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然心緒不寧,總感覺會出大事。
她細細回憶如煙閣里講述的事情,想着近段時間會出現什麼大事,可是想了許久覺得沒什麼大事會影響到和自己有關的人。
為了讓自己不胡思亂想,她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到了學習醫術上。吳郎中已經開始教她學習研毒和解毒兩年有餘,她現在幾乎把師傅的功夫學到了八成。
趙明軒和王靜遠陪着太子視察已過兩月,李欣然每日都過得提心弔膽,雖然如煙閣里的記錄近段時間沒有大事發生,可是她還是有些擔心。
卻說王靜遠他們奉皇上之命陪着太子到揚州巡視,暗中搜集蘇啟雄的貪墨受賄罪證。蘇啟雄是蘇貴妃的哥哥,自蘇貴妃得寵後,蘇啟雄在揚州崛起,橫行霸道多年,私底下不知積攢了多少金銀財寶。
據估計,蘇啟雄擁有的錢財不比國庫少,他名下的生意也遍佈大江南北,豢養的死士也堪比錦衣衛。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皇上即使再寵愛枕邊人,當得知此人想取而代之之時,他也會忍不住要除去而後快。
太子秘密到達揚州後,多方打探均未得到蘇啟雄貪墨的確切的罪證時,竟然不聽王靜遠等人的勸告,毅然進入太守府查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宮倒要看看他蘇啟雄是七十二變的孫悟空還是三頭六臂的哪吒!」太子血氣方剛,向來是遇強則強,任誰說了他也不聽。
王靜遠和隨行官員只得採用兵分兩路的法子,一部分隨太子進入太守府,一部分在外面探聽府內情況,一有不測就進府救援。
計入太守府後,太子才知道蘇啟雄到底多富有。
太守府在揚州最好的地段,佔地面積近二十畝,五路七進的大宅房,光房屋就有140多間,建築可謂規模宏大,結構精巧,方亮門樓雕樑畫棟、精美絕倫。更讓人側目的是府里測海樓內竟有藏書二十幾萬卷。
當他看到庭院四面的卷棚迴廊,四面轉角伸展大弧形彎曲懸挑角梁,和那些垂吊精巧的木雕大花籃時,竟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到底是京城的皇宮還是太守府?直到聽見蘇啟雄諂媚的聲音,他才悠然醒轉。
「太子定要在小的府上多住幾日,卑職府里的廚子可是揚州一絕啊!」蘇啟雄眯縫着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女人般瑩白的瓜子臉上泛着興奮的光。他和蘇貴妃肖像,是典型的揚州瘦馬的體態。
太子睨着他玩味一笑,男人長成這副德行,實在有礙觀瞻!如此想着,心中的鬱悶也少了大半。他就不信,在府里住個十天半月,會找不出蘇啟雄貪墨罪證的蛛絲馬跡。
王靜遠幾個日夜在府里暗尋證據,可是半月過去,府里府外均未獲得有力證據。
蘇啟雄到底是老奸巨猾的奸臣,他一面和太子打着太極,一面把太子捧上天空。千方百計想把太子往聲色犬馬方面引-誘,如果再住下去恐怕太子還未回京城,御史彈劾就會雪片似地向他飛來。
太子知道此番出巡已經打草驚蛇,當機立斷,撤出揚州。
一路安全無虞,臨近皇城卻遭到伏擊。
一隊人馬剛剛進入一峽谷處,王靜遠連忙揮手讓眾人停下。他一人一騎前去探路,多年的行軍嗅覺令他馬上發現異狀,他立即調轉馬頭向回沖,並發出號令:「有埋伏,保護太子!」
埋伏人馬知道已經暴露,立馬下令提前動手。只聽山谷里喊殺聲響徹雲霄,巨石滾落聲不絕於耳。王靜遠見前路被巨石所封,雖然人馬沒有傷亡,但是也阻絕了他們回京最近的路程。
瞬間,山上的蒙面俠客像燕子一樣飛撲而來,寂靜的山谷里頓時響起了廝殺聲,一時戰馬嘶鳴,兵戈相向,場面激烈。
太子顯然沒見過廝殺場面,臉色有些發白。王靜遠邊戰邊退邊保護太子,幫太子左右抵擋飛來的箭雨,太子此時也從驚慌中恢復過來,和其他人一起投入戰鬥。
可是敵我懸殊太大,攻擊他們的蒙面人顯然並非江湖盜賊之流,射出的箭威力很大,應該是用精良的弓弩發射的,單看這伏擊的地點、方式、打法、王靜遠一眼都能看出是經過訓練的高手所為,如果再不殺出重圍,他們馬上會陷入困境。
一波又一波的蒙面人有序地向他們射擊,中箭的悶哼聲、馬兒吃疼的嘶鳴聲,兵器相撞的叮噹聲不絕於耳。
突然,太子的坐騎受傷,太子也中箭跌下馬去。王靜遠心中大驚,正準備奮起營救,卻見一隊蒙面人不顧一切地沖將過來,當頭一人對着王靜遠用左手舉起手中的長劍。
王靜遠眼中閃過喜悅,然後立即吼叫着沖了過去。後面的蒙面人見太子這裏出現空檔,立即打馬前去撈起太子,掉頭就跑。
對面的蒙面人見自己的人得手,更密集的箭雨齊發而至,王靜遠只得帶着眾人邊抵擋箭雨,邊追趕擄走太子的蒙面人。
王靜遠的人馬終於完全撤出峽谷,前邊的蒙面人這才調轉馬頭幫助王靜遠禦敵。
原來搶走的太子的人馬是趙明軒假扮的。他發現王靜遠他們遭伏擊後,本來準備回頭援助,但是看到蒙面人實在太多,即使他們援助恐怕也難支撐多長時間。他當即拿定主意,讓手下穿上夜行衣,拿出蒙面巾,稍稍改裝,趁機救下太子,成功撤離峽谷。
然後他們稍稍為太子處理了傷口,繞道快馬加鞭地趕回京城。
四月初四,溫晨宇來到安國公府。
他雖然穿着一身太監服,但是毫不影響他高華的氣質。他身姿挺拔,肌膚白皙,在陽光下泛着瑩瑩的光輝,那雙眼睛如瀲灩的湖水,漾着盈盈的光澤,卻給人深不見底的神秘。
見到李欣然的一剎那,他露出了溫潤的笑容,院子裏仿佛也因他而亮堂起來!
二人相互見過禮後,溫晨宇清越的聲音響起:「太子受傷大熱不退,太醫院束手無策,皇上讓卑職前來請藥王弟子吳郎中前去醫治。」
王靜遠和趙明軒是隨駕的護衛,太子受傷了,他兩豈不是?李欣然心如擂鼓,眸光微縮慌忙問道:「我舅舅……」溫晨宇連忙抬手制止。
他率先向里走去,邊走便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兩位恩人無礙,只是暫時關押,在下會暗中光照!恩人莫急!」他是那樣的倨傲,連太監慣用的稱呼也不曾用。
李欣然心下略安,她捏緊拳頭勉強控制自己不顫抖。她長舒一口氣想要控制自己的心緒,不讓自己的害怕表現出來:「那就有勞……有勞公子了!」鎮定的聲音還是有些發顫。
溫晨宇聽見她叫自己公子,嘴角翹起。她還是那樣善良,連稱呼都要斟酌,是怕他受傷害吧!其實,他已經無所謂了,如今他已成為東宮的太監總管,巴結他的人多得是!他的願望實現了,做到了令人敬仰的人上人,稱呼又算的了什麼呢?
不過,聰明如她能夠從他的言語中清楚他討厭那幾個字,真是蕙質蘭心!
她的這份情誼自己還是從心底里感激的,沒有她也沒有自己今天的一切!
他看着眼前已經初具少女風采的女子,溫潤一笑:「恩人莫急,卑職定會盡心!只要太子無恙,兩位恩公也不會出事!」太子好了,舅舅他們才無性命之憂!
李欣然剛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她身形晃了一下,虛脫地說道:「可是吳郎中如今不在京城!」溫晨宇眸光凝重起來,一絲慌亂從眼底閃過。
李欣然知道溫晨宇的身家性命維繫在太子身上,太子在,榮華富貴任他享受,若太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他也討不到好去,他是最不希望太子有危險的人。
他眸光微轉,盯着李欣然道:「恩人跟着吳郎中學習了幾年,有幾分把握?」
什麼?他的意思是讓自己去救太子?她心跳又加速起來,砰砰砰的跳聲連自己就聽得見:「不行,不行,我哪能給太子看病?」
她的頭來回搖晃着,看着溫晨宇發暈,他上前捧着李欣然的腦袋不讓她晃動,水汽蒙蒙的眸子盯着她堅定地說道:「沒有什麼不行的,太子在,兩位恩公在……」後面的話他不敢說出口,他知道她懂!
李欣然看着眼前如月華般俊美的容顏,眼淚霎時蓄滿眼眶。她閉目掙脫溫晨宇的掌控,吸了吸鼻子,抬頭毅然決然地說道:「好!大不了一死!」要死一起死,不死淨賺了兩條命。
這是重生後第一次生死決策,也是第一次失去讖語掌控後的無奈選擇,她只能迎難而上,絕無退路!至於溫晨宇,自己和她的關係本來一開始就是相互利用,想要太多的友情反而會讓他們之間的關係陷入僵局。
溫晨宇看着李欣然滾滾而下的眼淚心裏一緊,他摸着被她的淚水打濕的手指,沒來由地心慌起來。的確,今日逼她如此決策多半還是為了他自己。
人總是自私的,沒了太子他又回到了從前,那樣的日子他再也不想過了,但是,欣然能救太子,對王靜遠和趙明軒來說同樣百益而無一害,想來,他們也是贊同的。今後,自己只能多給她點兒消息,多給她點兒幫助才能繼續維持着和她之間的那份情誼。
他別無選擇!
李欣然親自督促幾個丫鬟收拾好醫用的物品,把師傅研製的救命丹藥和解毒丸拿了多半,然後和外公大略說了一下就戴上面巾隨溫晨宇進宮。
由於事情緊急,馬車直接駛入宮門,不多時換了轎子,溫晨宇令宮人加快腳步,直奔東宮而去。
還沒進入正殿,就聽見從裏面傳出呵斥聲:「偌大的太醫院,竟然沒有一個太醫能讓太子醒來,一群廢物!」李欣然第一次進宮,還是如此危及時刻,她嚇得手腳發抖,溫晨宇在一旁輕輕安慰道:「沒事,說話的是隆康帝!你想着兩位恩公,要鎮定!」
李欣然舒口氣,穩住心緒,想着舅舅他們還靠自己相救!她沉着地跟着溫晨宇向里走去。
李欣然摘下面巾,隨着溫晨宇跪拜見禮。隆康帝急切地問道:「藥王的弟子呢?趕快讓他給皇兒診治!」
溫晨宇連忙磕頭道:「吳郎中出京城診病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奴才這才自作主張把他的弟子帶了回來,請皇上定奪!」給太子治病不是誰想治就治的,還要經過皇上的允許。
「女弟子?」隆康帝有些吃驚,但事急從權,隨即道:「抬起頭來!跟着吳郎中學了幾年醫?」李欣然屏住呼吸答道:「三年有餘!」
隆康帝見她一個小姑娘見到皇上卻如此鎮定,心下安定許多:「你有幾分把握救治太子?」
沒有自信的人誰敢把性命交到她的手上?說到治病,李欣然越發沉穩,不急不緩地答道:「皇上英明,能否醫治好,醫者要視病者的情況而定!」皇上一愣,見眼前的女子雖然年歲尚小,但是應對自如,毫不慌張,感覺她應該有幾分真本事,於是,讓溫晨宇帶她去給太子診治。
李欣然隨着溫晨宇進入內殿,只見太子躺在了雕花大床上一動不動。他面色蒼白,嘴唇乾枯,但呼吸似乎還算平穩。一旁一貴氣逼人的美婦正淚流滿面拉着太子哭泣,李欣然猜想她是皇后。
皇后見一個小姑娘要給自己的兒子治病,立即暴起:「滾開,就憑你能治好皇兒?」
為了救舅舅他們,既然鴨子已經趕上架,李欣然就沒有退路,她硬着頭皮平靜的跪地磕頭道:「皇后娘娘稍安,民女一定盡力治好太子!」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