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當年的事情,大太太陳氏明顯便是整個人都是微微一僵。而後好半晌都是沒再有任何的言語和動作。
而老夫人甄氏則是一直死死的盯着大太太,只等着大太太答話。
謝青梓同樣也是不由得看住了大太太。同時心頭更是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來:在她大概五六歲的時候,大太太和大老爺曾經鬧過一次。那一次鬧得頗有些狠,甚至大老爺厲聲的說過休妻這兩個字。
當時她仍養在老夫人跟前,吃住都和老夫人一處,所以倒是也聽見過隻言片語。不過也就只是隻言片語,到底怎麼回事兒她並不知曉。而後來,大老爺和大太太也和好了。或許也不算和好,反正從那之後,大老爺倒是沒有和大太太再提過休妻這話。只是,夫妻兩個卻是格外的冷淡了一些。
比起恩愛的三老爺三太太來說,簡直就像是兩個陌生人不得不湊在一處過日子,你冷着臉我也冷着臉,說話也都客客氣氣冷冷淡淡的。就是比起不溫不火的二老爺二太太,也是差了老大一截了。
謝青梓也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這件事情來,而且直覺老夫人說的就是那件事情。
大太太最終還是開了口:「當年的事兒……已是過去了。青梓這個事情咱們且放在一邊說,只說說蕊姐兒該怎麼辦?」
這便算是大太太讓步了。能讓大太太讓步着實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大太太性格最是要強,錯了也是不肯承認的,更別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了。
此時老夫人幾句話就讓大太太退讓了一步,倒是越發的讓謝青梓對當時的事情好奇起來了。
謝青梓縱好奇,可是想問,卻也是知道這個時候絕不是問那些的時候,便是也只能閉口不言,只懸着心聽着老夫人她們打算如何安置阮蕊。
提起了阮蕊,老夫人便是今日才正眼看了一下阮蕊——之前在大門口自也是看見了,可是老夫人也就是只用眼角的餘光一掃罷了。一閃而過,根本就是不上心的樣子。
阮蕊自也是清楚這一點,同時心裏難免也是有些不痛快。尤其是再看見了謝青梓處處都被老夫人維護着的樣子,她更是覺得不舒服。那感覺,就像是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不管這東西她喜歡不喜歡,在意不在意,可是哪怕她不要了,此時被別人搶走了,她卻也是不舒服不痛快不情願的。
況且,她以為謝青梓再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可沒想到現在謝青梓不僅僅是出現在了她面前,更是還讓老夫人處處都維護着她,她更是覺得……難以接受。
不過此時阮蕊自是一星半點也不會表露出來。面對老夫人的打量,她只竭力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兒來:她竭力讓自己顯得姿態端方,像一個真正的謝家大小姐。
只是氣質這種東西,三分天定,七分培養。阮蕊雖然也長在富貴之家,銀錢是不短缺。可是有些東西,卻並不只是富就能夠培養出來的。不然怎麼說,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那就是因為那些真正讓人覺得貴不可言的東西,從來都是一個歷代沉澱下來的結果。
老夫人只看了一看,便是很快的挪開了目光來。而後點了點頭,客觀的評論了一句:「的確是十分相似。」
不管是大太太陳氏也好,還是阮蕊也好,都是情不自禁的鬆了一口氣。她們都是很清楚,這阮蕊要留在謝家,就必須得到老夫人的認可。只有老夫人認可了,也才能夠得了整個謝家的認可。
此時老夫人說了這麼一句話,顯然也有些接受了阮蕊的意思——至少她們二人都是如此認為的。
不過,二太太古氏和三太太寧氏,卻都是穩坐泰山一般,絲毫的表情也沒有變換過——她們二人都覺得,若是老夫人輕易的就接受了阮蕊,那倒是好比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果不其然,老夫人緊接着便是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不過,世界上並無血脈親情之人長得相似的人也有許多,也並不能真就因為長得相似,就認定了是血親。不然,豈不是隨便一個長得相似的人冒出來,咱們就要認親?沒有這個道理,大太太你說是也不是?」
老夫人的意思很明顯。
大太太登時面色就有些沉了。隨後便是道:「那老夫人想如何?」
「大太太這話卻是說錯了,並不是我想如何,而是本該如何。」老夫人同樣也是沉了臉,「怎麼,大太太竟是還擺臉色了不成?「末了又看了一眼只顧看熱鬧的二太太和明哲保身的三太太,乾脆就直接發問了:「你們說說,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麼着?可別以為這就是大房的事兒,要知道,這是整個謝家的事兒!大房出了這檔子事兒,一旦傳出去了,別說大房,就是你們也都跟着一併要遭殃!別忘了,在旁邊看來,謝家人可不分什麼大房幾房的!別人娶謝家的姑娘,也先打聽的是整個謝家的姑娘!倘若以後想自己的女兒也都跟着吃虧,那倒是可以作壁上觀。」
這話一出,倒是讓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坐不住了,畢竟都是有女兒的人,當即便是也都有些急了——
二太太最先坐不住,便是開了口:「要我說,這事兒的確是不能這樣草率。老夫人您看呢?」
老夫人不說話,只是灼灼的看着三太太。
三太太清楚自己今日不表態是不行了,當即便是只能表態道:「我贊同二嫂的話。不管是不是咱們家的姑娘,總不能如此草率。」
二太太和三太太這話一出口,倒是一下子就得罪了大太太,大太太剜了一眼二太太和三太太,而後便是又看住了老夫人,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那依照老夫人的意思呢?」
「自是要好好徹查的。而且,他們三兄弟回來之後,咱們再統一拿出一個章程來。至於留還是不留,一切還得看大家的意思,畢竟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是整個謝家的事兒。不是嗎?」老夫人微微一笑,而後一挑眉。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來。
這話自是讓阮蕊一下子就忐忑了起來。
阮蕊又委屈又惱怒,覺得老夫人甄氏就是明擺擺的在侮辱她。當即她看了一眼大太太陳氏,而是便是乾脆氣哼哼的站起身來,趁着臉道:「既老夫人如此的不信任我,那我再繼續留下也是沒什麼意思了,如此便是容我先行告退離開罷。」
說完這話,阮蕊卻是當即就往外走去。
謝青梓看着她這般,便是下意識的看大太太,只覺得大太太定是不會這樣讓阮蕊離開了。
果不其然,大太太陳氏便是起身要去拉阮蕊。
不過沒等大太太拉到了阮蕊,老夫人倒是一下子就開了口:「阮姑娘等一等才是。」
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誰都以為會是大太太去攔着阮蕊,可沒想到的是竟是老夫人出聲叫住了阮蕊。這老夫人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成?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看向了老夫人。
謝青梓倒是不信老夫人會突然改變了心思,當下便是和別人的不可置信不同,只是略微有些疑惑,想聽聽老夫人到底想說什麼罷了。
和眾人預料的都不同的是,老夫人叫住了阮蕊,為並不是為了要留阮蕊,只不過是如此說了一句:「阮姑娘留步,還有一件事情,我卻是要問問阮姑娘才好。還請阮姑娘配合一二。」
謝青梓看着老夫人看似平和,卻是強勢不容拒絕的樣子,卻是一下子忍不住濕了眼眶,隨後她便是慌忙低下頭去,唯恐叫人看見她的眼淚。
阮蕊從老夫人語氣聽不出什麼來,不過心頭卻是有一股強烈的危機意識——她直覺這事兒必不是什麼好事兒。可偏生她卻是不能拒絕。
阮蕊只得轉過身來,朝着老夫人不卑不亢的行禮:「老夫人有什麼話只管問就是。」
「之前聽說你得了青梓的一盒胭脂,結果用了之後,卻是就出了事兒,是嗎?」老夫人一開口,阮蕊就僵住了,而二太太登時就好奇了,幾乎是立刻就忍不住出聲追問了:「還有這樣的事兒?用了胭脂之後怎麼了?」
大太太自然一下子也就知道了老夫人提起這個事情的意思,當即便是道:「這事兒已是查清楚了,老夫人何必再提起這個事情來呢?」
阮蕊咬住唇,抬頭對上老夫人的目光,眼底儼然是已經含了眼淚,聲音里也滿是委屈:「老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既是在我謝家出的事兒,我自是要問清楚弄明白的。」老夫人笑了笑,而後從珍珠手裏接過了一個陶瓷的胭脂盒來:「這一盒胭脂,可是當時青梓給你的?」
老夫人拿出來的胭脂盒,儼然就是之前那一個。
阮蕊的目光閃了閃,心裏登時就有些慌了。不過她面上倒是絲毫也看不出什麼來。
倒是大太太不曾多想,看了一眼後道:「倒像是這個。不過怎的卻是在老夫人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