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桓聞言驚疑不定,匆匆吃了點東西,便帶着念雪和武十七走出酒家,直奔最近的喬塞提家而去。
喬塞提家和楊桓的宅子坐落在同一條巷子裏,巷口此時已經被官兵牢牢守住。楊桓心裏暗暗叫苦,朝周圍看熱鬧的人打聽一下,得知並不是這裏發生了命案,一顆高高懸起的心才落回肚子裏。
眼見官兵將喬塞提家附近圍護得水泄不通,青天白日的沒有辦法混進去,楊桓只能轉頭去往孔隱家中,想先把孔家母女接出來再說。
哪知到了孔家左近,把守的士兵更是多出了一倍,楊桓看見司務署大人亨瓊正指揮手下整理現場,同時驅趕圍觀看熱鬧的人群。楊桓見孔家院前的菜地里橫七豎八停放着十幾具屍體,便知孔家一定出現了巨大的變故。只是楊桓雖然心急如焚,卻硬是不敢靠前,只好隨着人群朝後面退去,待得晚上再悄悄潛回來一探究竟。
于闐國主闞默率軍攻打姑墨城池之時,楊桓受命前往龜茲等國布下龐氏騙局,便使用了這張人皮面具,扮作西域商人的模樣。這次楊桓急着潛入姑墨城救人,並沒有來得及改換人皮面具的形態,只是將鼻樑墊高了一些,形貌上並沒有太大的改換。
珈諦王子素來喜愛孔隱武藝人品,聽聞得孔隱家裏出了事,帶着幾名宮衛微服前來查看,在人群中認出了扮作商人的楊桓,差點驚呼出聲。
楊桓眼尖,同樣看見了珈諦王子,只好在人群中慢慢擠了過去,同珈諦王子並肩站在一起,目光依舊望向孔隱家的方向,以微不可查的聲音道:「不是我做的。」
珈諦王子苦笑一聲,故意同身後的宮衛拉開一點距離,苦笑道:「大哥,我倒是相信你。」
楊桓聽說珈諦王子言外之意,殺死士兵奪走孔隱家眷的罪名,一定已經被哈迪力扣在了自己頭上,按照常理推斷,楊桓和孔隱也正是這件事的最大嫌疑犯。
楊桓低嘆一聲:「你能相信我就好,喬塞提大叔現在哪裏,我看他們家也被司務署圍得水泄不通,是不是也出了事?」
珈諦王子用力揉搓着臉頰:「大叔在你的領地上率人放牧,有士兵回報說被馬賊擄走,下落不明。
大哥,你想怎麼辦?」
楊桓心裏已經亂成一團,一時間根本拿不出主意,深深望了珈諦王子一眼:「如果你信得過我,便先帶我去領地遭遇馬賊襲擊的地方看看,晚上再趁黑來到這裏仔細查探一番,這件事你能做麼?」
珈諦王子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點點頭:「你在東城外面等我,我先回去宮裏打個轉,隨後便來。」
楊桓如今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把全部賭注押在珈諦王子身上。悄悄從人群中退了出去,回去酒家訂下房間,將帶來的碎葉護衛安頓下來,只帶着念雪和武十七出了東門,在城外葉爾羌河畔找到一處平緩回灣處,安心等待珈諦王子到來。
武十七最是沉默寡言,一路上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三句,只是時刻守在楊桓身邊,不肯有須臾離開。倒是念雪性情活潑,因為第一次走出碎葉城,沿途看見什麼景物都覺得新鮮,不過念雪畢竟掛紀孔隱的母親和姐姐身陷囹圄,倒也沒有胡作非為,老老實實跟在楊桓身後,不無監視之意。
武十七師從裴旻,裴旻號稱大唐第一高手,相信武十七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念雪又是碎葉城中公認的第一女劍手,有這樣兩大高手在側,雖然不至於力敵千軍,楊桓畢竟安心不少。
念雪到底是個女兒家,一路上風塵僕僕,只覺得臉上身上被灰泥糊得難受,用紗巾蘸濕了水,蹲在河邊清理面頰和脖頸。楊桓心中有事,一路上食不知味,這會兒感覺到身上沒有多少力氣,想起身負重任,必須保持體力和清醒的頭腦,於是拿出隨身攜帶的饢餅,就着清水吃了起來。
念雪同楊桓對面而坐,將一把肉乾遞到楊桓面前:「剛剛在城中與你搭話的年輕人是誰?可靠嗎?」
楊桓接過肉乾填進口中:「他叫珈諦,是哈迪力的大兒子,姑墨國的王儲。
至於此人可不可靠,你得去問他,問我有什麼用?」
「什麼?他是姑墨國的王儲?」念雪驚訝道:「你和孔隱背叛了哈迪力,卻把尋找家眷的希望寄托在他兒子身上。你,你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楊桓不置可否道:「男人之間的事,你們女人是不會明白的。」
念雪撇嘴道:「有什麼不明白的,男人找女人只是為了傳宗接代,男人和男人之間才有真愛。那個詞兒怎麼說來着?搞基,對,就是搞基。」
楊桓大驚:「這些話你是從哪聽來的?」
「孔隱告訴我的啊。」一提起孔隱,念雪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也不知道孔隱現在城中怎麼樣了,他那個倔強的脾氣,別再跟我父王打了起來。」
楊桓嘆息道:「孔隱這個大嘴巴,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看來以後說話還真得防着他點兒……來了。」
楊桓瞥見遠處飛來一騎,馬上之人正是珈諦王子。珈諦王子奔至楊桓身前,勒住胯下馬兒,朝楊桓招手道:「時間有限,咱們快走吧。」
楊桓三人翻身上馬,跟在珈諦王子後面朝東面奔去,不移時便已經到了楊桓原來的封地,只見羌河畔的草地上陳橫着六具屍體,全都是楊桓僱傭來的牧人,此時已經身首分離,身上刀傷遍佈,死狀極慘。
珈諦王子將周遭守衛的士兵趕到別處,帶着楊桓等人下馬觀看。武十七蹲下身子,逐個仔細查驗死者的屍身,皺眉道:「這些人身上的刀傷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看似被一隊馬賊亂刀砍死,其致命傷痕只是脖頸一處。從斷頭的切口看來,這些人全都是被人一刀削掉了腦袋,此人真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