案子說完了,我再跟你說下我們這裏的收費。一般的民事官司,不涉及金錢的,我們的收費標準是一千到一萬,主要看官司的難易程度。你這個官司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樣,我就收你兩千怎麼樣?」
「兩千?」確認律師不是在說胡話,王濤二話不說,起身就走。
他剛出門,就聽律師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小伙子,還可以商量商量,一千也行啊。」
別說一千,王濤兜里連二百都沒有。
………………………………
宜安縣。
老蔣把車停在了派出所門口,余杉拎着牛皮紙袋下了車。失蹤人口余政宏的戶籍已經落到了街道派出所,余杉手裏頭拿着戶口本,很容易的就辦理的身份證。他偷偷塞給辦事員二百塊錢,那大姐立馬熱情了很多,名字從余政宏改成了余杉,領身份證的時間也從一個月變成了最遲一周。
忙活到四點多,余杉坐上老蔣的車就開始胡思亂想。他在想這個時代究竟好在哪兒?工業品價格高企,農業品對比一五年沒便宜到哪兒去,無數人丟了工作開始為生計發愁,社會大哥層出不窮,每一天都有街頭喋血……
然後余杉突然覺着,自己之所以懷念這個時代,是因為這個時代記錄了自己的青春。他自嘲的一笑,感慨着自己正一點點的變老。
回城的省道很糟糕,凹凸不平,到處都有翻漿路段。哪怕老蔣的技術很好,一趟車坐下來,余杉也被顛得散了架子。汽車剛一進市區,余杉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的是徐惠跟譚淼的座機。
「餵?」
「余大哥,是我。」他以為打電話的會是小財迷譚淼,沒想到卻是徐惠。
「徐惠啊,怎麼了?」
徐惠在那邊鼓足了勇氣,說:「余大哥……我……辭職了。」
「哦……你辭職了?」余杉的聲音陡然拔高。他驚恐於對過去失去了掌控。
「是不是挺突然的?」
「嚇了我一跳……你怎麼想起辭職了?是不是因為那些謠言?」
徐惠在電話那頭說:「不知道,也許有些關係。我就是下午去上班的時候,心裏很煩,然後辭職的念頭一下子跳出來,怎麼趕都趕不走。於是我就辭了。」
「那你想清楚了麼?」
「想清楚了,我不後悔。」徐惠笑着說:「以前怎樣我現在都想不清楚,但我知道,從今天開始我肯定不想當一輩子的老師。我想唱歌,我想旅行,去見識見識沒見過的風景。」
余杉聽徐惠這麼說,暫且將心中的不安放置一旁,笑着說:「聽你這話,我怎麼感覺是我害了你?」
「沒有沒有,」徐惠趕忙反駁:「其實我以前一直都有這種朦朧的念頭,是余大哥你點醒了我。」
余杉笑了兩聲,突然想起個事兒,說:「誒,你是怎麼辭職的?」
徐惠說:「沒怎麼啊,就是找到校長,說我不幹了。」
「嘖,我要是你就寫一封辭職信拍校長桌子上,信上就一句話: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電話那頭的徐惠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說:「正好校長要我寫一封正是的辭職報告,我回頭就把這句話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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