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推門聲響起,陳守信連忙從床上坐起身,有了昨晚的經歷,他怕周氏又來鬧一出,自己小命可就難保了。
「別擔心,是我。」
直到看見王月英從門外走進來,一顆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下。只見王月英身披紫羅罩衣,腳穿繡花粉鞋,髮髻也是盤得整齊,心想還算你有心,知道來接我要穿得好些。雖然心有喜色,但不能表現出來,於是又躺下側過身去。
「你來幹什麼,看我這幅落魄模樣嗎?」陳守信話裏有話,像是不歡迎王月英的探望。每個人大概都不喜歡別人看見自己落魄的樣子,而且這個人還是一個比自己強勢的人。
「沒有別人,在我面前不用這樣。」陳守信自顧自地在床上也不吭一聲,王月英見氣氛馬上變得尷尬起來,便走近幾步又說:「傷口在哪裏,傷得重嗎?」
一聽見有人提起他的傷勢,就如接他的傷疤一樣。周氏昨晚拿剪刀刺他的景象,仿佛又重新出現在他面前,讓他重點心中怒火。也許是氣得過了頭,陳守信居然不顧平日裏兩人的關係,坐起身,扒開衣服讓王月英仔細看自己胸口的傷。
「傷口都處理過了,我傷口處的繃帶也沒有泛紅,看來沒有在流血,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王月英為了看清陳守信胸前的傷口,比之前更靠近陳守信的床,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遍,慢慢說到。王月英查看傷情之認真,完全出乎陳守信的意料。不覺間,他竟然有些害羞起來,連忙捂好衣襟,不讓王月英再瞧下去。
「我都不介意,你個大男人反而害羞起來。真是可笑。」看着陳守信略微泛紅的臉頰,王月英輕蔑地笑了笑。
「為何笑我?你一個婦人看男子胸膛看得這麼仔細做什麼,為婦不撿。」
「別忘了,我可是你妻子,你是我丈夫。」
「那也不行,你出去,我要起身下床了。」
王月英自知與他多說無益,便到門外等候,等陳守信穿好衣衫再進去問他話。
說來也奇怪,當初陳得知守信恢復心智的時候,王月英其實非常害怕,甚至可以說是恐懼。一來是怕他認出自己這個王月英的假身份;二來是怕他對自己有某方面的無禮要求。如果答應他的要求,自己心裏過不去;拒絕的話,又怕惹他懷疑。一時間是進退維谷。好在陳守信既沒有懷疑她的身份,又沒有什麼非分之想,真讓王月英懷疑自己的魅力不足亦或是陳守信有問題。陳博洵有一次也跟她抱怨過陳守信,說他都不如以前親近兩兄妹。如今又添上了周氏的一齣戲,難道他真的有問題?
換好衣衫的陳守信為王月英打開了房門,簡介利索的「進來」兩字,顯出他仍舊不怎麼待見王月英。
「對了,你好了之後我也一直沒有問過你。你還記得你心智失常前的事情嗎?」王月英欲解開心中疑惑,必要從問題的最根本處着手。
「失常前?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陳守信的言語中透着警惕,似乎不想有人過問一樣,反問王月英提問的原因。
陳守信反應如此謹慎,更是王月英確信他一定有問題,她決心編個謊話試他一試,「哦!無它。來的路上遇到了那年跟你一起進京趕考的呂秀才,問你近況可好?他說要還你那個時候借他的三十兩銀子,並想找個機會酬謝當年旅途的資助之情。」
陳守信一聽是這麼一回事,不加沒有細想就隨口回道:「呂兄真是客氣。當年區區三十兩銀子何必如此牽掛在心。酬謝就不必了······」陳守信還在說着話,王月英卻早已沉下了臉。自己明明說的是個謊話,他卻接的如此順口,想來也都是謊話。她沒等陳守信說完,王月英接着問道:「我從牙儈手中救你回來的時候,就聽牙儈說過,他是在一條河邊發現昏迷不醒的你,你醒來後就心智失常。我想如果你還記得那條河在哪裏的話,我們去找一找,說不定你能想起失常之前的事情。」
「額······是京城附近的小湯溪。說來慚愧,我落第之後,一心想趕回元和,不想失足掉入水中,沒有淹死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但是辛苦你了,聽二嫂說。當時你以為我死了,天天以淚洗面,滴水不進,有幾次就怕你也不行了。哪知有一天你居然又像是沒事人一樣,還置辦下這麼多產業。真是不容易啊!」說着又微微一笑,「看不出來你這麼個倔強的人,還有以淚洗面的時候。」
陳守信這話說來無意,但是王月英聽來卻是大有深意。「這是暗示自己的身份也被懷疑了嗎?」想到這裏,她就不得不結束對陳守信失常之前諸事的查問。
「畢竟還有博洵和陽陽要照顧,我怎麼能就這樣離他們而且呢?往事不要再提,我們都是經過大風浪的人,還是說說你的傷吧!進門時聽邢捕頭說,老太太是因為陳守禮的事才將你刺傷的。如果真是這樣,那便都要怨我不好了。」
「是呀!真真是嚇死我了。要不是大嫂和二嫂及時趕到,可能如今在你面前的就是我屍體了。」說起昨晚的遭遇,陳守信仍然心有餘悸。雖然在黑夜中他無法看清周氏當時的面容,但是從她的言語中陳守信完全能感受到她無比的憤怒。
「那安心在這坐着,我去找那個瘋婆子為你討公道。之後再接你回去。」說完當即起身要走,臉上也盡露憤憤之色。陳守信卻攔住了她,「都是一家人,就算了。自己受點罪也當是報答她的養育之恩。」
既然陳守信都說出了這番話,王月英也不好再聲言要替他討公道,只說自己安排馬車接他回村。
說不替陳守信討公道,但是王月英並沒有不去找周氏。要是放在以前,周氏求她她都不要見,只是現在她要為周氏和陳守信的反常舉動找到合理的解釋,她不得不去見周氏。
陳守信住的客房是西廂房,周氏的臥房在內院的東廂房,中間隔着一個廳堂。在沒有人帶領的情況下,王月英居然毫無困難地來到了周氏屋外。
敲一下門,張氏開得門。兩仇人一見面,分外眼紅,張氏簡直想撲上去掐死王月英。好在王月英身手靈活,在廊檐下左躲右閃才沒讓張氏得逞。
「我要見老太太。」
「你個賤人,害我夫君還夠,現在又要來害婆婆不成。婆婆現在誰都不想見,更不想跟你說話。」說完又要撲上來。
「讓她進來。」
正當打鬧間,周氏的屋內就傳來一句話。張氏和王月英當下都愣住,不再鬧。王月英聽周氏真願意見她,就要進屋去。張氏心有不滿,擋在門前阻止。又可能怕婆婆責罵她,白了王月英好一會兒白眼才讓她進屋。一進屋,王月英就把張氏鎖在了內屋外頭,自己獨自進內屋和周氏談話,不管張氏在外頭呼天搶地。
周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也是直直地盯着床上方,眼角似有淚痕,活活一副死屍模樣。
「何事?」
「我······陳守信的事?」
「那個人是我刺傷的。你來找我報仇吧!」
「我不報仇,就想問你一句話。」
「說。」
「那個在西廂房的人,到底是不是陳守信?」
周氏有些遲疑,也許是沒想到王月英會這麼問她。她仍然一副死屍模樣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不都是你搞的鬼嗎?」
「不是。我也懷疑他的身份。」
聽到這句話,周氏無神的雙眼像是睜大了一些。
「他不是陳守信。」
當王月英還在繼續追問原因的時候,周氏卻又什麼話都不說了。
第一百零二章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