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作司倉庫每年虧空一千兩百兩,累積下來已經快五千兩了,我現在剛上任,還不至於把這筆虧空算到我頭上,但時間一長,這就難說了!」楊閣老的事兒肯定不能自己主動上門,郭怒肯定要在裏面出把力氣,孟岩豈能不抓住這個機會,找郭怒要好處?
「你小子,這麼快就把倉庫的底細給摸透了?」郭怒微微有些驚訝,這小子的行動效率遠遠超過自己預期,原以為,起碼也得十天半月才有眉目,沒想到這小子效率這麼快!
「時不待我呀!」
「少自吹自擂了,你想要什麼?」
「匠作司的原材料採購權!」孟岩道。
「你好大的一張利口,一張嘴就要匠作司的物資材料採購權,你知道多少人在盯着它嗎?」郭怒道,「給你,一個小小的試百戶,你吃進去不怕撐死?」
「我只要我這一畝三分地的,其他的我不管!」孟岩退一步道,匠作司下屬還有諸多作坊和工廠,每年生產原料的採購,那絕對是個大數字,有專門的部門管理,利益關係複雜,他想插手也是不可能的。
「這還差不多,讓我考慮考慮!」郭怒鬆了一口氣,這小子一張嘴能把自己嚇死。
「郭叔,上次說的,我想弄幾個人進錦衣衛?」
「幾個?」
「二十個!」
「二十個,你小子真是獅子大開口!」郭怒一搖手,「五個!」
「十個!」
「六個!」
「八個!」
「成交!」
弄來八個進錦衣衛的名額,孟岩心情大好,但對於郭怒的請求,他可不敢馬虎。
「郭叔,你讓我給楊閣老看病這沒問題,不過,這可得說清楚了,我不是神仙,不能包治百病!」
「你小子要是真成了神仙,我給你修廟塑金身!」
「別,郭叔,我可受不起!」
「你還真想我這吧老骨頭跪下給你磕頭?」郭怒哼哼一聲,「不過,咱們可不能主動上門,得讓楊家人來求!」
「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郭叔,你這怎麼多不厚道呀!」孟岩嘿嘿一笑,郭怒這麼做看上去是有些冷酷無情,但自古就有「醫不可叩門,道不外傳」的說法,做大夫的,送上門的,反而不會被人相信。
郭怒這麼多,在救人的同時,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也符合一個政治人物的做派!
「如果楊閣老吃了溫太醫的藥,病情有所起色話,那何須我出手呢?」孟岩繼續道,「再說,溫太醫的醫術我雖然沒有見過,但能夠做到太醫院院使,要沒有過人之處,聖上也不會用他了。」
「嗯,這兩天你隨時聽侯我的傳喚,一旦得到消息,你馬上做好進楊府的準備!」郭怒道。
「行,治療中風,小侄倒是頗有些心得,但具體還是要看病人的情況,對症下藥!」孟岩道。
「爹,孟大哥,酒菜來了!」
「陪我喝兩盅?」
「好!」
孟岩陪郭怒喝了將近一個時辰,一直到初更時分,郭怒才從孟府離開。
「老祥,老爺好久沒有這么喝過酒了!」
「是呀,老爺看來是真喜歡小孟大人,想讓小孟大人當他的女婿了!」
「你也看出來了?」
「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趕緊回家,這小子的酒量不小,再喝,我就要出醜了!」郭怒坐在車廂里道,「這小子也不知道讓點兒本官。」
老達和老祥相視一笑,他們太了解郭怒了,年輕的時候就爭強好勝,隨着年紀見長,好勝之心都藏了起來!
可現在,一把年紀的他居然跟孟岩這麼一個小年輕鬥起來了,兩個字「嫉妒」!
嫉妒啥呢,郭月把對他的關愛移到了孟岩身上,吃起「准女婿」的醋來了!
「小月,你來了,你爹酒量真不錯,我差點兒就……」
「孟大哥,孟大哥……」
「咋喝這麼多,快,把人抬到屋裏去,包子,去燒一點兒醒酒湯!」胡玉英顯然比較有經驗,擔起現場指揮起來。
宿醉的滋味孟岩真是太難受了,這要不是跟郭怒暗中較量,真不願意再來一次。
一縷晨曦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孟岩緩緩的睜開雙眼。
「小月,你咋在這裏?」
「孟大哥,你要喝水,我給你倒?」小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來,「咦,天亮了?」
「小月,你一晚上都沒回房間睡覺?」孟岩很感動,一個未出閣的少女,一夜未眠,就是為了照顧喝醉來的自己。
「包子哥上半夜,我小半夜……」郭月紅着臉解釋道。
孟岩苦笑一聲,上半夜他跟郭怒在喝酒,下半夜他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
「小月,給我倒杯水?」
「咕咕……」孟岩一口氣喝下一大杯水,這才緩解了口乾舌燥的感覺。
「沈聰呢?」
「他大概還沒醒呢,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先回房間休息吧,你為了照顧我,都累了一晚上了!」孟岩道。
「哦,好,孟大哥,那我回房了!」
「去吧。」孟岩揮了揮手。
「都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公子爺,你放心好了,沈聰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辦的妥妥噹噹的!」
「嗯,我去匠作司上班了。」交代完,孟岩出了家門,前往匠作司應卯當值。
南衙匠作司倉庫。
「孟大人早!」
「早!」
「你們想好了,出了這個門就別再想回來了!」孟岩望着王家兄弟,很認真的提醒道。
「孟大人,我們想好了,調去伙房,一樣在錦衣衛效力!」王家老大王國倫道。
「是的,孟大人,我們想好了!」
「好,既然你們想好了,那本官就不在挽留了!」孟岩在兩人的請調申請上籤下自己的名字以及蓋上倉庫的司庫大印。
「多謝孟大人!」孟岩沒有為難他們,這讓兩兄弟還是非常感激的,若是別的上司,恐怕還的刁難一番。
「這是我們兄弟的一點意思,還望孟大人收下!」王家兄弟放下兩錠銀子道。
「你們這是幹什麼,給本官拿走!」孟岩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孟大人,這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您就……」
「混帳,你們當本官是什麼人了,快點拿走,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孟岩怒道。
「是,是,孟大人,我們拿走!」
陸陸續續的,倉庫這邊一下子走掉了近十個人,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數。
走了這麼多人,不可能馬上補充過來,孟岩只能下令將值班調整為兩班。
「孟大人,我想請假?」蘇小小進來,怯生生的道。
「請假,你好好的,請什麼假?」孟岩皺眉道,這個有些娘娘腔的傢伙,要不是看在他確實有難處的份上,他早就把人給轟走了。
「身體不舒服,可能是感染了風寒!」蘇小小咳嗽幾聲。
「感染了風寒,伸手過來,讓本官瞧瞧?」孟岩吩咐道。
「孟大人,我真的感染了風寒!」蘇小小臉一紅,卻不敢伸手,只是強調一聲道。
「怎麼,信不過本官?」孟岩道。
蘇小小無奈之下,坐下來,挽起衣袖,露出一段比女人胳膊還白皙三分的胳膊來!
三根手指搭住蘇小小的脈搏!
「脈象平穩有力,不像是感染了風寒!」孟岩道,「張嘴,把舌頭伸出來看看?」
「舌苔鮮紅,氣息有力,蘇小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瞞本官?」孟岩怒道,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感染風寒的人應有的症狀。
「孟大人恕罪,小小實在是沒有辦法,並非有意欺瞞大人!」蘇小小嚇的跪了下來!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孟岩喝問一聲。
「孟大人,是這樣的,小小家中人口眾多,僅憑朝廷發放的那點兒俸祿根本不夠吃,所以自幼在德興班學藝,唱戲,已經將近十六年了……」
「這麼說,你承襲父職之前就已經登台演戲了?」孟岩頗感到一絲驚訝。
「是的,孟大人,小小在德興班還頗有薄名……」
孟岩聽了,默然不語,明朝的軍戶制度,父死子繼,何況唱戲的戲子屬於賤籍,就算蘇小小喜歡唱戲,並且以此謀生,他想要放棄軍籍都是很難的!
而且他的這種行為是要被追究的,弄不好發配充軍都是輕的。
這種無比不合理的戶籍制度,孟岩當然是知道的,但沒有切身感觸,直觀的感受,是無法體會老百姓因此而受到的煎熬!
「小小,你這樣做,早晚會出事的,而本官知道了,也會因此而受到牽連,你可知道?」孟岩道。
蘇小小一陣愕然!
「兩個選擇,一,你申請從倉庫調走,從此,你做什麼,與本官無關,二,從現在不要再去戲班了,好好的在錦衣衛當差,本官保證你的俸祿一個字兒不會少,日子不會越過越差,至少會比現在要好!」孟岩道,「二選一,你自己選!」孟岩鄭重道。
「大人,我……」
「我不會給你多長時間考慮,今天你就必須給我答覆,否則,本官會直接將調出倉庫,到時候,休怪本官無情!」孟岩可不想因為一是心軟,給自己留下後患。
在倉庫,他必須樹立自己的一套規矩和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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