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時過境遷 105你們滾!

    餘明輝的聲音很大,我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我整個人像是被人一下子丟進了大海那般,漂泊得抓不住任何的救贖,我渾身抖得厲害,眼淚差點就要奔騰下來,可是我忍住了。

    死死地咬着唇壓制自己想哭的衝動,我沒應餘明輝的話,我而是蹲下去,拼命伸手去勾住自己那個舊得喪心病狂跟這個奢華的地方壓根不般配壓根不搭的行李箱,將它拉了出來,安安靜靜地拖到衣櫃那邊,去收拾自己的衣服。

    我的動作很慢,就像是一部進度遲緩的老電影。

    我以為餘明輝會過來制止我,可是他沒有。

    我總算是把自己那些為數不多的衣服全部裝進了行李箱裏面,再看看這個簡約天成的地方,原來沒有我的落魄和不堪在這裏沾染和驚擾,它會顯得更整潔好看。

    摸着手指遲疑了一下,我最終還是將那個穩穩環在我手指上的戒指,拼命地朝着外面撥。可能是我幹活太多,手指變粗了,才沒帶多久的戒指,竟然在撥的時候,颳得我生痛,我差點就能把這個當成了我流淚的理由。

    可是我已經沒有理由再在這個男人面前犯傻逼地去脆弱。

    愛情那麼脆弱,我還要陪着一起脆弱,那是不是愛情被趕下了地獄,我也得馬上下地獄?

    我的心已經得不到他的好好安放,我再掉淚,只能顯得我可笑和滑稽。

    即使我愛他,我也不願用自己的眼淚來泅渡或者娛樂他。

    我還不如保留自己的自尊抬高自己的頭,如同不曾來過不曾傻過那般決意走掉。

    將那枚美得要死要活的戒指放在衣櫃旁的桌子上,我又從口袋裏面掏,扣電池,將自己的卡抽了出來,這才重重地將頓在了桌子上。

    將那個笨重的箱子扛在肩膀上,我朝着餘明輝站着的方向掃了一眼,他的輪廓在我的眼睛裏面模糊得厲害,我看不清也看不透,最終我收回目光,我說:「那些錢,我會儘快湊夠還給你。總之不會欠你一分。」

    他沒作聲,死寂般的沉默。

    我當他同意了默認了。

    我扛着箱子下樓,正要開門時,我想了想,又把那根鑰匙給丟到了茶几上。

    還真不知道我上一輩子曾經造過什麼孽,我早上出門時還陽光明媚,現在扛着個破敗箱子如同過街老鼠般逃竄時,老天卻下起了連綿的大雨。

    我沒有雨傘,這邊離站台還有一段距離,於是我將箱子舉到頭頂壓住,就這樣擋着雨,朝站台那邊奔去。

    路上坑坑窪窪的已經有積水,我踩踏起來,那些水花飛濺起來,打濕了我的褲管,我原本該覺得冷,可是我的心太冷了,所以我渾然不覺。

    坐在那個濕透了的行李箱上面等公交車的時候,我想起不久前我搬來,餘明輝一手扛着箱子,一手拎着雞蛋,那一天他為了我變成了一個難民的樣子,而我今天的逃竄,竟然比他更是狼狽萬分。

    由此可見,即使王子偶爾變成難民的樣子,王子依然是王子。

    而窮蠢搓女絲再怎麼的踮起腳削尖腦袋,也擠不出王子切換自如隨心所欲的生活。

    我坐在那裏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也把所有關於餘明輝的記憶理了好多遍,這才慢慢地醒悟過來,這個站台壓根沒車到我之前住的地方,我只能走着過去。

    形同枯槁地再一次扛起行李箱,我像一個瘋子似的冒着雨前行。

    在我淋得全身透心涼之後,我總算是回到了到處散發着霉味的樓道上。

    將箱子放下,我摸索着掏出那一根有些鏽的鑰匙,可是我還沒有擰開鎖,就有人從裏面推開了門。

    有個滿臉凶光的男人光着上半身披着一床被子,他瞪我:「你要幹嘛?」

    我忽然被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大,大哥,這,這,是我住的地方…。」

    我的話還沒說完整,那男的更凶,他用雷州話罵我:「我草,這是我真金白銀租的,我他媽的正在搞事,滾你麻痹!」

    特別惡俗地罵完我,那男的狠狠地摔上了門。

    我聽到裏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問那男的是誰啥的,那男的回答說是小偷,然后裏面讓我臉紅心跳的嗯嗯啊啊越演越烈不絕於耳。

    我站在原地徹底懵逼了十幾秒,我根本不敢再去敲門問清楚為什麼我還沒退租的房子被他們租了,我抱着箱子落荒而逃。

    我可能太心急了,在快到一樓的時候,我一個踩空,整個人抱着箱子徹徹底底地翻滾了下去。

    在後腦勺着地的那一瞬間,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外面下着的淅瀝瀝的雨,以及伴隨着雨的雷聲轟動,全安靜了。


    真是臥槽臥槽的,後腦勺摔在地板上真特麼的痛!痛得讓我想哭!

    我總算找到了讓我心無旁騖地掉眼淚的理由了!

    可是我越哭就覺得傷口越痛,我越痛我就越哭,哭着哭着,我就被人給拽起來了。

    是之前住在我對面的大叔。

    他黑着一張臉,罵了我一聲:「晦氣,沒事跑到過道上面哭什麼哭,把人都給哭倒霉了。」

    罵完我,他打着傘就出去了。

    我止住哭坐在原地發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呆,慢慢冷靜下來之後,我認為我要先找一個落腳點,至少先把這個行李箱寄存在那裏。

    冒雨跑到旁邊的士多店,我掏出一塊錢猶疑了很久,最終按照記憶,撥了趙小寧的電話。

    我不知道她願意不願意收留我,但是她就在這附近,而且除了她,我在湛江還真的沒認識能讓我敢開這個口的女性朋友。

    趙小寧可能在睡覺,被我吵醒了。

    她的聲音有些慵懶的惺忪,她問:「誰?」

    我捏着話筒羅織了一下詞措,我小心翼翼地說:「小寧,我是林四四。我,我暫時沒有住的地方,能不能去你那裏打擾一下?你方便嗎?我保證我就打擾一陣,我把行李箱寄放在那裏,我就去找房子,我努力看看天黑之前能不能…。」

    打斷我,趙小寧說:「說那麼多廢話你不累啊,你過來就好!」

    趙小寧把我電話撂了。

    在我帶着侷促和難堪的表情敲開趙小寧的房門時,趙小寧的嘴巴張得快要塞下一個鴨蛋。

    她愣了將近一分鐘,才拽着渾身濕漉漉的我進去,她關上門,皺着眉頭問我:「林四四,你這是在拍偶像劇?」

    我尷尬地站在原地,想了想我說:「不然我去找找附近有沒有便宜的旅館。」

    趙小寧瞪了我一眼說:「傻逼!」

    罵我之後,趙小寧彎腰下來,她巴拉着拉開箱子的拉鏈,在裏面翻翻撿撿了一下,她揪住幾件還算乾燥的衣服遞給我說:「別的廢話晚點說,你先去洗澡。」

    我洗完澡出來,趙小寧端端正正坐在大廳那個搖搖椅上面,她的手上捏着一個高腳杯,她正神淡氣定地搖晃着,還不時抿上一小口。

    見到我,她用腳踢了踢旁邊的凳子說:「坐。」

    我拘束地拉過凳子坐下來,擰着手低着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趙小寧站起來,她將手中的杯子隨意地放在桌子上,又是從旁邊的柜子裏面抽出一條紙杯拿出一隻,然後往裏面倒酒。

    給我遞過來之後,趙小寧又坐回到搖搖椅上面,她盯着我看了一陣:「林四四,你是跟餘明輝分了,還是在鬧脾氣?你到底是腦子進水了還是怎麼的,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都趕上扛箱子走人了?」

    可能是穿得單薄,我有些冷,握着紙杯的手也瑟瑟發抖。

    趙小寧揮了揮手,她忽然有些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你不想說就別說了,我還懶得聽你哭訴。」

    停頓了一下,趙小寧指了指一角的沙發,她說:「我睡覺的時候不喜歡跟別人一起擠,你晚上就睡那沙發吧。至於房子的事,你慢慢找。如果你覺得白住不好意思,那你後面有空就幫忙做做飯什麼的,我除了煮麵,其他的都不會,麵條吃膩了。」

    端起酒杯將那些猩紅的液體一飲而盡,趙小寧打了一個哈欠,她再一次從搖搖椅裏面下來,她走進去房間裏面,不久之後她抱着一床被子出來隨意地丟在沙發上,她說:「你隨意,我先去睡一會兒,晚上我還得上班。」

    還真是冷艷,撂下這些話,趙小寧再一次走進房間,「砰」的一聲就摔上了門。

    我又像個懵逼那般呆坐了一陣,覺得頭像是被人扣上了幾百斤的石頭似的,重得我壓根抬不起來。

    顧不上那麼多,我站起來,怯生生地走到沙發邊上,慢騰騰地拉平被子鑽了進去,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估計是淋了雨導致發燒變嚴重了,在睡得迷迷糊糊中我夢見自己在老家那邊,我蹲在那種需要燒木柴的灶邊,不斷地往裏面添柴,那些熊熊的烈火不斷燃燒映着我的臉,我熱得想哭。我上了天堂的奶奶面目模糊,她顫顫巍巍過來挨着我坐下,她搖晃着我的胳膊跟我說,她最擔心我了,讓我跟她走,說她去的那個地方有好日子過,她要讓我過好日子。

    我茫然忘了她已經不在人世間了,我貪圖地伸出手,可是畫面一下子切換了。

    在夢裏面拽我的人,突兀變成了那些倫奸犯,他們赤紅着眼睛將我廢棄的樓房裏面拖,我驚慌失措地張嘴罵:「滾,""犯,你們滾!」

    就在我破口大罵時,我被人狠狠地推搡了幾下,那些所有讓我害怕的場景全部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趙小寧的臉。

    她皺着眉頭,盯着我問:「林四四,你做了什麼噩夢,你說夢話了,說什麼""犯,你們滾?真的很奇怪,你幹嘛會說這樣的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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