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
「東翁,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這姓孟的小子還升官了?」高讓氣沖沖衝進來,門也沒敲,直接就衝進了王振的值房。
王振值房內,一屋子的人,唐童、陳宮、毛貴等一眾親信太監都在。
而且一個個臉色都不好看。
「大,大伙兒都在呀……」
「老高,我們聽到這個消息,也都很吃驚,主子這一次這個任命不但很突然,而且也沒有跟東翁商議。」唐童道。
「什麼,連東翁事先都不知道?」
「這一次這是怪了,這麼大的事情,聖上從來都是先跟東翁商議之後再決定的。」
「難道說聖上對東翁……」
「東翁回來了!」守在門口的陳宮,看到王振的身影,忙提醒大家一聲。
「見過東翁!」
「都來了,坐吧!」王振臉色如常,進來之後揮手示意眾人坐下說話。
「謝東翁!」有資格坐的都是各局的總管太監,高讓和唐童位居首位。
高讓遞補了曹吉祥的位置。
「東翁,聖上是何意,這讓一個毛頭小子出任欽差也就罷了,怎麼還升他做了錦衣衛南衙的鎮撫使?」內宮監首領太監蔡忠之問道。
「天威難測,這天下都是主子的,主子想升誰的官,就升誰的官,只要符合朝廷法度就行!」王振平靜的說道。
「這我朝自太祖創建錦衣衛以來,可還沒有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出任如此重要的職位!」
「誰規定了,南衙鎮撫使的位置有年齡限制?」
「這倒是沒有!」
「這不結了,老夫知道你們糾結什麼了,聖旨已經下拉,難不成要讓皇上收回成命不成,就算要收回去,又與我等有什麼關係?」王振一攤手發問道。
是呀,內官不可干政,他們這些人雖然權勢不小。可真要按規矩來,他們是沒有資格在軍國大事上面說三道四的。
要反對這個任命,那得外廷的大臣們才行。
「東翁,不行的話找些言官上書。我就不信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還能翻了天?」
「你們真以為那孟岩好對付?」高讓嘿嘿一笑,「老蔡,把我這東廠給你,咱倆位置換一換?」
剛才說的慷慨激昂的傢伙立馬啞火了。已經斗跨了一個曹吉祥了,不久前王振手下也有一個心腹不明不白的墜馬死了!
這個人不就是去巡察司協助緝拿什麼欽犯家眷,結果好好的去的,回來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
意外墜馬?
這鬼話誰信,可那麼多雙眼睛親眼所見,還有仵作屍檢的屍格,證明是墜馬身亡無誤!
做的這麼天衣無縫,誰敢小瞧這位小孟大人?
自己這邊死了人,還落不到一個好,人家那邊又是娶媳婦。升官發財的,好不熱鬧。
錦衣衛自從落到郭老虎、孟岩這對翁婿手中,那就渾身長滿刺兒,東廠是首當其衝,被扎的渾身血淋淋的。
難怪高讓替別人說話,滅自己威風了。
「老高,不要說這樣的喪氣話,不論東廠,還是錦衣衛,那都是為朝廷。為聖上分憂的,不分彼此。」王振訓斥一句。
「是,東翁!」
蔡忠之等人到無所謂,畢竟錦衣衛也好。孟岩也罷,跟他們不會有直接衝突。
東廠跟錦衣衛職能重疊,又互相監督,互為對手,天生就是冤家,錦衣衛強三分。東廠就要弱三分,反之亦然。
「東翁,這事兒來的太突然了,沒有半分徵兆,就算聖上偏信那孟岩,也不至於如此厚愛,難道傳言是真的?」
「傳言,什麼傳言?」王振眼珠子一瞪。
「我也是聽人說的,聖上喜歡這個孟岩,曾不止一次兩人單獨在一起……」御馬監的劉誠問道。
「胡說八道,這樣的話是哪個說出來的,讓老夫知道,非打死他不可!」王振怒不可遏。
「是,是……」劉誠嚇的連忙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
「關於孟岩之事,大家不必再議了,也不要讓下面的人胡亂猜疑,都散了吧。」王振道。
「是,東翁!」
人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高讓和毛貴幾個心腹在。
「東翁,這一次這姓孟的小子升官真的是聖上乾綱獨斷?」高讓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這一次的確是主子的意思。」
「聖上怎麼就沒有跟您老透露一下口風,突然就命令內閣擬旨了呢?」
「司禮監是幹什麼的,你難道不知道,主子要下旨意,最終能不通過老夫?」王振斜睨了高讓一眼。
高讓猛然驚醒,是呀,司禮監不是給皇帝保管大印以及掌握代為披紅大權的嗎?
聖旨上,必須加蓋皇帝玉璽才能生效,所以,聖旨下達之前,王振肯定是知道的。
只不過是,這一次下旨之前,王振根本不知道皇帝有這個決定,等到他知道的時候,他想反對,卻遭到了皇帝的拒絕。
但是他又不能不讓皇帝用大印,否則,就算皇帝以前再則呢麼寵信他,也是要人頭落地的。
這有道是胳膊拗不過大腿,何況王振已經知道,這道升官的聖旨,有孫後的意思。
孫後絕不會是欣賞孟岩的才幹,或者說是為了之前侄子被救酬功,要酬功的話,也不會等到現在。
那麼她的用意就不那麼單純的,到底是什麼意圖,他一時間還想不出來。
但這個女人心機很深,又是太后,可以說是金身不壞了,她用的着去巴結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嗎?
顯然不能,但她既然走出這一步,必然跟當年的事情有關,這個女人是盟友,拆台的事情自然不能幹。
孟岩突然官升一級,在外廷也掀起了一絲風波。
當初在朝會上,新首輔曹鼐孤注一擲,力挺孟岩這個不屬於文官集團的小年輕出任查案欽差。
這不但讓很多大臣感到吃驚。就連支持曹鼐的人也感到萬分不解,堂堂首輔,宰相,怎麼能夠跟鷹犬低頭呢?
就算這姓孟的小子有些查案的能力。難道偌大的朝堂之上,找不到一個會查案的人。
要說查案斷案,多少人不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哪一個不比孟岩經驗豐富?
可曹鼐偏偏推薦了錦衣衛的孟岩。
這讓一些暗中盯着這個位置,想要一舉成名的人心中更是對曹鼐暗生怨恨。
但是。皇帝突然給孟岩升官的消息傳來,這些人都懵了。
他們都發現自己錯了,曹鼐推薦孟岩出任欽差,這恐怕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既然不是他的意思,那是來自什麼人的意思呢?
現在真相大白了,是皇帝的意思!
這是皇帝跟首輔兩人之間一唱一和,目的就是講孟岩給推上去,曹鼐這個首輔雖然是選出來,但他資歷太淺,在內閣還有次輔陳循咄咄逼人。屢次在政務上給他設置障礙,讓他下不來台。
他要將陳循的壓下去,就只能藉助外力,這個外力不可能來自軍方,只能是皇帝。
一個稍顯弱勢的首輔,跟皇帝走近一點兒,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皇帝想要提攜一個人,也需要下面的人力挺,同時曹鼐為了獲得皇帝的支持,配合一下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曹鼐不聲不響居然獲得了皇帝的支持。這一下陳循這個次輔再內閣恐怕要被壓制了。
曹鼐這是借勢壓人呀!
果然,孟岩升官的消息一下來,消息靈通的官員已經悄然的改變對曹鼐的態度了。
尤其是那些底層的官員,見到曹鼐。那臉上的笑意和熱情要比以往熱烈三分了。
曹鼐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在朝會上孤注一擲,推了孟岩一把,會給自己在內閣的工作打開局面。
這可真算是無心插柳。
曹鼐舉薦孟岩,是他從胡濙探聽到一些事情,他這個首輔。人家孟岩可是暗中出力不少。
雖然這有些不光明,但這種事情,只要沒被人發現,誰會去管那麼多呢?
何況曹鼐也不是迂腐之人,難道讓他把到手的首輔拱手讓出去?顯然不可能。
在大朝會上,他這麼一說,也有一絲還人情的意思,你幫了我,我也幫你一把。
儘管曹鼐並不知道孟岩需不需要他幫他。
出於一種直覺,曹鼐沒有跟任何人商議,就在黃帝面前推薦了孟岩。
這作為一個首輔,他這麼做是不成熟的,甚至有些任性,可誰會想到,他這麼一推,到是正合了皇帝的心思。
一個任性的首輔,加上一個年輕更加任性的皇帝,兩個人沒有任何商議,居然很默契的演了一場戲。
巡察司衙門!
孟岩從南衙回來,一大群下屬紛紛過來給孟岩道賀。
這些人當中李鐸最高興了,在巡察司,遠比在都察院舒心多了,沒有那些勾心鬥角,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還有一個護短的上司,走出去也是昂首挺胸,那些東廠的瘟神們,過去見了自己,那叫一個囂張,現在見了自己,都遠遠的繞道走!
孟岩再一次升官,而且直接執掌錦衣衛南衙,他們這些人自然是水漲船高了。
就算不升官,那以後的身份和地位也大不一樣了。
「張瑄,本官不在司中,一切大小事務由你和蔡先生商量,酌情辦理!」孟岩宣佈下面的工作安排。
李鐸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以為,孟岩外出辦案,會讓他主持巡察司的工作。
沒想到的是,他選擇的是張瑄這個傢伙。
「李鐸,這一次去大同辦案,你給本官當助手!」孟岩呵呵一笑,敏銳捕捉到李鐸情緒上的波動。
「是,大人!」李鐸聞言,激動萬分,能夠跟着一起出去,那可比在家裏主持巡察司強多了。
張瑄苦澀的一笑,自己雖然被委以信任,可還是不如李鐸那個傢伙。
誰讓人家早就跟隨了呢,這親疏就是有別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