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都酒店的房間內,陽光隔着落地窗子依舊靜好,可是葉笙歌抱着膝坐在深陷椅里,像是靈魂都在不斷的往下墜。舒榒駑襻
她感覺不到一點點的溫度。
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是她自己。
她看不到yves的臉,可是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虛弱。
虎虎生威的yves,竟到了要靠吸氧來維持呼吸的地步彖。
宋華楠出去了,來巴黎之後,宋華楠的話變得極少。笙歌了解他,他一旦沉默,就說明他在難過。可是讓笙歌難過的是,他明明已經悲傷到不能自已,卻還是要打起精神來幫她張羅一切。
這會兒,他趕去機場接沈天志了。
她好像,麻煩了全世界璋。
而她最不想的,就是做他們的麻煩精,尤其是,這樣帶着深深罪惡感的麻煩。
她想起yves,就憶起他和藹親切的笑容。
至少這一秒,她該一心一意的為他即將要離開而傷心,而不是為了那什麼該死的角膜移植手術費神。
可是,偏偏她讓所有人都費神了,甚至是病危的yves。
抵在他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指甲抵住了掌心,有些疼。
門口「嘀」的一聲,門應聲而開。
宋華楠和沈天志談話的聲音隨着他們推門的動作飄進來,帶着些許風塵僕僕的味道。
「笙歌。」沈天志朝着深陷椅的方向走過去。
笙歌赤着足,已經站了起來。
「沈叔叔。」她輕喊着,已經張開了手臂。
沈天志順勢把她摟緊了懷裏,揚手撫住他的後腦勺,她的腦袋一低,伏在他的胸前,像是一個乖巧的孩子,臉上的表情儘是委屈。
宋華楠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沒做聲。
他將自己脫下來的外套隨手放在沙發上,然後整個人也跟着坐了下去。
來的路上沈天志一路都在翻着檢查報告,宋華楠從未覺得紙張碰撞的聲音竟是這樣的動人心魄。
檢查報告是好的,yves的角膜可以為笙歌所用,可是沈天志對於這場手術的風險問題,一直都是持保守的態度。
他倚在後座上,仰着頭語重心長。
「華楠啊,找到角膜只等於邁出了第一步。第一步艱難,可是往後的每一步也都不容易。」
宋華楠點點頭。他知道的,對於這件事,他消耗了足夠多的耐心,可是他剩餘的耐心,依舊多的可以讓他再等,哪怕是一輩子的等。
沒有急功近利,他只把這次,當成是一份珍貴的禮物。
至於有沒有福分去收,全看他與笙歌的造化。
「笙歌是二次病變,誰也說不出會有什麼風險,手術後的等待也會比別人更漫長。」
「沈叔叔,我們都不怕等。」宋華楠強調着,方向盤打了一個轉兒,就停到了酒店的門前。「可是關鍵,笙歌情緒不太好,這也許才會影響手術。」
……
沈天志一下一下的拍着笙歌的腦袋。
「檢查結果很好,你有機會可以重新看見。」他說完,低頭看了看懷裏的那張小臉。依舊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只是僵着。
宋華楠轉頭往這邊望過來,對上了沈天志的眼。
兩個男人無神的點了點頭。
這是一種善意的安慰,誰都知道。
「怎麼不說話,害怕動手術?」沈天志有意的笑了笑,捏了捏笙歌的鼻尖「不該啊,你八歲那會兒做手術都不害怕,怎麼這會兒倒是害怕了?」
「因為八歲那會兒我不懂,原來我得到光明的同時,有人失去了生命。」笙歌的聲音嗡嗡的,微不可聞,可是在這個靜謐的房間裏,兩個男人卻都聽得一清二楚。
沙發里的宋華楠不動聲色的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當jojo告訴宋華楠,yves有意把角膜留給笙歌,他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笙歌的性子他太了解了,她的思維會往哪兒繞彎他都一清二楚。
這不果然,讓他給猜中了不是。
「你的多愁善感,都隨了你母親。」沈天志忍不住感慨一句。
「偏偏,那些都是我最在乎的人。」笙歌像是沒有聽到沈天志的感慨一般,繼續重複着。
宋華林,yves。
豐富了她的生命,璀璨了她的生命。也遺憾了她的生命。
無知才無憾。
當初華林離開她全然不知情,誰也沒有和她說起過那個角膜捐贈者的背景,她這麼些年心懷感激的過來,可是面對yves,她卻怎麼都做不到了。
流年偷轉,生命互換。
心酸又有誰會懂。
怕是連宋華楠,都不會懂她的無奈。
?
ea和宋華楠,一齊倚在窗台上,看着笙歌小心翼翼的握着yves的手為他做按摩。
她曾是醫生,做很多事情在她做來,都是專業的。
ea眉目里的憔悴在望着兩個人的時候,忽然變得柔和許多。
宋華楠摟着笙歌進來的時候,只打了個招呼,就一個人站到一旁去沉默了。
如果不是醫院不准抽煙,他也許就真的抽了。
車子停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宋華楠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坐在車廂里,不動聲色的抓住了笙歌的手。
「華楠……」笙歌的情緒不明,但是多的是無助。
宋華楠的往上一抬,替她攏了攏劉海,好半晌,才開口「笙歌,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笙歌就愣在了那裏,她不是不知道宋華楠話里的意思。她只是沒有想到,宋華楠會這麼對她說。
桀驁的男人在愛上她之後,滿是寬容。愛上,是多麼簡單的事情。也許只是一個眼神,也許只是一個微笑,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契機而已。
可是愛上之後的守護,卻是此生最難。
葉笙歌為了守護她愛的那個男人,顛覆了她大半個青春。而他們愛情的後半段,角色互換,宋華楠用自己一次一次的理解、退讓和等待,去成全她的不得已。
鼻尖再次忍不住的泛酸。笙歌的手反握住宋華楠的大掌。
此生有他,真的足矣。
笙歌想着,也許是有些激動了,不自覺的加重了自己手上的力道。
yves動了動,睜開了眼。
今早沒有插氧,但是他的精神還不錯。
「原本還想裝睡來享受一下這舒服的待遇,沒想到你這y頭走神之後就開始亂按。」yves小聲的抱怨着。
「啊,你醒了。」笙歌說着,伸手去摸yves的臉,觸到他的大鬍子,皮膚上的觸感是痒痒的。
「不想醒來着。」yves的聲音像是提不起來了,每一聲都像是在咕噥,要笙歌湊近了耳朵去聽,才能聽得到。
在宋華楠和ea看來,這畫面,有點像是笙歌和yves在講悄悄話。
他們兩個,誰都沒有過去打擾。
「那我在認真點給你按按,你陪我聊會兒天好不好?」笙歌像是在要糖吃的孩子,帶點撒嬌的湊到yves的耳邊,也學着他的樣子小聲的說。
yves眼珠子轉了轉,像是在考慮一樣,但是他很快又點了點頭。
可是半晌笙歌沒有反應。
yves側頭看了看她。
她還是睜着大眼,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看看,他總是要忘了,那雙美麗的瞳孔,看不到同樣美麗的世界。而他,一想起這個來,就覺得心疼,像是比死還要難受。
「好,陪你聊天。」yves補了一句。
笙歌這才笑起來。
yves也笑起來。好在,她的笑容依舊是美的。近看,也看不出端倪,亦是明眸皓齒。
「聊什麼,不會是還要讓我想話題吧?我最近可是沒什麼新鮮事兒,只能和你聊一聊那種水掛起來更帶勁。」yves的語調依舊幽默。
笙歌卻是撇了撇嘴,她真想捏他一把,也想……抱抱他。
「yves,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兒。」笙歌趴在他的床沿邊。
「說吧。」yves爽快至極。但很快又補上一句「除了陪你去跑步。」
笙歌不想笑,卻還是被他逗得笑出聲來。
「對嘛,聊天就該開開心心的聊。愁眉不展的樣子,華楠還以為我在欺負你呢。」
「就你貧嘴,我和你說正經的呢。」笙歌輕輕的揪了揪他的大鬍子。
「說吧,你的正經事。讓我聽聽,得是多正經,讓你連笑都笑不出來。」
笙歌頓了頓,她需要組織一下語言,才能將那話順溜的講出來。
「yves,我不想要要角膜移植。」笙歌說着,將他的手拿起來,放到自己的頰邊「我想,讓你完完整整的……」
她話音沒落,哽咽聲先起。
「怎麼忽然這麼說?」yves的聲音不怒自威。
「如果,如果我的光明得要你的離開做代價,我寧願不要。」笙歌也是倔強的語調。
yves沉默了良久。忽然輕笑起來。
「你真是個傻丫頭,宋華楠怎麼一世英名,怎麼攤上這麼缺筋的媳婦。」
「我是認真的。」笙歌強調。「如果不是我,你也許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器官捐贈的事情。」
「我是沒想過,可是因為是你,我想了,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笙歌不語。yves的語調肯定的讓她都要相信,這真的是個不錯的主意。
「傻孩子,你怎麼不那麼想,我是借用你的眼,繼續自私的留戀人間。」yves說完頓了頓「我答應華楠要看到你們的婚禮,我答應ea要看着她老去,我答應兒子和兒媳要看我的小孫子降臨……我答應了太多人太多事,可我,都做不到了,而現在,老天給我一個機會,讓你幫我完成這一切,天,這簡直是個大大的賞賜啊。」
yves一口氣說了很多話,他的喘息聲有些重了。
笙歌讓他打住,別再開口了。
可他似乎說上了癮,不肯依。
「你答應我以後常來法國看看我的家人。」yves的語氣滿是留戀。
笙歌不忍再拒,點頭說好。
「哈,你答應了,那就乖乖做手術。「
「好。」笙歌再次應允。
「別怕手術,我在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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