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是油鍋里被驀然的倒進去了一碗水,登時油鍋就炸了一般。大太太陳氏在聽見了謝青梓這一番之後,登時也就幾乎是驚得猛然站了起來。
大太太沒想到謝青梓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一時之間心底也是閃過了狐疑:難道果真不是謝青梓?可是……
謝青梓卻是仿佛還嫌不夠出氣一般,又說了一句:「太太,我們報官吧。」說出這麼一句話的時候,她心裏甚至是微微有一種鬆了一口氣之感,更有一股痛快。
大太太的驚愕寫在臉上,謝青梓卻選擇了視而不見。若換成以往,她必定會可考慮謝家的名聲,大太太的臉面。可是現在……
謝青梓其實心裏頭也清楚,大太太必不會同意這個事兒。
大太太的確最後也是沒同意此事兒,大太太震怒之下,幾乎是目呲欲裂:「你到底想要如何?還嫌鬧出來的事兒不夠嗎?回去好好面壁思過!此事兒我也會與老夫人和老爺說個清楚明白!至於冤枉沒冤枉你,自有我論斷!」
大太太一句話也不想再多說,當即便是看向桂嬤嬤:「將大小姐送回去罷。」
桂嬤嬤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謝青梓,聲音雖聽着輕柔,不過卻是透出一股子不容拒絕的強勢和威懾來:「大小姐也別說氣話了。這件事情不管是怎麼樣,過去了也就罷了。不然鬧出去,沒得讓人笑話,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一番話是說給謝青梓聽的,可是何嘗又不是說給大太太聽的?
這件事情事實上也沒有確鑿的證據,真再這麼鬧下去,讓大家都知道了,倒是臉上難看沒面子了。
大太太看了一眼桂嬤嬤,隨後又低頭看一眼懷裏的阮蕊,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阮蕊的臉頰,卻也是不理會謝青梓了,只和阮蕊道:「要不還是請個太醫來看看吧。這般模樣,要是最後落了疤怎麼辦?」
阮蕊抬手摸了摸臉頰,只是搖頭:「已是沒之前那麼疼了,太太也不必如此,真請了太醫,這個事兒也是瞞不住了。傳出去了,豈不是讓人笑話?我不打緊,若是因此讓太太沒了臉面,那才不好。」
阮蕊這話說得再是懂事不過了。
謝青梓在一旁聽着,到底是再看不下去,就乾脆的轉身就走了——事實上就算她不想走,桂嬤嬤真用起強勢的手段來,她也是反抗不得。從小到大,她對這位不苟言笑的桂嬤嬤都是有些心虛害怕的。雖然也不知是為何,可是只要桂嬤嬤往她跟前一站,她便是不由自主的有些發憷。
桂嬤嬤一路將謝青梓送回了飛花院,這才算是罷了。臨告退的時候,桂嬤嬤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不管事情如何,這事兒還是息事寧人得好。大太太不過說了就幾句重話,回頭便是也就不介懷了。」
這話言下之意,便是讓謝青梓千萬別再生出什麼事端了。否則便是在給她自己自找麻煩。
謝青梓送走了桂嬤嬤,到底還是氣不過,回了內室便是忍不住伏在床榻上驀然哭出聲來。這一哭,倒是比前些日子知道自己可能不是謝家血脈的時候更為難受和委屈。
幾個丫頭自都是嚇到了,只是誰也不敢貿然問,就怕再讓謝青梓難受。只能任由謝青梓哭着,這頭悄悄準備了水,好給她一會兒梳洗。
還沒等謝青梓哭完,謝青檀便是又過來了。剛走到門口就被竹露攔住了。竹露神色有些不自在:「三姑娘也不知是有什麼事兒?這會子我們主子有些不方便——」
「可是午睡還沒起?」謝青檀本也沒懷疑什麼,只是抿唇偷笑:「那正好我進去嚇唬嚇唬大姐姐。」以往這樣的事兒她可沒少干——三個姑娘要好,去對方屋裏都是跟在自己屋裏差不多的。
所以謝青檀便是理所當然的一面說一面兒往裏頭走。
竹露着急,怕謝青檀進去看見了謝青梓在哭,便是忙賠笑道:「三姑娘要不還是在屋外頭等等吧,讓奴婢先進去稟告一聲——」
這下謝青檀頓時就感覺出了不對味兒來。當即便是柳眉倒豎:「這是怎麼了?」說完非但不在外頭等着,更是撥開了荷露,直接就往屋裏去了。
謝青梓已經聽見了外頭的動靜,此時也不敢再哭了,忙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而後又用帕子擦淚,只做出午睡剛醒的架勢。
謝青檀也剛好是進屋來了。謝青檀狐疑的看了一眼謝青梓。
謝青梓忙掩口打了一個哈欠。
謝青檀微微眯起眼睛,驀然出聲:「大姐姐這是怎麼了?哭什麼呢?發生了什麼事兒了?」
「那有哭?不過是剛醒來罷了。」謝青梓忙開口勉強笑道,殊不知這一開口卻是越發的地篤定了謝青檀的猜測。謝青檀微微皺眉,有些生氣道:「大姐姐這是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兒還要瞞着我!「
謝青梓只是不承認:「哪裏有什麼事兒?別瞎想了。」
謝青檀卻是不信,一把抓住謝青梓的手,大聲道:「大姐姐騙我做什麼?難道我連是哭過還是剛睡醒都分辨不出來麼?!」
謝青檀也是真生氣,一面是氣惱謝青梓有事兒不和她說,一面則是氣惱謝青梓好好的卻是忽然被弄哭了。畢竟,從小到大除了小事兒不懂事兒時見過謝青梓哭,再大點哪裏見過謝青梓哭了?
而且下意識的,謝青檀又想起阮蕊來,總覺得是謝青梓受了什麼委屈。在謝青檀看來,阮蕊就是個外人,那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謝青梓一個手指頭的,憑什麼讓謝青梓委屈不高興?
這大約就是謝青檀的護短心理了。
謝青梓看着謝青檀如此,既是感動又是無奈——謝青檀維護她是好事兒,可是這些事兒她怎麼好跟謝青檀說呢?
面對謝青檀的逼問,謝青梓一再的隱瞞推辭,只是最後到底架不住謝青檀一下子發了火:「若是大姐姐再不說,我卻是以後再不理大姐姐了。」
謝青梓無奈的看着謝青檀——她自是了解自家這位三妹妹的脾氣的。曾經謝青檀和謝青桐鬧彆扭,謝青檀說說不理謝青桐了,倒是真半年都沒跟謝青桐說上一句話。
「這事兒是大房的事兒,你也就當個笑話聽一聽也就罷了,不必放在心上。」謝青梓怕謝青檀鬧出什麼事兒來,便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謝青檀將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不過心裏頭卻是想着,等知是怎麼回事兒之後,她定是要幫着大姐姐的。
謝青梓這才將胭脂的事兒說了,末了又嘆了一口氣:「我當時倒是該將那胭脂帶出來的。」
謝青檀皺着眉頭,小臉兒都是皺成了一團兒:「大太太怎麼這樣糊塗?必是那阮蕊故意要陷害大姐姐你的。胭脂是咱們一起做的,阮蕊也是瞧見了的,大姐姐如何有機會單獨做手腳?況且我們都還留着一盒自己用呢,哪裏會害自己?「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的道理,可是大太太陳氏卻偏偏就是不能明白,依舊選擇了相信阮蕊。依舊選擇了懷疑謝青梓。
「別說了,如今再說這些話也沒意思。反倒是傳出去了,叫人說着也不好。」謝青梓按住謝青檀,頗有些心憂道:「這事兒……你千萬別插手。不然到時候鬧得不可收場了,反而是麻煩。三太太也是難辦。」
三房本就是庶出,雖說從小記在了老夫人名下,老夫人也視如己出一般,可是到底也是和嫡子不同的。三太太寧氏也在大太太和二太太跟前多少弱勢了一些。
三太太寧氏也是凡事都不管,就怕惹了麻煩。
所以這會兒她自然也就這般提醒了謝青檀。
謝青梓笑了一笑,最後便是道:「這件事情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等到祖母回來自然也就自然會給我一個公道。」
謝青檀卻是不痛快:「這事兒如何還能等?而且你也不怕他們惡人先告狀。到時候祖母不信你了怎麼辦?」
謝青梓倒是沒想到這個,登時微微一愣:「不大可能吧——」
謝青檀眼睛一瞪,柳眉都是倒豎了起來:「怎麼就不可能了?我看阮蕊那樣子便不是什麼好人。指不定多齷蹉呢。她既能鼓吹大太太污衊冤枉你,這樣的事情怎麼就做不出來了?「
謝青梓咬住唇:「那不然我先與祖母寫信一封——」話還沒說完,她便是沒再說話了。就算她寫了書信,又怎麼送去給老夫人?大太太如今讓她面壁思過,只怕也是叫人時刻盯着她這裏呢……
「不然我幫你帶出去,讓我娘想法子幫你送信?「謝青檀沒想那麼多,這話便是脫口而出。其實這倒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謝青檀將信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出去,是再容易不過的。而三太太寧氏則是可以打發了下人去跑一趟,也不是什麼費工夫的事兒……
只是……
謝青梓微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