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的時候最怕的是什麼。最怕的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正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沒有人願意和一個不要命的人對着幹,橫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一個人連作為人最重要的命都可以不要,那誰還能對他怎麼樣。
現在染房外這場「西部對決」,正是一個不要命的人對十幾個硬的人。如果真要是肖白和邢捕頭等人動起手來,肖白的結局必定很慘,然而邢捕頭等人又能好到哪裏去呢?話說染房內兩人眼見房外就將有一場實力非常不公平的廝殺,居然沒有想着如何逃走,而是用繩子把趙漢綁在房內的柱子上,隨即也抽出刀來,衝到房外。看着全是一副「江湖大哥」做派。
邢捕頭等人見染房內又衝出兩人來,不由地都往後退了幾步,貌似是個他們騰出更大的空間一樣。肖白看了看從房內衝出,站在自己左右的老左和小劉,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微笑,對他們兩個人說:「想不到你們兩個平時看着那麼慫,關鍵時刻也是條漢子。有種!」
「就許你姓肖的逞英雄嗎?告訴你,老子也不是吃乾飯的。雖然我不服你,但是畢竟都是一起當差的兄弟,怎麼能眼見你送死而不出手相救。」老左講着一番慷慨激昂之詞,全然沒有注意到站在他們三人對面的元和縣捕快們都已經收起了自己的刀。正在邢捕頭的示意下,又往身後退了幾步。
邢捕頭一向來就不是個喊打喊殺的人,也許是上了歲數的緣故,他越是碰到跟他動刀槍的人,他越是想以和為貴。沒有萬全的把握,輕易不拿自己和手下捕快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上次圍剿青龍寨亦是如此。他命手下兄弟們都收起刀,想再次解釋自己的來意,不想老左一番滔滔不絕的說法,讓他一點插嘴的機會都沒有。聽着老左說的話,邢捕頭瞬間甚至懷疑其肖白三人到底是不是官家捕快,怎麼都是有些匪氣的人物。
「肖大哥,左大哥。他們收了刀又往後退了幾步,太奇怪了。」肖白身邊的小劉到是發現了邢捕頭們的舉動,大惑不解地說。
「真是。這幫人難道不想要人了嗎?」老左也疑惑到。
「好,既然他們都收起了刀,我們也不能再這麼無禮了。我們也都把刀收起了吧!」肖白勸老左和小劉也都收起刀,但是他們二人似乎有些猶豫,四目對望了一下,最後還是收起了刀。
元和縣捕快們的來意其實非常簡單,只是肖白等人實在太謹慎,甚至可以說有點愚,硬是不肯隨來人回元和縣衙。邢捕頭面對這個僵局,只好又對南山縣的三人解釋了一番帶人回去的原因,肖白搖了搖頭,又擺了擺手,愣是沒有接受。
「邢捕頭,恕在下無禮,你說你是奉元和縣令之命帶案犯回衙受審,你可有憑證?」
邢捕頭就知道肖白會問他索要拿人憑證,所以向吳銳請命時便要求他手書一封手諭給他,只是自己趕着過來追他們,手諭就只能讓師爺送過來,一時間拿不出手諭,只能要求肖白等人再等一會兒。
「縣令大人命我等先行趕來,手諭自有師爺隨後送到。肖兄弟不妨再耐心稍等片刻。」
「既然沒有手諭,我就不能相信你說的話。你讓我們再等等,我豈知等來的是元和縣的手諭還是你的援兵。」肖白的說法聽起來也十分在理,邢捕頭無言以對。光他空口白牙,是很難讓人相信的。在一旁留意邢捕頭和肖白對話的王二到有點為自己的上司鳴不平,臉露氣色對肖白說道:「老肖大哥,我們十幾個人對你們三個人,是絕對的優勢,還需要什麼救兵嗎?再說,我們大家都是官府中人,騙你做什麼。」
「這不是王二兄弟嗎?你之前來追我的時候,不是還口口聲聲說是這位邢捕頭請我喝酒,為我接風洗塵嘛?你們就是這樣為我接風洗塵的。之前你騙了我,所以現在我也不能信你們。」
「你······」王二被肖白說得啞口無言,不覺又想來硬的。眼看雙方的對話又要陷入危險境地,只聽官道上傳來一聲聲稀疏的馬蹄聲,緊接着傳來的是一個有些尖細的嗓音,「邢捕頭······邢捕頭·······」
邢捕頭聞聲望去,心中大喜,師爺帶着縣令的手諭趕來了。
「停下來,你給我停下來,停下來。」不善騎馬的師爺完全掌控不了自己胯下的這匹畜生,一路上走走停停。騎馬只要半個時辰的路程,他竟然花了近一個時辰。眼看已經趕到目的地,卻又被馬馱着原地打轉,遲遲下不來。邢捕頭見他是這種狀態,差了兩名衙役上前牽住韁繩,才能讓師爺自己勉強爬下馬來。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你這個畜生,看我回去的時候不用鞭子抽死你。」師爺下了馬,依舊不忘對剛剛讓他有些難堪的坐騎說些狠話。
「師爺,別對着馬罵罵咧咧了。大人的手諭帶來了嗎?」邢捕頭和他有些距離,扯起嗓子問到。
聽邢捕頭催自己拿手諭,師爺才暫時收起心中對馬的不滿。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瘸一拐地走到邢捕頭面前。也不知他喘氣是被馬顛的,還是被馬氣的。走近後,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信封之上未寫姓名。邢捕頭接過信函,拆開來看,裏面正是吳銳親筆手書的公函,公函上還有元和縣官印,他心想這下肖白無話可說了吧!
手中拿着公函自己先過目之後,邢捕頭便將這公函遞與肖白。
肖白接過公函一看,果然是邢捕頭所說的元和縣令手諭,朱紅的官印端端正正地蓋在上面,不會有假。心裏想來,整件事情果真如邢捕頭等人說的那樣。他看過公函後,又將公函遞與身邊的老左和小劉,又遞迴到邢捕頭手中。本來這場對峙應該就此結束,可是看過公函的肖白臉上更是有難色,他悄悄看了看老左以及小劉,招呼他們到一起悄悄地說:「兩位兄弟,公函是如假包換的公函,但是你們還記得臨行前大人和我們三人說的話嗎?」
小劉一聽就回答道:「大人說,拿了人就趕忙往回南山,路上不可耽擱。」
「還有呢?」肖白又低聲問到。
三人都相互對望了一眼,心裏都知道南山縣令說的後半句話,可是誰都沒有把這後半句話說出來。南山縣令後半句話是,即使元和縣命你們回去,也不可回去。
雖然當時三人都心存疑惑,不解為何縣令大人有這般囑咐,但是公務在身,三人也不便多問。如今縣令囑咐的情況真實發生在眼前,而對方人數眾多,肖白只能對另外兩人道:「路上見機行事。」
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師爺見他們三人鬼鬼祟祟在算計什麼,心中就也些惱了。也不顧及身後還有一大幫元和縣捕快,脫口而出就說:「你們這些粗人,難道連字都不認嗎?不認識公函內容,朱紅的官印總認得吧!還需要盤算什麼,快快讓邢捕頭帶人回去。」
師爺的一席話,其實惹惱了在場的大多數捕快。除了幾個念過幾年私塾的捕快外,其它的基本上大字不識一個。師爺這種讀書人的傲慢,顯露得真是不合時宜。
師爺見他們三人還是不答話,上前又問道:「難道人跑了不成?」
「人就在裏面,被我綁在柱子上,怎麼會跑。」老左見這個留着八字鬍,說話刻薄的師爺又上來問話,也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
「那還不快帶人出來。」
邢捕頭此時抓住機會,招呼身邊兩名衙役進染房帶人。
兩名衙役一進入染房還沒出來,就大喊道:「案犯從後窗跑了。」
跑了!
房外眾人大驚失色,急忙都進房查看。只見房內柱子附近的地上,一條被割斷的麻繩散落於地。邢捕頭和肖白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喊道:「往房後追!」
眾人一聽又是急忙衝出房去,朝染房後面的樹林追去。
正當師爺、邢捕頭和肖白也往樹林裏急急地趕了幾步,就有前方追蹤的衙役回來稟報,案犯掉進捕獸的陷阱中摔斷了腿,已被擒住。
聽到這個好消息,師爺不住說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邢捕頭,我們還是早點帶人回去復命吧!」
趙漢被捕快們五花大綁地馱在馬上,有專人看守,生怕他又跑掉。肖白、老左和小劉三名南山的捕快,見案犯被邢捕頭帶回去,也只能隨他們一同返回元和縣衙。師爺騎上自己的馬,想着自己辦成縣令大人親自吩咐的差事,回去縣令定會犒賞自己,臉上儘是得意之情。握起韁繩又想起來時的窘態,不免對胯下的馬又生怨氣,自言自語道:「這回要叫你知道我的厲害。」隨即大手一揮鞭重重抽在馬屁股上。只聽得胯下之馬一聲嘶鳴,發瘋地奔了起來,嚇得師爺趕忙喊停,結果都於事無補。他的馬一騎絕塵而去,只留下身後眾人潮湧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