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明月高懸,稀疏的星辰點綴着漆黑的夜空,像是泥沼里顯露一角的珍珠。
風依舊在呼嘯,雪依舊在飄飛,寒冷一如既往的冷酷。
蘇軒和魔後並肩站在山巔,細緻的觀察着四周的景象。
今夜便是月圓之夜,若是錯過了就必須再等上一個月,而這絕不是他們所願意看到的。對於如今的他們來說,時間還是很寶貴的。再者,如果再在這種惡劣的環境裏生活一個月,是會瘋的!
魔後幽幽的聲音突兀響起:「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仙嗎?」
仙,在如今已經成為無從辨別真假的虛無存在,有人虔誠的信奉,有人卻嗤之以鼻。
但不論信與不信,都沒有人會否認仙代表着至高無上,是無數武者所嚮往的終極大道。
蘇軒沉默稍許,道:「有句老話叫做無風不起浪,仙既然出現就必然會有一定的根據,或者說是原型。」
魔後問道:「你相信?」
蘇軒點頭卻又搖頭。
這下卻把魔後弄迷糊了,問道:「什麼意思?」
蘇軒緩緩道:「我點頭是因為我相信仙的存在,而搖頭是因為我認為仙依舊是人,只是人在達到某種境界之後為了顯示自我的尊貴所進行的一種包裝!」
魔後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仙在武道之中的地位就相當於帝王在俗世之中的地位?」
蘇軒道:「也可以這麼說!」
魔後陷入沉默。因為蘇軒的話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魔後凝視蘇軒,突然問道:「難道就沒有什麼能讓你心存敬畏嗎?」
在她跟蘇軒相處的時間裏,她發現蘇軒是一個無所畏懼的異類,也就是說,任何事,任何人都無法讓蘇軒去恐懼,去敬畏。就仿佛,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平常不過的東西。
「敬畏?」蘇軒唇角微微翹起,帶着些許不屑,些許譏諷:「在我看來敬畏都是源於對死亡的恐懼,而我早就經歷過死亡,又何須敬畏?」
魔後默然。
看透死亡便擁有了一顆無畏之心,無謂便無懼,無懼便無所敬畏。
就在這時,悠揚的笛聲突兀響起,如天之音,直透心間。
蘇軒和魔後不自覺地沉浸之中,心扉不自覺地敞開,情不自禁地想要擁抱這份美好。這是一種人在遇到美好事物之後的下意識行為,是一種自我本能。
遠處,南宮若雨四人也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蘇軒發覺自己來到了一條看不到源頭也望不到盡頭的長河邊,河水成金色,倒映着一張張畫面,畫面連貫起來,組成了一幅波瀾壯闊的宏偉畫卷。
在這張畫卷里,他看到了一個嬰孩呱呱墜地,那稚嫩的啼哭聲帶來了一家的歡聲笑語。而後,嬰兒經歷無憂無慮的快樂童年漸漸長大,在某一日拜別父母,走出偏遠的大山,邁向更廣闊的地域。他見到了更為龐大的世界,咬着牙努力的前行,一步一個腳印。最終,他歷盡千辛萬苦登臨絕巔,邁向人生巔峰,續寫了一個無敵的神話。
然而,這卻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唯一不變的是那支從不離手的竹笛。
蘇軒沒有看到那支竹笛從何而來,但是他卻清晰地看到「他」無數次吹奏竹笛時那一抹讓人心碎的憂傷,就仿佛在說:「沒有了你,我即使無敵於天下,又能如何?」
某一刻,天地突變,一抹陰雲籠罩整個虛空,一個又一個黑洞瘋狂的吞噬着一切。
一聲笛音響徹天地,一襲白衣從大地升起,沒入虛空,絕望的人們只看到了一個憂傷的背影,孤獨而絕望!
驚雷滾滾,一道又一道天雷在虛空炸響,隱約間,人們仿佛看到一襲白衣手持竹笛獨戰數道散發着至高無上氣息的朦朧身影的畫面。
人間,山河崩碎,日月無光,悽厲的悲哭聲此起彼伏。
美好的人間在這一刻成了無間地獄。
最終,有一襲白衣從虛空墜落,殷虹的鮮血化成血雨灑落人間,將下方的一切湮滅。
白衣盤坐在千瘡百孔的荒涼土地上,身上佈滿血洞。他仰頭望天,嘴角噙着一抹溫醇笑意,柔柔的,像是在面對心中的摯愛。
白衣伸出手,撫摸虛空,似在撫摸那嫣然而笑的俏人兒。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化成一條江河。
白衣努力地站起身,一步步踏上虛空,凝望着正身處地獄的人們,端起手中的竹笛,吹奏了一曲輪迴!
無數雪白地光點灑落人間,像是上蒼的救贖,一個又一個大聲呼救的人兒被雪白光點包裹,消失不見。
再次出現時,已在白衣的身下。
那裏仿佛天堂,雖然千瘡百孔,卻寧靜祥和。
人越聚越多,卻都仰着頭凝望那一襲吹笛的白衣。
有一個人流着淚跪拜而下。
身旁的一人緊接着跪下。
這兩跪仿若導火索一般,迅速的蔓延,匯成人海。
時光飛速流逝,恐怖的天災依舊在繼續,笛音卻早已消散,但那襲早已沒有絲毫生命氣息的白衣依舊盤坐在虛空,下方被人們稱作天堂的地方已經出現了部落,沿白衣那滴眼淚所化的江河所建。兒童嬉戲的歡笑聲,漢子整齊的吶喊聲,婦人捶打衣衫的洗衣聲,仿佛匯成一曲歡快的曲子,充滿着無盡活力。
某一日,天災消散,天堂中的人們拜別白衣,去探尋、開拓那消失的文明。
這就仿佛一個輪迴,上一個生命之輪的種子在下一個生命之輪生根發芽,衍生出一個嶄新的文明。
當新的文明出現,世界重新走上正軌,於虛空盤坐的白衣無力的倒下,化成綿延無盡的山脈繼續守護着那方天地。
那山被取名長白山,意為長白仙的長眠之地。
在這一刻,蘇軒霍然驚醒,凝望遠方,那裏有一襲朦朧白衣手持竹笛訴說着哀傷。
他拔地而起,向着白衣飛馳而去。
魔後略顯沉重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看到了什麼?」
蘇軒頭也不回用着低沉的嗓音答道:「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