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鐵衣本就生得高大,這般一把抓住了陸夜亭,幾乎是一下子就將陸夜亭給轄制住了。陸夜亭在霍鐵衣手裏,就像是個小雞子一般。
謝青梓本都打算走了,看見這麼一幕卻也是生生止住了。心頭幾乎立刻就是猶豫:自己要不要過去阻攔一下?這陸夜亭若是被欺負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即便是如此,陸夜亭也並無懼意,只涼笑一聲:「我有什麼可說的?玉佩你也拿去了,我還不曾說什麼,你倒是來質問我起來。」
陸夜亭聲音的陰涼死活都要滲進人骨頭裏,讓人無法不感受到那股子涼薄和陰冷。
然而謝青梓卻是分明覺得陸夜亭此時也是惱了。
「玉佩到底是不是你的。你到底是不是我霍家人!當年——」霍鐵衣卻似是沒感覺到一般,只是又焦灼的厲聲追問。只看他那樣子,倒是讓人有些覺得他似是要生吃了陸夜亭一般。
陸夜亭倏地笑了,聲音陡然也是凌厲:「是我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是霍家人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憑什麼來質問我?你鬆手!」
陸夜亭也不知用了什麼樣的手段,竟是一下子從霍鐵衣手裏掙了出來。然後就見他後退一步,與霍鐵衣站得涇渭分明。而語氣同樣是決絕:「你這些年來既是從未想過要找,如今何必擺出這麼一副姿態來?我是陸夜亭,你且記住了。」
說完這話,陸夜亭連馬都不要了,便是徑直的進了角門。那副決絕的樣子,那副連骨頭都是支棱出來全是倔強的樣子,卻是看得叫人心都是微微一疼。
謝青梓一把捂住了胸口,有些愕然的發現這一刻,她卻是真真兒的心疼陸夜亭的。她太過于震驚,以至於都是忘了另一個更令她震驚的事實。
直到霍鐵衣一拳轟在了牆上,她這才猛然回過神來。
霍鐵衣發泄一般的一拳一拳又一拳的砸在牆上,也不知在想什麼。最後許是累了,或許又是發泄完了,就見霍鐵衣忽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般的頹然就跌坐了下去,而後伸手捂住了臉。
待到聽見霍鐵衣聲音的時候,謝青梓和謝栩都是驚住了,互相對視一眼,都是愕然:霍鐵衣竟是……哭了?
<></>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霍鐵衣這樣的……真哭起來,卻是真叫人心都是揪住了。那樣壓抑的聲音,只讓人心都似被打碎了,又使勁的揉捻。那般的難受勁兒卻是叫人根本就承受不住。
謝青梓和謝栩對視着,卻是都不知該做些什麼才好。
最後,謝青梓拉着謝栩悄悄兒的退了回去,沒敢驚動霍鐵衣。
謝栩愣愣的看着謝青梓,有些疑惑的問:「阿姐,陸夜亭剛才那話的意思,分明就是說……他是霍大哥的親弟弟吧?是吧?沒錯吧?」
謝青梓也才陡然反應過來,一下子就也愣住了。好半晌她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罷,大概是那個意思吧……」
如果陸夜亭是霍鐵衣的親弟弟的話……那……那陸家這頭怎麼辦?陸老先生又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情呢?若知道的話……還會留着陸夜亭嗎?而霍鐵衣又會如何做呢?看這個架勢,陸夜亭倒像是不大願意和霍鐵衣相認的樣子……
這事兒只怕也是真真兒的複雜了。
謝青梓想了一想,低聲囑咐謝栩:「咱們今兒看見的這個,卻是千萬別聲張出去。可記住了。」
謝栩此時也算是終於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最後便是擺了一眼謝青梓:「阿姐當我是多蠢?這事兒我自是不可能聲張出去。這事兒……就爛在肚子裏才好。」
謝青梓點點頭,猶豫一會兒:「那還是明兒去尋三叔罷。」這會子出去,若是碰上了霍鐵衣,豈不是尷尬?
不過霍鐵衣心裏頭肯定也是不好受,所以謝青梓便是猶豫着想:或許倒是該跟衛澤說一說,叫衛澤隱晦的寬慰霍鐵衣幾句?
謝青梓此時倒是不知她和陸夜亭的關係。若是知道的話……她怕是這會子心頭就更加複雜了。
而霍鐵衣這日卻是喝了個爛醉,第二日手上的傷因了沒處理,倒是看着特別嚇人。不過霍鐵衣也不在意,回來之後直接就去找陸夜亭了。
陸夜亭自是不肯多見霍鐵衣的,霍鐵衣直接便是闖了進去。陸夜亭怒極反笑:「霍大將軍這樣沒禮數?」
霍鐵衣眯着眼睛將屋裏服侍的嚇人全都趕了出去。而後緊緊盯住了陸夜亭:「你早就知道你是霍家人,為何卻是不來找我?又或者……你不過是在騙我罷了。」
說完了最後一句的時候,霍鐵衣卻是已經聲音冰寒,冷如寒冬了。聽見這話的人都會毫不猶豫的相信,若這事兒是真的,霍鐵衣會毫不猶豫的將陸夜亭撕成碎片。
「我沒說過我是霍家人。」霍鐵衣卻是嗤笑一聲,並不承認。而說這話的時候,他眼底深處卻是藏着瘋狂的痛快。仿佛如此刺傷了霍鐵衣,卻是叫他格外舒泰。
霍鐵衣將玉佩拿出來,眯着眼睛氣勢懾人:「那這個玉佩到底是怎麼來的?」
「買的。」陸夜亭只乾脆利落的這麼回了一句。
霍鐵衣皺起眉頭:「夜亭——」
「我和霍大將軍卻是還沒熟到那個地步。」陸夜亭乾脆果斷的打斷了霍鐵衣的話,而後便是擺出送客的姿態來:「霍大將軍也不必多說了,我有些困,想睡一會兒。還請霍大將軍回去吧。」
「你恨我?」霍鐵衣也不是傻子,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若是再看不出什麼端倪來,自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卻是多少有些不可思議,只覺得是有些糊塗。
他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竟然是讓陸夜亭這樣恨他。是因為他沒去找麼?可是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弟弟……
「沒有愛,何來的恨?霍大將軍還是別自作多情的好。而且,現在我是陸夜亭,是陸家的孫子,霍大將軍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我,卻是不妥罷。」說完這話,陸夜亭打開門直接就讓霍鐵衣走了。
霍鐵衣無奈,卻也是只能先離開。再呆下去,只怕陸夜亭會對他越發反感,那就得不償失了。
霍鐵衣走後,陸夜亭的面色便是徹底冰寒下來,唇角也是繃直了。他就這麼握着拳頭站在原地半晌,良久才算是緩過勁兒來。
緩過勁兒來,陸夜亭微微呼出一口氣,而後便是又重新走到了書桌跟前,將那張蓋在上面的白紙拿走。登時下面那一張沒畫完的圖就顯露出來——卻是畫的是謝青梓。
雖還沒畫完,不過眉眼已是畫好了,一眼就能認出。
陸夜亭看了一陣子,微微泛起笑來,繼而重新取了筆繼續畫了起來。陸夜亭的畫技十分好,每一筆皆為傳神。不過是謝青梓巧笑嫣嫣的樣子便是躍然紙上。
陸夜亭畫完了之後擱下筆,最後才又笑一笑,低語了一聲:「原來是你。卻不知,這麼多年來,你夢見過我沒有。」不知是什麼緣故,他是經常夢見謝青梓的,夢見這個從未曾見過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夢見他們在一處,夢見她開心,或是不開心。
很多時候,這個妹妹幾乎是他掙扎着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而如今,他總算是找到了。也不枉他千里迢迢的一路尋來。
謝青梓和他想像之中的幾乎一模一樣。只看着那一張臉,他就知道自己的確是沒找錯人。
而如今,他們兄妹總算是能夠在一起了。有他在,他自是不會再讓謝青梓受委屈半點。又他在,他會叫那些欺負過謝青梓的人悔不當初!
陸夜亭想着日後自己該如何寵着謝青梓,有該如何讓謝青梓和自己漸漸的親近起來,又該什麼時候將這個事兒告訴謝青梓讓她接受,倒是慢慢的浮出了笑容來,心情也是雲開霧散,整個人都是顯得明媚不少。
謝青梓這個時候倒是全然不知這些,她正幫着衛皇后試頭上的首飾呢——既是大日子,宮裏卻是準備了許多套收拾來讓衛皇后選。
衛皇后卻是只讓謝青梓來操心。自然,若只是選衛皇后戴的也就罷了,可選了衛皇后的,還得將剩下的分派去各個宮室。這就是難辦的事兒了。
分多了分少了卻都是不合適,還得恰到好處才行。
謝青梓為了這個事兒,斟酌了一整天才算是拿捏出個方案來。最後給衛皇后一過目,仍是挑了幾處不妥的地方出來。
直至此時,謝青梓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什麼叫難。這才明白了為什麼衛皇后看不上自己——的確是如此,成長環境決定了她的眼界。如今再想亡羊補牢卻也並不是容易的事兒。
不過正因如此,她才越發有了幹勁兒。
而她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謝家卻是收到了一封信。寫信的人,卻是沈慎。而這樣一封信,在謝家掀起了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