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裏一片昏暗,又伴着嘈雜的聲音。
不二開足了馬力,不要命地穿林過葉,漫無目的地逃着。
身後數百丈之外,緊跟着那怒氣衝天的角魔姑娘。
不二心裏雪亮,以角魔兇狠暴戾的脾性,一旦被追上,只怕會遭受非人的折磨。
這已然是一場生與死,一線之隔的致命追擊。
所幸,在這傀蜮谷中,他不論是精神亦或是肉軀,都達到了不可思議的狀態。
此刻拼了命地逃遁,每踏處一步,竟能越出八丈之遠,速度快得離奇。
但那角魔姑娘卻還要比他稍稍快上一線,追上來也只是遲早的事。
無奈之下,他不停地變換遁向,時而往東,時而向北,以圖迷惑她。
但她卻絲毫不受影響,仿佛在不二身上安了追蹤器一般,總是能第一時間尋到他的位置。
如此一來,不二盡做了無用之功,反倒被愈加拉近了距離。
直線逃跑是等死,變換遁向是找死。
他不禁鬱悶至極。
豈知那角魔姑娘更是鬱悶。
原本憑她的遁速,追擊一個人族小子,簡直一如反掌。
哪料得不二逃得如此之快,遠遠超過尋常修士,一時間竟僵持不下。
二人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傀蜮谷中的眾角魔早就被驚動了,紛紛湊來圍觀。
這才瞧見是黃角尊上,正全力追擊一個人族修士,個個都爭着出手相助。
那角魔姑娘心道:「我將這小子錯認作本族安插在人族的內奸,又在大意之下將其放走,還把事關重大的信符給了他,這已足夠丟臉。現下,追了這麼老遠,竟然還沒有將其拿下,更是丟臉丟到了姥姥家。」
「倘若再叫手下的青角魔幫忙,借着本族人多勢眾,才將其捕獲,那豈不是丟臉丟到了人魔兩界。我日後去了宏然大陸,還有何威信可言?」
念及於此,忙叫這一眾青角魔通通閃開,非要親自拿下這人族小賊。
她所依仗的,正是不二懷中揣着的信符。
信符里被她做了手腳,只要在方圓百里之內,任他逃去何處,她都能感應得到。
但她卻未料到不二體質極為特殊,在這傀蜮谷的毒霧瘴氣之中,更是如虎添翼。
再加上這叢林中奇植異樹阻礙重重,竟叫他一路逃得風生水起,直給自己氣得七竅生煙。
她只恨這傀蜮谷古怪之極,不論人族或者角魔,都只能貼着地面遁行,高過一丈便要受到莫名禁制的束縛。
否則,她早就從遁到空中,將他生擒活拿,抽筋拔皮。
這一人一魔,一追一逃,已過了半個時辰。
角魔姑娘的耐心早已消磨殆盡,眼瞧那臭小子還活奔亂跳的逃着,恨得牙癢。暗道:「不叫你瞧一瞧本尊的手段,你還真當自己能逃出生天。」
念及於此,口中念念有詞,忽而小腿上紅芒閃閃,竟有一道詭異的符紋亮起。
整個人遁速立時快了一大截,在陰暗的森林裏,那符紋的光亮分外惹眼,似流星一般在林木之中,穿梭不停。
她心裏直發狠:「每日只限一次的符紋都用了,若還是奈何不了你,本尊上立馬掉頭,回魔界再修煉二十年。」
心念閃動之間,整個人離不二隻剩了百丈之遠,隱隱瞧見他的背影晃動。
忽而伸出手指,衝着不二背後猛地一彈,一道空氣波似利箭一般射出去,眨眼間就要射在不二身上。
她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冷笑,卻瞧見不二似背後長了眼睛,倏地一彎腰,輕巧地躲過攻擊,緊接着繼續往前遁去,速度絲毫未減。
她一怒之下,十指齊發,十道透明波芒化作長龍一般,一個接一個,似閃電一般發出去。暗道:「我這一招『十龍蓋天』,不將你轟成一灘爛泥,豈能解我心頭之恨!」
眼見那十頭飛龍個個張着血盆大口,張牙舞爪地撲向不二。
他大驚之下,急忙躍起身子躲過了一頭,但緊接着那第二頭飛龍已從他頭頂上呼嘯而下。
不二忙抬手,揮出一道紅芒利刃,直奔那飛龍大嘴而去,堪堪將它劈成上下兩半。
但緊接着,那兩半竟各自分開,變成兩條飛龍瞬間撲在他後背上。
只聽轟轟兩聲,頃刻間轟出兩個血肉模糊的巨大傷口,鮮血四處飛濺。
但整個人卻接着這股力道,又向前急速竄去二十多丈。
那些飛龍卻沒有絲毫停滯,趁他立足未穩,一個接一個,直中他後背,似天外隕石痛快地砸落地面一般,「轟轟轟」直響。
不二背上早已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散着焦糊的氣味,似被閃電炸過一般。
那角魔姑娘初始還暗自得意,瞧着瞧着,卻忽然吃了一驚。
只見不二雖然連連中招,但腳下絲毫不見停頓,整個人反倒借着那空氣波的力道,疾速向前沖了數百丈。
她不免大為驚詫,想這幾招已用了五成的功力,若是尋常修士,只要中了一個,怕已是動彈不得,怎麼這小子跟沒事人一般,反倒逃得更加利索?
她自然想不到,她的「十龍蓋天」雖然厲害,但比起不二在樹洞之中遭受的痛楚,卻大大不如了。
不二此刻雖受了重傷,但以他的承受能力卻完全不懼,再加上此刻專注於逃命,那背後的傷痛幾乎要忘掉了。
那角魔姑娘見此,立時加了一把勁兒,電光火石間沖了上去。
不二回頭一瞧,只見她腳底踩着火光,渾身裹挾着驚濤駭浪一般的氣壓,似猛獸一般追將過來。
頓時嚇得魂都沒了,暗道死定了。
又往前逃了百丈之地,身後那角魔離他只有不到十丈的距離。
憤怒地腳步聲毫不遮掩地傳入他耳朵里。
熊熊燃燒的怒火似造出驚人的高溫,隔着空氣一波一波地傳了過來,烤得他渾身燥熱、滿頭大汗。
他不禁想道:「死了也好,死了也罷。正好遂了婉兒的心愿,她從今往後,再也不用瞧我這張討厭的臉。」
但腳步卻絲毫不見慢下來,反倒是愈加了頻率,似去做最後一搏。
那角魔姑娘緊跟在他身後,已然可以清晰地瞧見他面上、脖頸上暴走的青筋,曉得他已使盡渾身解數,心中恐懼已升到了極致。
她心中大有解氣之感,沖他冷笑道:「臭小子,你現在束手就擒,再磕上一百個響頭,本尊就大發善心,留你一條全屍。「
不二曉得命數已盡,反倒豁出一股捨身赴死的勇氣,大笑道:」你這醜八怪,頭頂生角,腳上流膿,似個母牛。要老子給你磕頭,等下輩子投胎不做畜生再說罷!」全然忘了方才自己在洞裏磕頭的模樣。
那角魔姑娘素來以美貌在族中聞名遐邇,聽了他的話,立時氣得火冒三丈,猛一加勁,便離他只剩不到五丈,彼此喘息的聲音已清晰可聞。
她反而不再加速,咬着牙冷笑道:「小子,我隨時可以殺死你。「
」但我絕不會這樣做,我要一點點折磨你,叫你生不如死!」
這一句話聲音並不高,但卻清晰無比的傳入不二耳中,似那角魔姑娘就在他耳邊輕輕說着悄悄話。
話語中寒氣逼人,直叫不二覺得手腳冰涼,頃刻間就要凍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