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回到了莊園。
換下身上濕淋淋的衣裳後,姬姒一直若有所思,一側的孫浮湊近她遲疑地說道:「小姑,剛才你落水時,我的肘彎也是一痛,也被那畫舫上的人攻擊了!」
姬姒蹙眉,她轉向一側的秦小草,問道:「你說那人可能是建康五美男之一的張賀之?」
「是!」秦小草說道:「張賀之擅美人圖,而且是出了名的風流浪子……」說到這裏,秦小草朝姬姒看了一眼,有點猶豫地說道:「不過這人眼界極高,非極品美人不能入眼。小姑,你說這人為啥會盯上你?」說起來,現在的姬姒論長相也就是精緻罷了,要入張賀之那等人的眼,還真是把自己想太美了。
姬姒搖頭,過了一會,她抿唇說道:「不管如何,不弄清他動手的原因,終是心裏不安。」頓了頓,她轉向孫浮,說道:「叔,你去見一見謝廣,把這事跟他說一說,讓他幫忙探查一下。」
「好的女郎。」孫浮應了,馬上轉身離去。
孫浮離去後,姬姒還一顆心不能平靜,她來到書房,看到捧着本《淮南子》正朗朗而讀的姬道,便喚道:「阿道。」
姬道轉過頭來,看到姬姒,小少年馬上露出缺了兩顆牙的笑容,他連忙放下書簡,跑到姬姒面前,小姬道仰着頭看着姬姒,一臉擔憂地說道:「阿姐,你不開心嗎?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姬姒在他對面坐下,她捧着臉,苦惱地說道:「也不知怎麼的,昨日從清遠寺回來後,我這右眼皮便跳個不停,剛才去卜了一卦,顯示我有大麻煩了,可我想不起這麻煩從何而來。」
說到這裏,她對上劍眉緊蹙的小少年,不由揉了揉他的頭。笑道:「你別跟着苦着一張臉,不管如何,咱們背後還有一個謝十八呢。」
與姬道說了一陣話後,天色已黑。姬姒便離開了書房。
又過了一會,孫浮回來了,他說,因天色已晚,他侯了一陣沒有侯到謝廣謝才他們。便先回來了,準備明天再去。
第二天一大早,孫浮再次出了門。
孫浮回來時,已是下午,他一見到姬姒,便沉聲說道:「小姑,事情出來了。」
姬姒連忙問道:「什麼事情?」
「謝廣說,以擅畫美人圖出名的風流郎君張賀之,昨天連夜畫了一張圖,那圖上的美人約摸十七八歲。美人一襲白裳被水打濕,以致濕淋淋地貼在身上,她的秀髮也是濕淋淋的粘在兩頰,美人站在舟上回眸而視,其眼神凜然有華光,可配上那入了骨的身段,直是是見了畫的那些郎君一個個嗷嗷直叫。謝廣說,現在很多人都在向張賀之打聽畫中小姑的名姓。」
見姬姒怔住,孫浮又道:「小姑,謝廣還說。那張賀之最擅於相美人,而且他相美人,不是看美人的現在,是從她的骨相和言行中相她的將來……我把昨天的情況說了一下後。謝廣說,張賀之那副畫畫的定然就是小姑你,他讓你多加警惕!」
這下姬姒全明白了,她臉色一白。
這麼說來,如果不能解決張賀之那副美人圖的話,她就會被很多士族同時盯上?
想了一會。姬姒抬頭問道:「那謝十八呢?謝十八可在?」
孫浮說道:「謝十八郎不在,謝廣說,昨天晚上謝十八郎不知得到了一個什麼消息,一夜都沒有睡好,今天一大早便帶着謝才等部曲出發了。」說到這裏,孫浮像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說道:「對了,說是去迎接一個剛從北地歸來的家族,說是那家族中有一個什麼名士是謝十八郎的好友。」轉眼,孫浮又笑道:「也不知那是個什麼家族,看起來面子挺大的,剛才我一路過來,聽人說琅琊王氏也有一個郎君去了,還有琅琊王氏那個有名的大美人,世人稱是謝道韞第二的王氏阿璃也去了。」
琅琊王氏的大美人,謝道韞第二的王璃?
姬姒想道:這個名字甚是熟悉。
隱隱中,她感到這個名字很重要,因此,孫浮說完後,姬姒便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蹙着眉頭苦思。
過了一會,姬姒驚叫出聲!
秦小草和孫浮等人都是一怔,連忙回頭朝着姬姒看來。
姬姒這時卻是臉色非常難看,她記起來了,琅琊王氏的庶女,建康出了名的大美人王璃,她最後是嫁給了謝琅的!
幾乎是一想到這一點,一連串的記憶便潮水般的湧來。
是了是了,那王璃是出了名的儀容甚美,嫻雅端正,磊落有丈夫氣的女子,記憶中,她一直對謝琅有好感,可謝琅那人心不在一家一室上,便從來沒有把她的心意放在心上過。直到有一次,對了,就是這一次!這一次,謝琅帶着部曲遠至揚州迎接南歸的故友,卻不料遇到了早就與北魏軍勾結了的匪徒!那些匪徒在半途設伏,恰好那時謝琅把自己的部曲安排在遠途勞頓的好友身邊,讓他們護送那支聲勢浩大的隊伍走了小道,而他自己則帶着十幾個部曲走的是主道。
這個時候,謝琅遇到埋伏了,謝琅這支只有十幾人的隊伍,遇到的匪徒居然多達五百!
這麼一場實力懸殊的遭遇戰,便以謝琅之能最後也是死傷殆盡,就在這時,王璃帶着部曲過來了,她不但救了謝琅,還撲在謝琅懷裏替他擋了一箭。從此之後,謝琅便對王璃上了心,也因此事,一年後,號稱不願婚娶的陳郡謝琅,便與琅琊王氏的庶女王璃成就百年之好!
王璃便是琅琊王氏之女,可她畢竟是庶出,與號稱風華江南第一的謝琅身份不配,再加上謝琅實在太傑出太傑出了,所以這樁婚事一出,天下間議論的不少,導致前世的姬姒也有耳聞。
就在姬姒回想之時,一側的孫浮,猶豫許久後還是說道:「小姑,昨天你喝醉酒後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我聽謝廣說。他家郎君昨日好似不太高興。」
姬姒猛然回過頭來,她看向孫浮,問道:「謝廣說,他家郎君是今晨動的身?」
孫浮點了點頭。回道:「是啊,才走了三個時辰不到。」
姬姒唇一抿,徐徐說道:「孫叔,你叫上所有部曲,我們馬上動身去追趕謝家郎君!」
對於孫浮來說。姬姒昨晚有可能惹怒了謝十八一事,是耿耿於懷的,現在聽到姬姒說要去追趕其人,他以為姬姒是急着去道歉,再加上一直以來姬姒做任何事都自有章法,便點了點頭,爽快地說道:「好。」
就在孫浮去召集部曲時,姬姒還扶着頭在記憶中尋思有關此次事件的大小細節。
這一次,她想得特別認真,那來自潛意識中的恐懼和慌亂。令得她生怕錯過哪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如此想了又想,在孫浮把所有部曲都召集後,姬姒終於理清了思路。
她走了出來,朝着孫浮命令道:「把府里所有的金銀珠寶和錦緞都搬出來,三十輛驢車全部裝上!」
「是!」
眾人的行動很快,一個時辰後,三十輛驢車浩浩蕩蕩地駛出了巷子。
看到姬姒命令眾人朝着北城門駛去,孫浮湊近說道:「小姑,你說這事要不要通知謝廣他們?」在孫浮而言,自家這三十車是搬空了家底的。車有三十輛,而部曲也只三十幾個,他下意識中便想多叫一些人同行以策安全。
卻不料,姬姒只是搖頭。她低聲說道:「不用。」接着,她以孫浮聽不到的聲音低語道:「因為我無法解釋。」
是的,她無法解釋,她無法解釋為什麼要追趕謝十八,一路上,她拿這些銀錢做調度時。也無法向謝廣等人說明這樣做的原因。再說,在她的記憶中,這一路先是有陳郡謝氏的隊伍過去了,接着又有琅琊王氏的隊伍,不說別的,光是那些為了討好兩大世家,而暗地裏清掃路匪的官吏就數不勝數,所以,這一路應該是非常安全的。
姬姒的家財其實不多,真要裝滿的話,只能裝上十二車,她這樣分三十輛裝着,也算是輕裝簡行。再加上她一路不停的向前趕,便是月亮出來了也不說休息。如此日夜不停,終於在第二天中午時,看到了琅琊王氏的隊伍。
遠遠望到那支隊伍的旗幟,姬姒放鬆下來,她轉向孫浮交待道:「你去探探,看看那琅琊王璃是不是在這支隊伍中。」
「好的小姑。」
孫浮策着驢噠噠噠地上前了。
不一會功夫,孫浮便回來了,他朝着姬姒說道:「小姑,那王璃小姑在隊伍中呢。我看了一下,她帶了八個婢女,可氣派了,小姑是有話與她說嗎?」
姬姒搖頭,追上王璃的她已經完全放鬆下來,她微笑着向榻上一靠,懶洋洋地說道:「不,我不是找她。」轉眼,姬姒又命令道:「孫叔,你去跟琅琊王氏的人說一下,便說我們也是前往揚州,可能會一路同行,還請那些貴人不要介意。」
「好嘞。」孫浮朗聲應了,轉身顛顛地跑了開去。姬姒望着孫浮離去的背影,心下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琅琊王氏是萬萬不會拒絕的。事實上,幾百年來,這些大士族都會對百姓進行儘可能的庇護,這種對「仁」道的追求,這種良善的家風,正是士族們能夠幾百上千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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