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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鶯脊背僵直,有些防備地看着他。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就見他仿佛從未與她有過隔閡,立在她身前寸余,用手背探着她的臉頰:「這麼冰?」於是,另一隻手也抬了上來,用兩手的掌心捂着她的臉。目中所及的丫鬟都避了開去,綿綿情意流淌在兩人之間。
粗糲、溫暖,綠鶯也只不過陶醉了瞬間,旋即想到他在外頭的風流作為,登時熟悉的噁心感又一次襲來。她退了一步,直接開門見山:「你來到底要做甚麼?」
見她連個笑模樣都沒有,說的話也硬邦邦,馮元眼中閃過一絲惱意。他儘量讓自己笑得心平氣和,拉着她走到桌旁坐下,最後還破天荒地親自給她斟了杯茶。這杯茶被他推出去後,就像被遺忘的舊物似的,冷落地擺在一旁,她連嘴都沒沾。都這麼做小伏低了,她卻還是端着姿態,凜然不可侵犯地用冷傲對着他。
他忍了忍,才和顏悅色地對她道:「我都親自來了,也該回府了罷?」
綠鶯總算明白了,他這是硬的不行,打算來軟的了。那他可打錯了算盤,在這件事上,她是軟硬不吃。遂搖頭:「我不會回去,念在我服侍你一場,你就放了我罷。」
放了她?當我馮府是龍潭虎穴麼,就這麼讓你難以忍受?馮元臉上有些變色:「豆兒呢,你讓她跟你在外頭受苦,被人指指點點着長大成人?」
綠鶯垂下眼帘,默默想了一會後,似是下了決心,抬頭對他道:「你帶她走罷,過幾年記事了,別告訴她曾有過我這麼個生母。」
砰的一聲,馮元一掌拍在桌上,倏然起身指着她鼻子吼道:「李綠鶯,虎毒還不食子呢,你怎麼敢!你怎麼能!你還是人麼?還有心麼?」
手腕搖晃,一根指頭哆哆嗦嗦指着她,似要穿過一層皮,直接戳到心肺去,顯然他已經極是生氣了。綠鶯也不遑多讓,臉色不比他好哪去:「我有心沒心,不勞你費心!」
見他要氣抽了,她撇過頭不看他。馮元居高臨下,看了半晌她那仿佛寫滿了倔強二字的腦瓜頂,想到此行目的,頓覺方才太過衝動。他吐納了幾個來回,翩然落座。
「我知道你氣甚麼,我答應你,從今往後再不那麼對你,定會溫柔,也會顧及你,可好?」他笑着承諾,滿眼認真之色。
聽了這話,綠鶯先是一愣,緊跟着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甚麼事了,她臉一紅,又羞又氣。凶叨叨瞪着他,卻沒臉去接這話。然後就聽他接着說:「還有之前那個勞什子梳籠姑娘,全是莫須有,我喝多了瞎講逗你的。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問我內弟佟固。我若撒一句謊,就讓我仕途盡斷。」
怕她不信,馮元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你若還記得,那晚我還要與你親熱呢,要是真在外頭野過,哪還有多餘心思應付你?」
那日,她以身帶葵水推拒了他,細細一想,他說的倒不似有假。再說,他還真沒必要去哄騙她,綠鶯心裏已經信了。只要一想到他還是乾乾淨淨的,即便此時寒冬臘月,她也覺得身上暖和和的。馮元不動聲色地將她所有表情看在眼裏,知道她動搖了,連忙趁熱打鐵:「都還沒用晚膳呢,這裏簡陋,不如現在就回府?」
他已經躍躍欲試地站起來了,掃了眼四周,日常東西一會搬着,大件不急用的明兒再說。還有寶貝閨女,一直屋裏睡着,這兩日見不着爹爹還不知怎麼哭呢,回府後他定要好好抱抱她哄哄她才是,最近事情太多,倒是冷落閨女了。
「那老爺還要娶妻麼?」
馮元正在美好展望着,不防綠鶯忽然說話,他下意識點頭:「自然要娶的。」
「呵,果然。」綠鶯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語氣厭棄極了:「我不回去,你請回罷。」
馮元煩躁地閉了閉眼,坐回去無奈地望着她:「又怎麼了,作甚麼妖,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綠鶯直直對着他的眼睛,神色堅決:「你若承諾不再娶,我就跟你回去,否則我們就斷。」她決定將話說得更白寫,即便會惹人詬病:「我希望你只有我一個,不能再有別人,行不行?」
馮元直起肩膀,朝她那邊欠着身,語氣凌厲,像只受驚的大公雞:「你瘋了麼,還是病了?中邪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甚麼?簡直荒謬至極!」他試圖用難聽話羞辱話澆滅她腦中的無稽念頭,他從沒想到,她對他竟有這麼強的獨佔欲,她的嫉妒心讓他大吃一驚。
他的激烈,仿佛並不能影響到她,綠鶯眉眼平淡,注視他的目光確是那麼執着:「我就問你,到底答不答應?」
「不可能。」想都不用想,馮元猛地搖頭,「我又不是窮地娶不上,家裏後院瑣事也得......」
「這些不用跟我說了。」綠鶯毫不留情地將他後話截斷,已經給過彼此機會,儘管結果不盡人意,卻也在她意料之中。世間女子千千萬,她不知在天涯海角處,是不是也有和她一樣敢於執着追求的女子,儘管不被世人所容。但別說馮元了,就以她平生所見,都沒碰到過第二個,可能這就是天生反骨罷,她也沒法子。「既然過不到一塊去,就散罷。你以後也別來找我,若要看豆兒,提前派人來知會我,我出門避開後你再來。你要堅持帶豆兒回去,我不攔着,你放心,我也不會去做偷偷摸摸與她相見的事。還有,你要是能給我一紙放妾書,就最好了。」
見他面色越來越黑,像是在打甚麼主意,她翹着嘴角嗤笑:「怎麼,還想動手?」
馮元有些心虛,還有些下不來台。其實他是想岔了。綠鶯的意思是他又想像頭幾天在書房似的,啪啪給她大嘴巴子讓她服軟,而他琢磨的卻是不想廢話了,說甚麼她也是油鹽不進,乾脆直接綁回去。他擅長以德服人,像個專搶花姑娘的山大王似的,手段到底不入流,被她這麼明晃晃得看不起,他自覺被將了一軍,也就不好再動手了。
不知他是在忍氣還是不屑,總之嘴角傾斜到一邊,滿臉嘲諷之色。就見他環顧廳內所有角落,語氣有挑釁有威脅:「你當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我給你的,鬧到如今這般,我若收回去......你還堅持那蠢念頭?」
他也就這點本事了,真讓人瞧不起。綠鶯呵了一聲,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個小丑:「隨你的便,我就算討飯也討不到你馮府大門。」
好生噎死人的本事,馮元差點沒嘎一下抽過去:「好,好,真有志氣!我們走着瞧!」
撂完狠話,他狠狠瞪了她一眼,重重一拂袖,氣勢洶洶闊步出了南門,門讓他甩得梆梆響。
這一路吃了一肚子涼風回了府。真是娘了個蛋,出師未捷,自己先被氣了個仰八叉。進門後,又賤皮子似的如往常一樣去了玲瓏院,不過他可不是去緬懷舊情的。進了正房,蹭蹭兩步走到床邊,照着柱子就是咣咣兩腳,末了還不解恨,一眼掃見床頭那雙鴛鴦枕,拳頭一出,又覺不舍,改路朝褥子砸去,悶響聲聲。
這娘們是白眼狼轉世麼,他對她已經夠忍讓了,真是冤家!昨兒還下決心晾她一晾,可就這麼短短兩日沒見,就覺燒心燒肝地疼,想她想得心痛,簡直匪夷所思,這才決定先舉降旗。他對她有眷戀,不假,可世上女子多如牛毛,怎麼就非繞着她轉了?大抵人人都有各自的執念罷,而他的執念,就是她。
他對她包容,她卻對他殘忍。不讓他娶妻?就如同穿鞋不穿襪,進茅廁不帶草紙一樣,擱誰那也說不過去,他又怎麼能答應呢?夜裏做了一個夢,夢裏一夫一妾,夫是他,妾是她,沒有妻,沒有別人,日子溫馨祥和,白髮蒼蒼,相攜到老。醒來後,他竟覺得其實這樣也不賴,可若侯爺老夫人將來會生微詞......那將來就再說罷,眼前先把那倔娘們哄回來才是正經。
說回剛才。
馮元離開後,春巧從帘子後頭鑽出來,湊到綠鶯身邊,噘嘴瞪眼地表達不滿。
綠鶯不搭理她,轉而端起之前馮元給她斟的那杯茶。涼了,她仍是小口啜飲。春巧嘴巴都噘酸了,忍不住扭到她身前,盯着她質問道:「姨娘啊,你剛才是說氣話罷,其實你沒打算不要二姑娘罷?」
「嗯,是氣話。」綠鶯連猶疑都沒,嘁哩喀喳答得乾脆,春巧反而有點吃不准了。被她直勾勾的眼光盯得瘮人,綠鶯好笑地搖頭,「好罷,確實不是氣話。」
還沒等春巧發急,她便又接着說:「不是氣話,也不是心裏話,不過是試探他罷了。我總要知道他的想法,將來會不會趁我出門時,來抱走豆兒。」
「那......老爺會麼?還有,他若真將這些值錢東西收回去,連吃穿嚼用都不給咱留,咱們該怎麼辦啊?」剛才真是劍拔弩張,姨娘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怕將老爺逼急了,兔子急了還知道咬人呢,春巧真真後怕。
綠鶯搖頭。事事再是多麼不順,起碼有一點值得欣慰,他還是那麼心軟,從來都是乾打雷,少有下雨時候。想必將來即便她孤身一人,也不至於過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