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衛道士轉身正想給這村長老頭點「colorseesee」的時候,原本氣得鐵青的臉,瞬間脹得通紅。
我去年買了個表!
這泥馬至於嗎?!
只見村長老頭滿臉污漬,一頭亂糟糟的銀絲隨風搖擺,一身蟲吃鼠咬的破布爛衫,腳踩缺幫少尾(yǐ)的爛草鞋,手拿枯竹竿,腰纏破麻袋。
這哪是執掌一方的土皇帝?
這泥馬分明是丐幫的太上、太往上、還往上、一直往上的長老啊!
現在就明知道村長老頭這身造型是為了博取同情裝的,但讓他打,他下不去手;讓他罵,他張不開嘴。
只能暗氣暗憋。
段紹輝和朴浩宇顯然也是首次見村長老頭這身打扮,具是一愣。
好險!
這小子知道真相了!
朴文軒將衛道士的神態變化盡收眼底,對他的心理活動也猜了個大概。
看來還得賣賣力氣,否則好事兒變壞事兒,將來這些孩子都得怨恨於我。
「哎,我這老寒腿又犯了,真是不中用拉!」
朴文軒一臉難色,腳步闌珊。
無恥!
紅日當頭,
晴空萬里。
你居然喊老寒腿又犯了?
你說你捂出了腳氣,我還能信!
衛道士不信,段、朴二人卻信了,快步過去,一左一右扶住朴文軒。
段紹輝更是急道:「村長爺爺,您怎麼樣?」
朴文軒早就來了,自然知道段紹輝也晉級為神力英雄,見他真情流露,倍感欣慰,「還是段小子有孝心,有你這句話,村長爺爺的病就好了一半!」
說着瞥了一衛道士,顯然他是另外一半。
我就看你能無恥到什麼程度!
衛道士回敬個大白眼,乾脆原地坐下。
「爺爺,您剛才的意思是獵殺野雞無法晉級神力英雄嗎?」
扶着朴文軒坐好,朴浩宇迫不及待道。
碰觸到他憧憬且滿含希望的目光,朴文軒瞬間好象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這憧憬的重量和背後的意義,他深有體會。
當年瑪法大陸烽煙四起,他晉級神力英雄無望,毅然選擇參軍,在戰場上磨礪自己。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神力英雄,是因為他有幸在戰場見過三職業終極力量的可怕。
法神那絕對零度的冰咆哮!
天尊那口吐魔焰的召喚神獸!
聖戰那燃燒着烈火的屠龍刀!
那些絢爛多彩,威力無儔的神技直到今天他仍記憶猶新。
回過神來,不忍打擊朴浩宇,朴文軒委婉道:「當然不是!」
嗯?
難道還有什麼隱情?
衛道士開始暗自嘀咕。
「不過……」
我去!!
我就知道這老頭不着調!!
老朴家老的、小的怎麼都說話大喘氣呢!!
衛道士暗暗腹誹。
「不過什麼?」
朴浩宇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不過這還不夠!」
朴文軒解釋道:「我十六歲參軍從士兵做起,那年月戰事不斷,在一次次的戰役中我都僥倖不死,軍職也從伍長、什長、校尉一路坐到偏將。」
噝!
衛道士暗自咋舌。
瑪法大陸的偏將那是有統兵權的,是執掌數萬人生死,實打實的職位,絕不是某些talking少將、office少將可以比擬的。
想不到這猥瑣老頭年輕時居然也是個狠人!
「那村長爺爺為什麼不繼續做下去?」
段紹輝好奇道。
朴文軒慈祥地看他一眼,微微搖頭,淡然笑道:「當你有一天發現身邊的朋友都一個一個的離你而去時,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不做了。」
段紹輝撓撓頭,顯然不理解。
朴文軒再次笑道:「簡單說是孤單感吧!」
「與我同期入伍的戰友都相繼馬革裹屍,當最後只剩我一個的時候,那種孤單感是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的。」
「所以我開始反思,反思我入伍的初衷是什麼?」
「當我發現當時的狀態已經背離了我的理想的時候,我毅然遞交辭呈,選擇回歸故里。」
以老頭的資歷,當個村長還真綽綽有餘。
衛道士暗忖。
「難道回邊界村就能實現爺爺的理想?」
朴浩宇問道。
「當然。」
朴文軒點頭道:「我最初的理想是成為神力英雄,現在既然自己不行,我為什麼不能幫助其他人成為神力英雄?」
「戰場上的十餘年經歷使我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對付異族還得靠神力英雄,普通士兵再多也只能起到牽制的作用。」
「所以從我當上村長的那天起就以培養神力英雄為主旨,到今天已經四十三年了!」
「四十三年裏我用盡各種手段,甚至包括派百餘名精銳士兵暗中保護幾個少年去西邊的山上找半獸人族測試。」
「可結果卻都以失敗而告終。」
說到後來,朴文軒言辭中夾雜着淡淡的傷感,既像是在緬懷過去四十三年裏自己付出的那些努力,又像是在緬懷那些失敗的少年,或者兩者都有……
好大的一盤棋!
居然佈局了將近半個世紀!
衛道士驚詫不已。
此時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村長老頭不派兵保護他們了。
雖然心裏還有點小彆扭,但對村長老頭的這種做法還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人家以此為目標執着了四十三年。
而且人家連親孫子的命都豁出去了,你衛道士的命又算什麼!
不愧是做過偏將的人,該果斷的時候從來不手軟。
想到後來,衛道士居然對朴文軒還生出一絲敬佩之情。
停頓片刻。
朴文軒自顧自地拿出那枚金幣摩挲起來,道:「看到這個,我就知道這次終於成功了,而且通過浩宇剛才對整個戰鬥過程的描述,我更確定了我的某些猜測是正確的。」
「什麼猜測?」
段紹輝、朴浩宇異口同聲道。
「那就是參與晉級測試的少年必須有看破生死的覺悟,否則決不可能成為神力英雄。」
「之前的測試就是因為我太重視,從而造成那些是少年或多或少都產生了依賴心理,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朴文軒解釋道。
「那殺野雞晉級的方法?」
朴浩宇同樣執着道。
「那只是外在的一種形式,在我看來能殺野雞的未必都是神力英雄;可神力英雄一定都有自我犧牲的勇氣,這才主要原因,是內因。」
朴文軒回應道。
三個少年互相對視。
可不是麼!
中午的戰鬥從始至終都只有衛道士和段紹輝做到了無畏生死,晉級的也正是他們,而朴浩宇卻一直躲在後邊,所以最終與神力英雄無緣。
此時衛道士心中最後的那點小彆扭也煙消雲散了,若非朴文軒執着果敢,自己也成不了神力英雄。
而且老頭為化解他心中的怨氣,已然如此屈尊,可謂是用心良苦,自己也並非不通人情之輩。
想罷,給老頭斟上十五年的玫瑰陳釀,由衷道:「村長爺爺,衛道士明白了!」
朴文軒欣慰接過酒杯,開懷笑道:「我這老寒腿現在終於全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