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爺子藏書畫的地方離他的書法並不遠,是棟獨立的小樓。推開門一看,一列列的櫥櫃整齊排列着,空氣中飄蕩着樟木的香氣。
用樟木做的櫥櫃結實又防蛀,非常實用,前面幾列櫥櫃裏擺着一批線裝古籍,存留狀態非常好。
李玉白說:「我們先把這些拿去通風的地方晾一晾,然後再把裏面的畫好好瞅瞅。」
寧向朗點點頭。
李玉白不客氣地指揮楚洵一起幹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想找出那幾面傳說中的緙絲屏風。
寧向朗知道他惦記着什麼,努努嘴說:「上面還有一層,我估摸着寶貝都在上面。」
李玉白兩眼一亮,手腳更快了。
除了晾曬之外,除霉和修復也是任務內容。
寧向朗早叫人把工具送了過來,老書老畫都是紙製品,不能曬過頭,也不能水洗,否則那薄薄脆脆的紙片兒要麼曬得嘣嘎脆、一碰就碎,要麼就徹徹底底化掉、連渣渣都不給你留一點。
晾書還好,楚洵和傅徵天都能幫把手,更細緻的活兒就只能由李玉白和寧向朗來了。
沒想到楚洵看起來嬌慣,領悟力卻不差,看寧向朗和李玉白搗騰了一會兒就學了七八分,麻利地跟着他們動起手來。
連楚洵都「自學成才」了,傅徵天自然也不甘落後。
最後需要花的時間大大縮短了。
李玉白和寧向朗把一樓的書畫都翻了個遍,迫不及待地往樓上跑。
等他們推開二樓的門,目光一下子就被那映入眼帘的屏風給吸引住了。
那是面十二扇緙絲屏風,不說中間那精美而繁複的緙絲侍女圖,就說那黃花梨框架就已經價值連城!那黃花梨紋理漂亮、木質細膩,刀工渾然天成,色澤更是均勻之中溢着「老氣」,看起來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而屏面使用的是「通經斷緯」的緙絲工藝,就是說它的線可以在任何地方斷開,重新起頭。它的特點在於弄出來的畫像正反兩面都是相同的,怎麼看都一樣。
這種複雜的技藝很少人能掌握,從誕生之初就是為皇室服務、被當成藝術品來供着的!
寧向朗和李玉白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真要讓他們仿一仿他們也是能搞出來的,只不過這面十二扇屏風這麼大,上頭的仕女圖又那麼美,他們都來來回回地琢磨了老半天。
李玉白花了很長時間才緩過來,興奮不已地說:「值了!這次來對了!」
寧向朗也一樣,只不過沒像李玉白那樣喜形於色。
把緙絲屏風裏里外外來來回回地賞了個遍,兩個人又湊到一塊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
傅徵天:「……」
這時楚洵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居然是楚家老二打來的。
楚家老二的語氣很不好:「小洵,把小朗和你李世兄叫下來,有幾個麻煩的傢伙跑來了,叫小朗和你李世兄來把他們弄回去——就說是那什麼《藏寶大挑戰》節目組的人來找茬。」
楚洵連忙把事情告訴寧向朗和李玉白。
李玉白兩眼一亮:「上次小朗你自個兒跑去跟他們玩,都不叫上我!這回他們又撞上來,等我去看看。」
楚洵:「……」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該給《藏寶大挑戰》節目組點根蠟燭。
寧向朗對《藏寶大挑戰》節目組的印象也挺深,能把唐運堯都弄得焦頭爛額,這些傢伙還是有點真材實料的!東北那一片無愧為娛樂龍頭,節目辦得還算可以。
就是自視太高,什麼地方都敢跑去撒撒野,在西北博物館是這樣,在祁家也是這樣。
就連州政那邊都對祁家非常客氣,這些解惑居然直接找上門來,難怪楚家老二會想把他們找過去殺殺對方威風。
寧向朗跟在李玉白後面離開祁老爺子的「藏寶樓」,和傅徵天並肩走向前廳。
祁老爺子並沒有親自出面接待,楚家老二倒是出來了,只不過沒什麼好臉色。對方不知說了什麼,楚家老二冷着臉說:「不可以,老爺子不會答應,你們不用想了。」
節目組的負責人說:「我們只是借一借,很快就會還回來。祁老爺子的屏風正好契合我們這一期的主題……」
李玉白笑着插話:「借?要是弄壞了你們賠得起嗎?」
見到個陌生面孔,負責人不由問道:「這位是?」
李玉白說:「我是誰不重要,我就問問,弄壞了你們賠得起嗎?」
負責人說:「我們的經費……」
李玉白冷笑:「經費?這屏風全世界保留下來的也就這麼一面,說不定從一開始也就只有這麼一面,你們的經費賠得起?而且你們是準備把它擺在拍攝現場造勢吧?就你們那天天過潑水節的節目,要是把水往屏風上一潑,你們負得起責任?錢可以賠償這種損失嗎?或者說,你們覺得祁家缺錢嗎?」
負責人梗着脖子說:「我們也是想讓更多人看到它!這樣的東西不應該束之高閣,它應該屬於世界,屬於每一個人!」
李玉白:「……」
看來他的功力還不夠,跟不上這些人的思維啊!
李玉白還想再說,寧向朗已經跟了出來。見到負責人後寧向朗高興地一笑,上前握手說:「喲,這不是張製片嗎?這麼快又見面了,最近節目拍攝還順利吧?需不需要人去客串客串?我可以當個友情嘉賓。」
負責人見到寧向朗後面如土色。
不得不說,寧向朗那期節目是他做得最痛苦的,因為他絞盡腦汁都沒法弄出削弱寧向朗存在感的辦法,只能把寧向朗碾壓節目組代表的情況如實播了出去。
這會兒又在這裏撞上寧向朗,負責人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即使這傢伙看起來很可親!
負責人跟寧向朗握完手後擦了擦汗,說道:「原來是小寧先生啊,又見着你了,你怎麼在這裏?」
寧向朗說:「張製片你消息這麼不靈通?不知道這邊現在在搞瓷器博覽會嗎?」
負責人當然知道這事兒,不過他沒想過去摻和,因為參加這個博覽會的人跟他們根本不是一路的。真要形容一下他們和那些人的關係,那就是他們看那些人不順眼,那些人也看他們不順眼。
負責人說:「這個我當然知道,小寧先生就是為這個來的?真是有心。不過我比較期待八月份在西歐那邊舉辦的『瓷器長廊』,那才是國際性的盛會,那才是展現瓷器風采的大舞台。」
寧向朗聽得直樂,這傢伙對西歐的推崇簡直是溢於言表!
他客觀地評價:「瓷器長廊當然不錯,不過趙老舉辦的瓷器博覽會也不差,在國內也算得上是一流了。」
負責人說:「你也說是國內了,這能比嗎?連人家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李玉白可不像寧向朗那麼能忍,聽到這種傻帽言論,他再也憋不下去了,直接攆人:「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借!你們的節目確實有不少好政策撐着,但那隻對州政那些相關的單位有用,你現在上門來強討人家的東西是犯法的,知道嗎?你要是不介意去監獄蹲幾天,我也不介意報警!」
負責人到哪兒都備受禮遇,哪裏曾被這麼對待過,登時就憋紅了臉,指着李玉白「你你你你——」地你了老半天,最後直接用他的家鄉話罵咧起來。
李玉白眉一挑:「信不信我告你沒事跑來侮辱我?」他的語氣不狠,甚至還帶着幾分笑意,可惜誰都聽得出他不是在開玩笑。
負責人噤聲。
他看了可以做主的楚家老二一眼,見楚家老二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都不說,瞬間就明白了祁家的態度。
負責人一咬牙,轉頭走了。
李玉白「嘖」地一聲,轉頭對楚家老二說:「這事兒恐怕還沒完,這些傢伙最會搞事了。而且他們那節目死忠粉絲挺多的,指不定會把矛頭指向祁家。」
楚家老二說:「什麼玩意兒?我們還會怕他們不成?有本事就來。」
楚洵在一邊說:「一個節目而已,為什麼膽子那麼大?」
李玉白說:「有些人就是仗着政策對他好,覺得自己可以滿世界橫着走。」
楚洵剛才把所有對話都聽在耳里,心裏也氣憤着呢。哪有跑去別人家借東西,借不成還說「這東西是屬於所有人的,你不能霸着它不放」的?呸!多大臉!
楚洵說:「那有什麼,要不這樣,我們也搗騰一個節目把他們搞下去!」
李玉白瞪着他。
楚洵訕訕然地回視李玉白:「這想法不好嗎?」
李玉白伸手一拍他腦袋:「看不出來啊小洵!一看是看你是不開竅的榆木疙瘩,現在你這腦袋怎麼就這麼靈光了!這主意好極了,就這麼幹!你要一起來嗎?我們一起來搞個大的。」
楚洵躍躍欲試。
寧向朗:「……」
他怎麼覺得好像有種「兩個瘋子順利會師」的感覺?
傅徵天卻客觀地評價:「這想法確實很不錯,要是真能實現,我們西北也臉上有光。」
傅徵天這麼一說,李玉白立刻拍板定案:「對,那些傢伙不是瞧不起我們西北,直接去挑我們博物館嗎?等我來琢磨琢磨,非把他們給踩下去不可。」
楚洵說:「算我一份!」
寧向朗:「……」
見李玉白和楚洵興高采烈地討論起相關細節,寧向朗悄悄問傅徵天:「你怎麼也支持他們做這個?」
傅徵天說:「李玉白太閒了。」
寧向朗說:「太閒了?」
傅徵天說:「整天纏着你。」他悄然伸手握住寧向朗的手掌,語氣相當愉快,「他忙起來就沒時間來找你了。」
寧向朗:「……」
作者有話要說:
xdddddddddd天哥開始麻利地剷除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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