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清晨,無數觀光的人群開始撤出昆恩堡,從城堡去,灰濛濛的雪色中無數的人群織成浩蕩的隊伍沿着樹林間的大道離開,儼如正在進行群體覓食的螞蟻大軍。
昨晚發現屍骨的地方此時已經經過了深入的挖掘,更多漆黑堅硬的骨被挖掘了出來,查過了收藏在這裏的帝國典籍,確定這些屍骨與一場大規模的毒殺慘劇對應起來,那是四百年前的一次大規模毒殺,所使用的劇毒使得屍骨即使到現在都堅硬無比。
「阿爾你得帶克娜離開,但我不會走,事情很奇怪。」三人穿過長長的廊道時,文森特說道,「亡靈法師不會在那樣的地方施放毫無意義的魔法,除非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趕人離開……老實說,我就是為了這個東西而來的,我的冒險經驗可比你們豐富多了。」
「你們兩個一位是皇子一位是公主,你們不離開難道我離開?」唐憶搖了搖頭道,「而且或許那亡靈法師是為了趕跑大多數人才好來城堡惹事呢?呃,好吧,我開玩笑的……」
昆恩堡附近便是一個編制巨大的軍區,一旦引起警惕,一天之內大軍便能在兩地來回,因此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出現。而在聽了他們的話之後,克莉絲汀娜也嚷道:「我也不走!你們兩個別想趕跑我,我就是為了冒險而來的!」
「不,克娜你必須離開!」唐憶堅定地說道。
「不要!」克娜抗議道,「你們兩個比我還要差。為什麼要我走!我要留下來保護你們啦!」
聽了她的說法,兩人不由得無奈對視。她說地倒也是事實,不過……
「不行,克娜你仍然得走,這次很危險,知道嗎?」文森特也說道,「我們知道一些很有趣的資料,如果你願意離開,出去之後我們就告訴你。怎麼樣?」
「不行。」克娜想了一會兒說道,「除非你們現在就告訴我,我才考慮站要不要走!」
「別耍滑頭啊,克娜。不可能先告訴你的,那可真是很有趣的資料哦。」文森特笑道,「算了,你有一個早上的時間可以考慮。」
「哼。小氣……」
事實上,發生了昨天的那件事後,一些已經進入了城堡中的小貴族們也都決定離開。許多膽子小的甚至連夜就走了。對於這件事,身為主人的哈里森侯爵態度曖昧。對於人們是否應該離開,他一直都未有表態,只是在早晨安排了一個盛大地飯局。邀請了所有身份稍高的人參加。克莉絲汀娜與文森特自然是其中之二。連帶着唐憶也有了參加的資格。不過,在人們陸續到達的時間裏。文森特與唐憶在餐廳外地走廊里有了這樣的一次對話。
「其實,阿爾你知道的東西,凱瑟琳姑姑也告訴了我的,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覺得你和克娜都應該離開。」
「你真地知道?」
「或許比你知道得更多。」文森特輕輕笑道,「加百列先生的博學造詣驚世駭俗,十七年前在這裏設下那個藉由魔法潮汐而顯示功效的留影法陣,原本是為了討好妻子而做的小把戲,卻不了恰巧遇上了那次地災劫。十七年前的事情過後,加百列先生去世了,但是留影法陣連接整片空間,無法被破壞,八年半之前的那次魔法潮汐是在白天,留影法陣地功效或許顯現不出來,但是仍然死了好幾個人,雖然事後被壓下,我們卻有理由相信那是因為他們看到了不該看到地東西。而到了這次……」
深吸了一口氣,唐憶點了點頭:「到了明天晚上,十七年前地一切將因為這個法陣而重現,必定有些人會對於十七年前的事情做出掩蓋。老實說,昨天晚上那兩隻骷髏,恐怕就是這些人弄出來地事情吧。」
「這樣一來,這裏也就更危險了。」文森特道,「你最好還是和克娜離開吧。」
「克娜是肯定要離開的。」唐憶點了點頭,「不過我嘛,暫時有不離開的理由,相對我來說,你不是更沒有自保的能力嗎?」
「我當然有防身的方法的。」文森特笑道。
「我也有的。」
隨後,文森特望着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也罷……」
接下來的早餐,氣氛其實相當沉悶。
身為主人的是哈里森侯爵,但是作為這裏地位最高之人,佔主導地位的自然是雷比亞斯親王,約書亞則在一旁只言不發的拼命咳嗽。對於昨晚的事情,觀光的平民已經決定全部疏散,但是作為信奉騎士精神的貴族來說,需要考慮的還有身為騎士的榮譽。若這次的亡靈事件是假,若是貿然離開,一旦傳出去在場的人就都會顏面掃地。而若是這次事件真有其事,臨陣之時嚇得遠遠逃開,身為貴族的顏面也會丟得一乾二淨,因此,這次的早餐需要考慮的就是貴族們的去留問題。
「……因為骷髏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做過調查,場地里並沒有亡靈的殘留氣息,當然,在場有那樣多的生人,即使有亡靈氣息也都已經被掩蓋下去。經過考慮,至少我和約書亞侯爵決定留下來,炎龍軍團方面我們已經派出了聯繫人,估計今晚時候便會有軍隊到達……十七年前我們因為疏忽而承受了慘重的代價,但是在十七年後的今天,我想我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來應付任何考驗,曾經在英雄在看着我們,那位被我所尊敬的如親人如兄長的英雄,他讓我無法離開……當然各位的去留可以自行決定。」
說是可以自行決定,但是雷比亞斯親王既然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位地人。自然不會再有誰不顧顏面的想要離此而去。片刻之後,長桌上的眾人紛紛表態要與英雄同在。消息傳出廳外之後,不少小家族的貴族們也都決定留下,但是離開的人仍舊有。當克娜揮着手決定「雷比亞斯伯伯」時,文森特卻按住了她,笑道:「克娜會離開。」
雷比亞斯笑着點了點頭:「唔,這樣最合適不過。」
「才不要呢,我才剛剛晉升二級冒險者啦,我是英勇的冒險者!」
克娜激烈的抗議被周圍的幾人自動地無視掉。接下來便到了自行用餐的時間。人們在餐桌旁大聲地交談,多半是例舉這次不會有什麼事情地理由,炎龍軍團會過來啦,這裏這麼多人啦。大家都有準備啦,或者亡靈的事情是有心人的惡作劇,大家是虛驚一場之類的。與其說是例舉理由倒不如是在說服自己。而在這邊,克娜幾乎委屈得要掉下淚來。唐憶與文森特在一旁不斷地安。
「好啦,好啦,我地小公主,等到我天下無敵的時候。一定會讓你留下來,可是這次不同啊,我大概只能保護好自己。要是你受了傷怎麼辦?」
「我比你厲害。我可以保護你啊。而且我們是同伴。騎士里不是都說,同伴間應該互相保護的嘛。你們都把我當成小孩子……」
「好了,我知道是我不對,但是克娜一定可以理解的啊,我們送你過來時就答應過凱瑟琳夫人,決不會讓我們地小公主受到任何的傷害,要是有什麼不安全的事情發生,我們都會被凱瑟琳夫人罵的啊……」
「我不要當什么小公主,我才不是什麼公主。我只想當冒險者而已……」克莉絲汀娜哭了起來,「大家來地時候說得那麼好,有了事情你們就把我推開,我也會擔心你們的啊,你們又沒什麼厲害的武藝,阿爾哥哥你又總是受傷……要是你們出事了該怎麼辦,我也會擔心地啊,嗚……我不要離開……」
「克娜……」
望着小姑娘哽咽地神情,兩人都有些感動了,一番努力之下都止不住淚水,克娜伏在長桌上嚶嚶地哭泣着。唐憶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拿起桌上地幾樣銀制餐具放在雙手之中,當儲存在身體裏的火系魔力緩緩湧出,那些餐具也就融化成了柔軟的一團,就在唐憶十指靈活的揉捏間,那團銀塊漸漸地形成了一個女孩的模樣,片刻之後,竟然定型成一個克娜哭泣的模樣。之前沒見過唐憶有這項技藝,克娜一面抽泣一面驚訝地看着,文森特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而在長桌對面,約書亞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緊緊地望着唐憶的動作。
「好啦,別哭了,這個送給你。」
「可是……我不要離開……」
「這個待會再說,先把眼淚擦了,你可是我們最可愛的小公主哪……」
隨口說出的稱呼,卻在下一刻遭到了克娜的強烈排斥,眼淚又在頃刻間奪眶而出,她驀地大叫了起來:「我才不是什么小公主,我不是小公主,不是不是不是……我是野種啦,你沒聽見人家說嗎?我是野種!是野種,一點都不珍貴的,我是野種才好呢,這樣就可以和你們一塊冒險了!」
她所說的卻是在不遠處對着這邊指指點點的切莉一家,胖女人倒是沒有說什麼,反而是她那個看來還不錯的丈夫,正不斷對鄰近的人說着克娜的壞話,大抵是什麼昨天的事情多半是克娜的惡作劇啦,這女孩本就是野種啦,一向沒教養,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之類的。唐憶輕輕捂住了克娜的嘴,隨後幫她擦去洶湧而出的眼淚,小姑娘在他的擦拭下不斷抽泣着。
「對不起,克娜,是我的不對,可是你也不可以這樣說的哦,這樣一來,不光我們會生氣,凱瑟琳夫人也會傷心的,知道嗎……」
這樣說着,他的目光卻漸漸變得銳利起來,從座位上站起,就在克娜與文森特的注視下,來到了那仍在口若懸河的男人身後。
「你……有什麼……啊」
幾十人聚在長長的餐桌之上,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會離開座位,這是貴族的修養。眼見繞行而來的唐憶,切莉驚奇地回頭看了,那男人也回過了頭來,然而話才說一半,唐憶已經陡然間動手,寒芒乍現間,從水蘭色袖中陡然伸出的大馬士革刀狠狠地穿過了男人的手背,將他的手直訂在了桌面之上。慘呼聲中,血光、大馬士革刀上的神秘花紋匯成一色,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與此同時,大喝聲響起,皂色的光芒從後方亮了起來,卻是作為僕人站在後方不遠處的光頭男做出了反應。
「岩體」的強化力量催發而出,重拳怒轟而來,甚至連整片空間都有震動的錯覺出現。然而在那一刻,唐憶卻無比迅捷地將刀拔出了桌面,一個旋身看看錯過這記重拳,手中的軍刀已經向那光頭男的側身斜撩而上。
然而力量的差距似乎是難以逾越的。「乒」的一聲脆響,軍刀被光頭男一拳擊飛出去,連唐憶的身體都被震得退後了好幾步,那光頭男又一拳緊跟而來,唐憶卻又是一個旋身,這次沒能完全躲過,拳風將他的身體刮飛起來,而就在半空中旋轉的同時,他的手肘還不忘向着對方的額頭上猛擊而去。
「找死!」
「岩體」本就是如同「王甲龍身」一般的護體力量,而在霸道一項上甚至還猶有過之,見唐憶不自量力地擊來,那光頭男舉頭便撞,然而當他的頭部撞上唐憶的手肘,魔法的洪流在陡然在那處爆發開來。
轟的一聲震動整個大廳,受到魔法力量對頭部的最近距離轟擊,那光頭男一時間也受不了地踉蹌退步,下一刻,大馬士革軍刀旋轉着刺入了他的後背。
紛舞的魔法火焰中,跌倒在地的唐憶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過來,趁着對方仍是頭暈腦脹的片刻一把抽出了軍刀,血水飛舞成圓,刀尖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之上。
「咳……什么九級強者,不用力量也能打敗你啊……」
目睹這片刻發生的一切,大多數人都譁然地站了起來,大馬士革刀是被光頭男本身的力量反擊而出,在地板與幾根石柱上反彈之後刺入了他的後背,而若是沒有唐憶手肘上發生的那次爆炸,「岩體」的力量也不會在頃刻間減弱。至於目光銳利至雷比亞斯親王,約書亞等人,自然可以看出大馬士革軍刀刺入的位置正是「岩體」當時最弱的一處,若這一切都只是計算,那麼,只在戰鬥開始,他便算準了大馬士革刀被擊出後飛舞的軌跡,算準了對方的反應,算準了手肘爆炸後對方退後的位置,然後也算準了自己有能力再站起來……這人對於戰鬥的把握已經精確到何等程度了……
嘴角流着鮮血,左手持着大馬士革刀抵在對方的喉嚨上,已經脫臼的右手卻在空中毫不在意地晃動着,那副神情陡然觸動了約書亞心中的某處,驚奇將想要站起來,手背卻被雷比亞斯親王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