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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夢鹿
美人?
唔?誰在叫我?
我喜歡你這張臉,把你的臉賣給我吧?
臉?(略驚悚)
對,我會給你個好價錢,非常非常好的價錢。
她在夢境中四顧尋找,滿心疑惑。近來的夢越來越離奇了,她都快分不清是自己的夢還是別人的夢了。好像自她對天界失望後,做夢的次數便越來越多,流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神性在退化……
但不可否認,內心深處,她是喜歡這樣的,喜歡遨遊於夢境,不管是別人的夢,還是自己的夢。她想,如果不是她恰好身為神族,那她也是耽於夢境的人吧......
環顧一圈不見人後,她又開始專注於點燃面前的蠟燭,一根根紅色的蠟燭懸浮在半空,映得水晶洞府紅光流溢,就像……就像一個美麗而夢幻的洞房花燭夜……
她總會在夢中回到這裏,無論細節如何,背景總是一個宛若琉璃的冰雪洞府。那日發生的事,是她至今想來最為美好也最為遺憾的事……雪花飛舞中,冰層蔓延,童話般的宮殿在她面前落成,極光漫溢……那一刻的震撼和迷醉今生今世怕再難遇到了吧,可惜童話故事遭遇爛尾,就在她和男神耳鬢廝磨之際,生生冒出一個天帝所種的病毒破壞畫面……
真是遺憾啊,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她才會在夢中一次次回到這裏?
蠟燭點燃,點點火光映入冰層,宛如萬千星辰倒影在水中,輕輕飄曳。卻透出絲絲縷縷的暖,那樣瑰麗的場景,筆畫難描。
可惜肜淵不在這裏。
身為一個夢貘,夢境構築了她的大半世界,可惜這個世界,無法與他共享。哪怕她經歷再多的綺麗玄幻、精彩紛呈,很多時候,她依然是孤獨的…….
&人,想好了嗎?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你把你的臉給我,我給你一大筆財富,這個財富可不光指金銀珠寶之類的喲……」
奇怪的聲音再次傳來,不是幻聽,不是來自於她夢中的想像,而是,確實就在她身邊。
她再次環顧四周,甚至連洞頂都沒放過,但還是什麼也沒發現。
&人啊,為什麼總不肯好好看看自己的腳下。」
那人發出哲人的感嘆,悉悉索索的響動聲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努力地往石桌上爬?
她目光一怔。
那是……一個小矮人?
她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大。
矮人兄爬上石桌,把自己背上的包裹往桌上一卸,氣喘吁吁,「天,可累死我了,為了見美人,我容易麼我?」
流瞳:「……」
矮人兄揮着小手臂向她招呼,「嗨,美人,我在這裏,現在能看到我了嗎?」
「……」流瞳木木地沒反應。
矮人兄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我叫杜康,『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的杜康,我來自焦饒國,美人,你怎麼稱呼?」
流瞳終於擠出一點表情,「焦饒國?」
焦饒國是矮人國度,一個充滿智慧和傳奇的國度。
矮人兄:「正是,焦饒國赫赫有名的解憂杜康說的就是我喲。」
流瞳緩緩地上下打量着他,「你和酒有什麼關係,酒精靈,酒罐子?」
「……」矮人表示鄙夷,「酒能解憂嗎?你沒聽過用酒澆愁愁更愁?要解憂就要靠臉,一臉解千愁!」
「……」流瞳,「請舉例說明。」
矮人兄往包裹上一坐,給她講了個故事。
故事中的姑娘是個小雜貨肆老闆的女兒,長得花膚月貌,姣麗動人。她母親十分疼愛她,當眼珠子似的寶貝着,還教她識文斷字。母親去世後,她就像變了一個人,從此再無笑過。
父親娶了繼母,繼母雖不曾刻薄她,但她的生活境遇還是一落千丈,由昔日捧在母親掌心的嬌嬌女,變成了當街賣貨的雜貨女。
她每天晚上都在被窩裏偷偷哭泣。
心懷悲傷、生活不如意,她鎮日裏鬱鬱寡歡,除了鄰街那個主動示好的屠戶女,她連一句話都不願和別人說,對周遭的一切充滿了厭煩和排斥。
厭煩那些總是吵吵嚷嚷東家長西家短的市井之徒。
厭煩自己粗粗拉拉的繼母和越來越不講究的父親。
厭煩自己深陷在這樣的生活中無法解脫。
一個男人的出現在她灰暗的生活中點燃了一抹亮色。
男子年輕,俊秀,衣着不凡,一看就是個富家子弟。
他一連幾天都來她這裏買扇子,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毫不避諱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兩頰緋紅,十分羞澀。
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了,紅着臉道:「一個人哪能用得了這許多扇子,公子為何如此破費?」
男子看着她,目中波光蕩漾,「我想見你,如果不買扇子,我怎麼能見到你呢?」
一句話,便讓她的臉如火燒,心如撞鹿。
之後慢慢熟起來。男子言談風趣,經常逗她開心,他憐愛她,同情她,向她傾訴自己的愛慕之意。於是她便慢慢淪陷了,淪陷在他的山盟海誓中,淪陷在自己美好的想像里。
在她的想像中,男子像救世主一樣,騎着高頭大馬,帶着八抬花轎,風風光光地把她帶出自己泥淖般的生活。
他們開始頻頻幽會,他們開始偷嘗禁果,她開始一遍遍地提起讓他托媒人向她家提親的事。
某一次幽會後,她再次提起,這一次他沒有顧左右而言他,微笑着告訴她,「三日後你還到這裏來等我,有一份特別大禮要送給你。」
&麼大禮?」
男人意味不明地微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絕對讓你想不到。」
是的,想不到,窮她一生的想像力都想像不到。
當她穿着新衣,滿懷期待地到達幽會之地時,男人出現了,他懷中還擁着另一名女子,四五名無賴呼啦啦地圍住她,各種調戲。
男人懷中的富家女嫉恨地看着她,仰着下巴大聲道:「敢和我搶男人,我今天就讓你看看,和我搶男人的下場!」
說着呵斥幾個無賴,「還不趕緊上!」
無賴們一擁而上,撕扯她的衣服,上下其手。
她不停地掙扎、尖叫、哀求、哭泣,然而那個男人只是擁着富家女津津有味地看着,像在觀賞一齣好戲。
世界驟然崩塌,冰寒入骨,恐懼戰慄。
如果不是一個尼姑恰巧路過大喊起來,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尼姑把衣不蔽體的她扶進離此不遠的尼姑庵,她滿臉是淚,腳步虛浮,一點風吹草動都可以讓她渾身發抖,已被刺激得神志不清。
尼姑嘆息着對她百般勸慰,恰好她的朋友屠戶女進庵替母還願,雖不十分明了她發生了什麼事,但也跟着好言安慰了一番,把她送進家中。
她回到家中便一病不起。
病中,她被人猥褻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後來,她知道了,傳出這種流言的,正是她視為唯一朋友的屠戶女。
她被命運推入了無底深淵,某個夜晚,她跑出家門,跑到離家最遠的那條河,投河自盡。
&當然沒死成,」矮人道,「是我喊人救了她,然後問她,願不願意把她的臉換給我。」
她換了一張平凡的臉,可是這張臉愛微笑,言語柔和,善於傾聽,讓人舒適。
她寄居在尼姑庵中,與人相處融洽。
她沒有忘記自己之前遭遇的事,但又覺得,那像是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的事。
她零零星星地聽到一些自己離開後家裏發生的情況。
她潑辣的繼母找到傳流言的屠戶女大打出手,不但把對方打得幾天不能出門,之後更是見一次打罵一次,見一次打罵一次,生生逼得對方精神崩潰,在當地待不下去,早早遠嫁了事。
然後,但凡有人議論她,她繼母必定登門開罵,罵得對方祖宗十八代都睜不開眼,從此再不敢在明面上胡言亂語搬弄是非。
於是,再無人敢明目張胆地議論她。
那些傷害她的男女繼母也沒放過,直接告到官府,一頓板子下去,人人招供,因她生死未明,那些人不但挨了板子,也進了監獄。
富家女最慘,無論陪多少嫁妝,也無人敢娶。
聽到這些事後,她怔然良久,她從來沒有看清過任何一個人,從來沒有。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重回家中的意思。
直到有一天,她的繼母來到庵中向佛祖乞求,她才知曉,她的父親因她失蹤已經病倒在床,她的繼母因為自責自己性子粗沒有照顧好她而日夜內疚。其實繼母也是疼愛她的,但因為是繼母,繼女又不親近,所以繼母承受了很大壓力。
但性子要強的繼母卻一直在暗暗準備着,為她攢了一大筆嫁妝,就為讓她像小姐一樣風光出嫁,也表明自己的心。
她聽後再也忍不住,跪到繼母前流着眼淚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坦誠了自己狹隘和錯誤。
最後的最後,她隨繼母回到了家中,以父母義女的身份,頂着新面孔開始了新的生活。
她嫁了一個勤勞樸實的男人,生了兩個伶俐可愛的孩子,一家人過得很幸福。
矮人道:「你看,換了臉後,她雖然她損失了一部分美貌,但卻得到了比美貌更為珍貴的東西,怎樣,願不願把你的臉換給我?」
流瞳:「她是換了臉,又不是換了腦子,還能增加情商和智商?雖然你的故事很動聽,但恕長了腦子的我實在沒辦法相信。」
矮人道:「因為每張臉都帶了原主人的一部分能量,當你擁有了這張臉,也就擁有了這部分能量。比如我剛才說的那個女子,她新面孔的原主人是個性情和善、眼明心淨、善於經營幸福的女子,所以她換了那張面孔後,和周圍的人相處融洽,卻擇友慎重,生活積極踏實,然後獲得了自己的幸福。」
他從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連串小面孔,一個個有小孩手掌那麼大,垂眉斂目,宛如沉睡,矮人挨個介紹道:「這一個活潑討喜,眼睛明澈水靈,最容易俘獲人心。
這一個性情穩重,處變不驚,換上後會讓人端莊雍容,有大家風範。
這一個反應迅捷,言辭伶俐,在任何場合都可以讓你大放光彩。
這一個……」
他一個個指下去,流瞳插嘴道:「你覺得,這個尺寸合適麼?」
矮人:「大小可以變化,哪怕你的臉有磨盤那麼大都可以罩得住。」
磨盤大……
流瞳果斷閉嘴。
矮人滿臉期待,「怎樣,想不想換?」
流瞳語氣複雜,「你就這麼想讓我換臉?」
矮人:「當然,收集美美的臉是我畢生的志願吶。」
流瞳搖頭,「我絕不會給我喜歡的人看一張醜臉。」
矮人焦躁地背着小手在桌上走來走去,然後倏然回頭,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說道:「只要你把你的臉換給我,我再送你一件寶物,舉世無雙的寶物,如何?」
&
矮人:「我們焦饒國有個著名的傀儡師,已經避世多年,他做出的傀儡不僅與真人無異,而且相伴久了,還會慢慢產生靈性。你不是不捨得你的心上人麼,乾脆就做一個心上人模樣的傀儡,不僅能夠陪伴你,還永遠不會背叛你,怎樣?」
流瞳簡直沒辦法理解他的邏輯。
矮人道:「你知道這個傀儡師多了不得麼,經他手做出的傀儡絕對不會讓你失望。怎樣,換吧,換吧,把你的臉換給我吧。」
流瞳:「……」
她想了想,說道:「那就把那個傀儡師的事情說給我聽吧。」
燈光悠悠,夢境中的故事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