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不在家,紀容就近找了一家餐廳,點了單,抿了口水,望向窗外。這家餐廳離家很近,簡潔快捷,口味還可以,如果雲舒不在家,他通常在這裏打發一頓。
餐廳外正對着一個小花園,裏面開了不少花,五顏六色,十分奪目。
紀容思緒飄的有些遠,想着雲舒此時不知道在做什麼,有沒有吃飯,心中忽然就有些憂慮。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他點的牛排套餐就上了來,套餐里還配了紅酒。他看了一眼,對服務員道:「把紅酒拿下去吧,我不喝酒。」
「好的,先生。」服務員收了杯子,後面的顧客冒失地撞了服務員的肩膀,杯子一傾,紅酒灑在桌上,濺濕了紀容的白色襯衫袖口。
「對不起,先生。」服務員連連道歉,抹了桌上的污漬,對紀容道,「您稍後,我去拿干毛巾給您擦一下衣袖。」
「你去拿一杯白葡萄酒,一杯蘇打水,再拿一些鹽。」注意到這邊的突發狀況,元景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走了過來,對服務員吩咐。
服務員應聲下去了。
「紀教授,您好,我是元景。」
紀容點頭:「我記得你,我們見過一面。」
元景笑了笑:「紀教授常來這家餐廳嗎?」
「這家餐廳離家比較近,來的比較多。」問元景,「你也來這裏吃飯?」
元景點點頭:「剛吃完,口味還不錯。」正說着,服務員將他要的東西送了來,又拿干毛巾要替紀容擦拭袖口。
元景道:「我來吧,你下去。」服務員看了他一眼,茫然不解地把毛巾遞到他手裏。
元景用手指捏着一把鹽對紀教授道:「撒點鹽在酒漬上面,可以防止污漬擴大。」見紀容沒有反對的表情,才親自將鹽均勻地撒在袖口的污漬上。又拿毛巾蘸了白葡萄酒,擦拭污漬,口中道,「白葡萄酒可以中和紅酒,讓污漬更容易去除。」接着蘸了蘇打水再次擦拭袖口,「蘇打水能產生碳化作用,提取酒漬顏色。」最後,拿毛巾擦拭一遍,袖口除了微濕已經沒有紅色的污跡。
紀容看完他做的一切,道了聲:「謝謝。」問他,「你懂化學?」
元景對他做了一個請用飯的姿勢,見紀容拿起刀叉,才笑着反問:「紀教授為何這麼以為?」
「你雖然沒有提任何化學元素,但一系列的動作已經證明你精通此道。」
元景笑了笑:「紀教授過獎了,不能說是精通,無聊的時候隨手翻了幾本相關方面的書籍。」
「那你現在從事哪方面的工作?」紀容問他。
「編程方面。」
「也是自學的?」
元景點頭:「對於一個十幾年都無所事事的類人機來說,如果沒有一樣持久的興趣打發無聊的時間,那真的是度日如年。」
紀容切着牛排,淡淡道:「一個類人機誕生時,就算擁有再多再全面的知識儲備,並不可怕。因為這個世界的變化日新月異。可怕的是,誕生之後他還在以驚人的速度學習。」他抬頭看着元景,「你這樣的學習速度和知識儲備足以讓任何人驚嘆。」
雲景自嘲地彎了彎唇角:「連您都這樣說,我應該高興。可惜我只是一個類人機,依附於自己的主人。就算懂得再多,也無法填補內心的空洞無依,那種被世界孤立的異類感,像靈魂的枷鎖,讓我無法感受真正的滿足和快樂。日復一日地行走於人世,卻像是寄居於地球的另類生物。」
紀容放下刀叉,試了試唇角:「你有這樣的想法,有一部分是社會原因,還有一部分可能跟你的生活環境相關。元助教對你應該多一些關懷。」
雲景笑了笑:「我認識您的助理雲舒,她和我完全不一樣,像是註定要來到您身邊一樣,那種心滿意足的情緒,總讓我很羨慕。我想,您一定對她很好。」他頓了頓,低聲說,「其實元媛也很好,我只是想得太多,不像雲舒那麼單純,這世上只有單純的東西才稱得上美好。」
提到雲舒,紀容的表情變得柔和,感慨:「她是太單純了。」
注意到他的面色變化,元景微微笑了笑,問:「我記得紀教授目前致力於研究冷凍復生術,不知道進展如何?」
「生物醫療你也懂?」紀容抬頭看他。
元景搖頭:「只是聽元媛經常提起,她非常敬重您,在家裏總是時不時地說起您的事跡,我只是聽得多記住了,生物學我倒沒有接觸過。」他停了一下,看向紀容,「有一個問題一直讓我很困惑,想請教一下紀教授。」
紀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元景道:「我平時也會看一些物理方面的書籍,常常在想,我們身邊的事物,比如手機,電腦,被損壞或者死機了,總能修理一下讓它們重新開始工作。為什麼人類死亡之後,卻不能靠維修一下讓身體機能重新開始工作呢?」
紀容目光落到他臉上:「其實生病救治的過程就是你說的所謂修理的過程,機器也有修不好的時候,也有使用期限。同樣人體機能也有極限,超過這個限度就無能為力了。」
元景皺了皺眉:「如果人體也同機器一樣有個使用期限,那麼紀教授目前的研究不是在強求嗎?」
紀容微微一愣,臉色有些蒼白,頹然笑了笑:「你說得對,的確是在強求。」
「可是這世界上任何一種發展,都是從強求開始的,強求現在做不到,強求更好的。」元景完美的面容上是寬慰的神情,「我相信紀教授的研究一定會成功的。」
「謝謝。」紀容由衷道。
元景站起身,恭敬道:「今天耽誤您的時間了,有機會再見。」
紀容點點頭。
元景朝門口走了幾步,停下動作,忽然轉身,問紀容:「紀教授,雲舒算是我認識的唯一的朋友,我可以經常拜訪她嗎?」
「當然可以。」紀容回答。
元景發自內心地笑了笑,道了句:「再見。」才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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