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是場騙局嗎。
海克佐德立於半空之中,眺望着北方大海。
這些天它循着曙光境的海岸線尋找了好幾百里,不光是大陸脊柱的盡頭,就連山脊兩側都沒有放過。
由於信上的描述語焉不詳,為了不錯失傳說中的無底之境,它的搜索範圍幾乎涵蓋了一切可能的區域,一直到連接黑石域的雲海之路才停下。但即使如此,它也沒能找到那座信中的「離世孤島」。
想想也對,大海上又沒有任何遮擋物,在碧空萬里的時候,一眼便可將上千里內的景象收入眼底。真要有這樣一座奇特的島嶼,族群從黑石域向曙光境進軍的時候應該就能看到,怎麼可能等着它來發現。
海克佐德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該死的人類,竟敢這樣欺騙蒼穹之主!更不可饒恕的是,他們用的居然是瓦基里絲的名義!
夢魘不可能背叛族群,人類能做到這一點,只可能是抽取了它的記憶。儘管不清楚那群女巫什麼時候擁有了這樣的能力,但瓦基里絲的下場可想而知。
一股極為憤慨的怒火涌了上它的胸口。
它猛然打開扭曲之門,一步踏在大海之上——
「什麼無底之境,什麼意識界就在這兒,都是狗屁!」
海克佐德一邊低吼着,一邊穿行於茫茫海面,像是要把心底積蓄了許久的不滿都發泄出來一般。
「屬於神明的領域又怎麼可能在這種平平無奇的地方,我早該想到的!」
「直接啟用神造之神,將人類殺個一乾二淨不就行了……非得冒險潛入意識界深層!現在好了,堂堂大君居然成了任人擺佈的魚餌,還連累我被王質疑,真是愚蠢至極!」
「這個仇,我一定要——!」
天穹之主忽然保持着咆哮的模樣愣在原地。
前一刻還波光粼粼的海面,現在卻已變得朦朧不清,四周不知何時揚起了白茫茫的水霧,能見度陡然降到了數丈之內。
它闖進了團霧裏?
不對……就算是團霧,之前也不應該毫無察覺才是。
海克佐德按原路返回一步,大海又再次變得清晰起來,它轉過頭去,只見數里外的海面一片寧靜,完全可以一眼看到海天線盡頭。
心中的憤慨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抑制的寒意。
這裏離曙光境和黑石域都不算太遠,在過去數百年裏,居然從未有人注意到過此地的異象?
猶豫了一小會,它再次發動能力,進入了那片海域。
不過這一次,它的行動小心謹慎了許多。
穿過門後,潮濕的濃霧很快籠罩過來。
海克佐德降低高度,逆着浪花緩緩前行,同時將警惕性提到了最高。沒過多久,一抹黑影隱約出現在它前方。
那確實是一座島嶼,從輪廓來看,面積恐怕還不小。
飛臨至海島邊緣,它降落下來,雙腳踩在了佈滿青草的實地上。
這裏……就是瓦基里絲提到的地方?
海克佐德環顧四周,除了霧以外什麼都看不到。
衡量了下自己的狀態,它決定先徒步搜尋一遍島嶼的情況——不久之前它剛更換過新的呼吸罐,蜉蝣儲量還十分充足;雲海之路上流動着族群的補給線,曙光境與黑石域的相連處更是有兩座常備哨點。以它的能力而言,出現意外的可能性並不大。
走了約數百步,景色漸漸起了變化。草地中多了些石碑,而且有逐漸增多之勢。這些明顯由生物雕琢出來的東西意味着,該島並不是一個無人涉足的禁區。海克佐德單獨檢查了幾塊碑體,發現那上面的文字亦非它所熟悉的任何一種。
「你好。」忽然有人說道。
剎那間,天穹之主只感到寒毛倒豎!它不假思索地展開扭曲之門,縱身傳至空中,同時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然而說話者並沒有從背後發起襲擊。
那竟是一名同族之人。
從模樣上來看,至少也是高階晉升者,它的形體完全抹去了原生體與初升體的粗糙,演化程度極高,連手指和毛髮都清晰可辨。它穿着一席輕便的白紗,赤着雙腳,兩手背立,語氣神情顯得十分隨和,完全沒有上位者的凌厲氣勢。
「我乃大君天穹之主,你是誰?又是什麼時候到島上來的?」海克佐德保持着距離問道,「這裏也有生命蜉蝣供給嗎?」
「我只是一名守望者而已。」它低聲笑了笑,「至於待在這裏的時間,已經長得記不清了。」
「守望者?」海克佐德稍稍回想了下,並沒有在記憶里找到有此稱號的高階晉升者。至於時間長到記不清更是無稽之談,要知道第一次神意之戰前,族群還未涉足曙光境北端,它單靠自己又怎麼可能獨居於這座孤島?
「沒錯,所以我並非你的族人——決定此副模樣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守望者柔聲回道,「我知道這很難理解,不過事實就是如此。」
既然不是族人,換而言之便有可能是敵人。何況海克佐德還注意到,對方既未佩戴頭盔,身上也沒有任何接入呼吸罐的痕跡,這等於印證了它的說辭。
因此天穹之主的警惕又提高了幾分。
「這兒就是無底之境?意識界在哪裏?」
守望者搖搖頭,「這裏只是一座橋,需要鑰匙才能開啟。」
「什麼樣的鑰匙?」
它停頓片刻,似乎像在思考一樣,「……用你們的話說,完整的「傳承之物」。」
當傳承碎片重新歸為一體,通往魔力之源的道路將會顯現——這豈不是和族群流傳下來的啟示大同小異麼!海克佐德頓時感到心頭一振,它已經看出來了,這傢伙就不能好好說話,非得編造些古怪的稱謂來彰顯自己的不同,這點簡直跟假面如出一轍。
不管是橋也好,道路也罷,十有八九指的是同一種東西!海克佐德感到自己的大腦從未如此高速運轉過,「能帶我去看看……那座橋嗎?」
守望者猶豫了下,它望向北邊,「可倒是可以,不過得快點,時間所剩不多了……」
跟着對方走了半刻鐘後,一個巨大無比的深坑出現在海克佐德面前。
「這……就是橋?」它怔了怔。
「嗯,不是所有人都能通過這座橋樑,你沒有鑰匙,所以無法看到它的存在。」
什麼橋和道路,族群的說法也沒好到哪裏去啊——
這分明是個天坑才對!
不過一想到無底之境的傳言,倒也還算貼切。
那麼意識界就在坑的底部嗎?
海克佐德絕對沒有興趣跳下去一探究竟,都說是無底了,誰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飛出來。
但這不等於驗證到此為之。
它從盔甲里取出了一顆五彩魔石。
根據地底文明的研究,這東西能反映出覺醒者與魔力之源的關係,如果無底之境真是萬物誕生與終結之地,那麼就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
海克佐德屏住呼吸,將魔石放到眼前。
隨後它看到了一道無比耀眼的光柱!
不對……準確的說,是無數根!
它們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並最終匯聚於此,看上去就好像一棵遮天蔽日的「光之樹」。那均勻分散往世界各地的光柱構成了它的樹冠與枝丫,而聚集在一起、直射往洞底的部分則是它的樹幹——由於太過明亮,以至於這道干體的顏色近乎白熾,幾乎無法用眼睛直視!
哪怕它對這些光柱的意義一無所知,也感受到了發自心底深處的由衷震撼。
這副景象完全超出了海克佐德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