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傅嘯塵代表的是錦衣衛南衙匠作司的光明的一面,那賽霄宇就是陰暗的一面。
傅嘯塵執掌輿情司的時候還在南衙辦公,到了賽霄宇時代,輿情司在南衙只是一個擺設。
真正的輿情司在什麼地方,除了有限幾個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有人說,輿情司組織結構龐大,全國各地都有分支機構,甚至藩屬國也都有輿情司的人。
這句話說對了一半,還有一半兒就是,有大明子民的地方,就有輿情司存在。
上至皇宮裏的太監,下至走江湖的,各行各業都有輿情司的人,輿情司收集消息範圍很廣,小到市場上的菜價、百姓吵架,鬥毆,大到兩國交戰、軍隊部署等等。
只要是輿情司覺得有價值的,都會收集,按照輕重緩急匯總到京城總部。
一般性的消息會存檔,重要的消息會馬上報告,特別重大的消息則會馬上呈送給皇帝。
輿情司其實屬於皇帝的專屬情報機構,但是皇帝不可能親自管理這麼繁重的工作。
於是交由錦衣衛指揮使代管。
當然,這必須是皇帝信任的人才行,馬順這個指揮使就是因為皇帝不信任,輿情司才被郭怒掌控在手中。
這是郭怒手中最大的砝碼。
馬順一直想要將輿情司的控制權拿到自己手中。
但是到他被撤職的那一刻,都未能如願,一是皇帝根本不信任,第二,還是郭怒對輿情司的掌控幾乎是無懈可擊的。
輿情司上下被他經營成鐵桶一塊,就算馬順費勁心思將自己人安插進去,也只能在外圍,根本進入不了核心。
傅嘯塵掌管輿情司,有「閻王」的稱號,而賽霄宇的外號就是「判官」。
如今「判官」執掌輿情司,這個錦衣衛情報的核心部門就更加神秘了。
因為神秘,見過「判官」賽霄宇的人在錦衣衛內部也是很少的,除了保持神秘性之外,也是為了他的安全。
不論是大明朝的敵人,還是內部,都有人想要「判官」死,他是郭怒的心腹愛將。
這些年馬順多次想要絆倒郭怒,最後都是無功而返,這都是賽霄宇事先偵知,將危險全部掐斷在萌芽之中。
一身黑色大氅,尖尖的帽子,從來沒見過他穿過官服,永遠都遮住自己的真實的面目。
看過他的臉的人屈指可數。
「我要見郭大人!」
「賽大人稍等,標下這就進去稟告!」看到令牌,錦衣衛上下都知道,沒有人敢阻攔。
聽說賽霄宇求見,郭怒有些吃驚,這個時候沒什麼大事兒,他怎麼會來南衙?
南衙給他置辦辦公的地方,他根本就沒踏進去過一次。
「賽大人,大人請您進去!」
賽霄宇手上不知道掌握了多少人的秘辛,皇室的,百官的,甚至普通百姓的也有。
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這才是最可怕的。
「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郭怒起身相迎,並沒有那種上級對下級的態度,而是一種很輕鬆隨意的口吻,仿佛是在對自家人說話一樣。
「大人,我也不想來,但是不得不來。」
「噢,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嚴重,要你親自過來?」郭怒微微皺眉。
「姑爺被抓緊了刑部大牢!」一聲「姑爺」,足以說明他跟郭怒的關係是何等的親近。
如果不是真正的心腹,怎麼會用「姑爺」這個稱呼去稱呼孟岩?
「什麼,石頭被抓?」郭怒一愣,但他畢竟不是一般人,不會因此而亂了方寸,「怎麼回事,他又惹事了?」
「這一次據我的了解,算不上姑爺惹事,但是說不準這也是他故意的。」賽霄宇道。
「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是為了白素心的案子,聞小雨去刑部大牢看白素心,姑爺也跟着一塊兒去了!」
「是聞小雨主動帶石頭去的嗎?」
「姑爺在刑部大牢外一直等了一個下午,一直等到聞小雨來,才一起進去的。」賽霄宇道。
「你把我給說糊塗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姑爺似乎對白素心的案子很感興趣,這幾天都在搜集有關的資料。」
「他怎麼就知道白素心的案子?」
「可能是姑爺調查過聞小雨的過往,才知道的。」賽霄宇頓了一下解釋道。
「你確定不是聞小雨主動告訴石頭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以姑爺的性子,嫉惡如仇,肯定是看不得有人被冤枉,尤其還是跟聞小雨有關!」賽霄宇道。
「白素心何止跟聞小雨有關,跟石頭也是有關的,你難道不知道?」郭怒臉色陰沉如水。
「我知道,所以感到事關重大,才特意來見您!」
「越是怕什麼就越來什麼,石頭這孩子命運本來就多戧,現在又……」
「姑爺的性格跟故去的孟大人很像,都是那種認準了事情,不肯回頭的人,所以,如果我們阻止他的話,恐怕會適得其反。」賽霄宇低頭道。
「他們是父子都是這個德行!」
「看樣子,姑爺是想要插手這件案子,大人,咱們是不是提前準備一下?」
「你是什麼意見?」
「姑爺要做的事情,您阻攔的了嗎?」賽霄宇反問了一句。
「這小子屬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讓他干,他就算嘴上答應了,背地裏還是會幹的。」郭怒道。
「那就幫姑爺把這個案子翻過來!」
「翻過來,說的容易,這案子是東廠經手的,而且已經送交刑部了,我們怎麼插手?」郭怒道。
「我們當然不能插手,可現在姑爺可以插手了!」賽霄宇道,「刑部的那幫蠢材抓姑爺的罪名是,懷疑姑爺是白素心的姦夫!」
「這個哪個混球顛倒是非黑白?」
「一個小角色,捏死他如同螞蟻一般簡單,但就算捏死了這隻螞蟻,還是翻不了案!」賽霄宇道。
「恩,翻案必須有鐵證才行,石頭不可能是姦夫,白素心案發的時候,他遠在大漠,怎麼可能跟白素心通姦,這一點根本沒有人相信,石頭這混小子一定故意隱藏了身份!」
「刑部那些人,平時辦案也就會用刑,還不如我們錦衣衛呢!」賽霄宇,「抓姑爺的那個官兒,剛到提牢廳履新,估計也是個棒槌,這種人為官,得冤死多少人?」
「白素心的案子,如果翻案,你覺得有多大的把握?」郭怒問道。
「如果我來辦這個案子的話,有一半的機會可以翻過來,但如果是姑爺的話,我說不好。」賽霄宇搖了搖頭。
「說不好是什麼意思?」
「姑爺做事每每都有出人意料之處,說實話,我們對他在大漠這十年了解的太少,我也不知道他會出什麼招數。」賽霄宇訕訕一笑道。
「那你手裏可有證據支持他?」
「有一些,但我們畢竟是在東廠後面介入的,而且還是悄悄的介入,大人是知道的,東廠那些人做事也是很謹慎的,所以,有價值的線索並不多,而最大的破綻還是案子的本身,白素心的姦夫沒有找到!」賽霄宇道。
「雖然如此,但白素心畢竟從表面證據看是從犯,按照大明律法,殺人本就是重罪,何況他殺死的還是自己的未婚夫,那焦家姐弟還告她平時忤逆不孝,虐待繼母和幼弟,平時衣着艷麗,行為輕浮,所以才會被判了凌遲!」
「忤逆不孝,虐待幼弟,這根本就是莫須有的指控,事實上,白素心被繼母欺負,如果不是白父遺囑,將素心齋交給白素心經營,白素心恐處境更糟,至於舉止輕浮,那見仁見智了,白素心是素心齋的老闆,總不能板着一張臉對客人,笑臉相迎那是自然的,這如果算是輕浮的話,那做生意的一個個不都是輕浮之人?」賽霄宇。
「一個年輕女子,拋頭露面卻是有些不妥。」
「那也沒有辦法,素心齋的糕點製作的秘密都在白素心的腦子裏,她不拋頭露面,素心齋就得關門了。」
「大人,我現在擔心的是,刑部的那個昏官會對姑爺用刑。」賽霄宇道。
「那也是他自找的。」郭怒哼哼一聲。
「是,姑爺自找的,不過,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吧,眼看就要小姐就要跟姑爺成親了,這個時候要是讓刑部這幫孫子給打壞的話,拜天地倒是沒問題,耽誤入洞房那就是大事了!」
「這倒也是呀,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
「現在去撈人,肯定會壞了姑爺的計劃,保不准姑爺就打算以此事為藉口介入白素心的案子,這一去肯定會搞砸了,最多處理個把昏官。」
「那就明天一早,讓人去刑部衙門要人!」
「嗯,我也是這個想法。」
「霄宇,你得保證,可別出什麼事兒,一切以石頭的安全為前提。」郭怒囑咐一聲。
「大人放心,刑部大牢有我的人。」賽霄宇點了點頭。
「好吧,就這樣,你先去吧,這件事別告訴任何人。」郭怒揮了揮手道。
「諾!」
松鶴樓,聞小雨回來之後,就上了自己的小閣樓,把孟岩扔在刑部大牢,雖說是他自己的意思,可她還是有些擔心,坐立不安。
那可是自己的男人,今後半輩子的依靠,豈能沒有半點兒擔憂。
「聞小雨,你好大的膽子!」
「誰?」聞小雨暮然一驚,怎麼連陌生人來到她身邊,她都不知道。
「鬼鬼祟祟的,給老子滾出去!」戴着鐵面具的獠牙突然出現,朝聞小雨身後一個黑影攻了過去。
「你就是獠牙!」黑影退後數米,脫離獠牙的攻擊範圍。
「你居然知道我?」獠牙手中長刀一頓。
「獠牙,住手,是判官大人!」聞小雨看清楚黑影人,連忙喝令一聲。
「判官是誰?」獠牙並不知道賽霄宇的外號。
「紅蠍子,如果不是看在姑爺的份上,你早就是一具屍體了!」賽霄宇冷冰冰的道。
獠牙一愣,有些驚訝。
「獠牙,你先出去,我跟判官大人有話談!」
「好!」獠牙看賽霄宇不像是傷寒聞小雨的樣子,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聞小雨參見判官大人!」聞小雨半膝跪下道。
「聞小雨,你如今是姑爺的人了,用不着再給我下跪行禮了!」賽霄宇道。
「卑職不敢!」
「這是命令,你以後不用給我下跪行禮,聽懂了嗎?」賽霄宇命令道。
「是,判官大人!」聞小雨稍微愣了一下,但還是起身答應下來。
「是誰讓你擅自行動,把姑爺拖入白素心一案中的?」賽霄宇質問道。
「卑職……」
「不用吞吞吐吐,你的心思本官明白,但是這件事事關重大,你為何不上報就私自行動,你知道,你這麼做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嗎?」賽霄宇斥道。
「判官大人,卑職覺得,少主應該早一點知道自己的身份。」聞小雨低頭說道。
「自作主張,你以為你很聰明嗎?」賽霄宇斥道,「還有,以後不准提『少主』這兩個字,如有再犯,你知道後果!」
「卑職明白!」
「這一次姑且不追究,郭大人已經知道姑爺在刑部大牢,明日一早就會派人過去要人,你明天一早先去南衙報案,聽清楚了嗎?」
「卑職明白!」
「記住,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送判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