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品收購站的位置比較好找,杜念和孫焱焱不費勁就找到了。
進去后裏面全是銅器,鐵器,空瓶子,紙張碎屑,生活垃圾等,歸類的比較整齊,不像現在的收購站似得東西到處扔的都是。
收購站院子很大,挨着門有個青磚綠瓦的小房子,隔着窗戶能看到裏面坐着四五個年紀不大的女青年。杜念敲敲窗戶,不大會有個梳着倆辮子穿列寧裝的女青年走了出來,上下打量了眼杜念和孫焱焱:「同志,你們要賣什麼垃圾?」
「我們不賣垃圾,我們想在這找幾本書?」
「找書去書店找,這是回收垃圾的地方,不是新華書店,不賣書。」女青年懶得多說話,又折返了回去。
「同志,我們就找找看有沒有小學四年級的課本,不麻煩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孫焱焱急切道。
正說着門外過來一個中年婦女,扛着滿滿一袋垃圾,嘩啦一下倒了出來。女青年拿着紙筆走出來,看着中年婦女把玻璃瓶,塑料,書籍,爛鞋,破衣服之類的挨個分好類,稱重。隨後記下一串數字,交給婦女,又點了錢給她。
中年婦女走了後女青年看到她倆還在那站着,揚了揚手裏的紙說,「看到了吧,這可都是國家的東西,買了多少賣多少我們這可都是要挨個登記的,少了一個我們也擔待不起,快走吧。」
倆人這才明白過來。
這個時候的廢品收購站還屬於國營企業,在裏面上班也是非常體面的一件事,工作人員都是由勞動局安排的,活輕鬆,人也不多,三五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織織毛衣聊聊天的就等着人上門賣廢品,所收購的廢品一律都開發/票。
別說是她們,就算是這裏的工作人員都不敢私拿任何東西,否則一律按照偷竊定罪,被抓去不止是□□這麼簡單的事,還要坐牢。
杜念和孫炎炎鎩羽而歸。
孫焱焱有點悻悻的:「怎麼收廢站不往外賣咋,以前我家有廢品都是我爸都拉過來賣,原來這廢品站是只進不出。那他們還幹個什麼勁兒呀,咱們撿漏的算盤是落空了,唉,真掃興。」
「沒事,咱去高年級同學那去問問,看誰有賣的,肯定比買新書便宜。」杜念安慰她道,其實她也不知道廢品站有這規矩,兩輩子都沒賣過垃圾,現在是她家太窮,上一世是摸錢的事從來沒讓她幹過。
「嗯對對,回去問問小花姐姐,她就上五年級,讓她再問問其他同學,她肯定能幫咱倆一人收一套。」孫焱焱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哎,杜念,你剛才看沒看到廢品站他們辦公室有那樣一大摞小人書?」
杜念想了想,「看到了,估計都是收來的廢品。」
「可惜他們不賣,我長大要是也能進廢品站就好了,能天天看小人書,還都是免費的。」孫焱焱一臉憧憬。
真是個孩子,她杜念現在也是個孩子呢。杜念不禁笑出聲,她真是愛死現在的生活了,能重生重新開始,真好!
倆人說說笑笑又來到了汽車站附近。
經過剛才的一頓鬧騰,批|斗|會也沒開起來。孫焱焱和杜念本來還有點擔心,現在一看大街上一個帶紅袖章的也沒有了,這才放心地在周邊逛了起來。
市中心這麼多年什麼都在變,唯一這個百貨商店沒有變,一直到二十一世紀還是五層樓高,改造來改造去除了內外裝飾豪華外,一直沒脫離原本的面貌。
百貨商店裏非常熱鬧,到處拉着橫幅『學習馬列主義,國家主席思想,堅持革/命道路到底』,特別有這個時代應有的氣氛,杜念所在的這個百貨商店是本市最大的商店,裏面東西是全市最全的,一樓零食布匹,文具僅佔二樓的一小塊地方,其他就是鍋碗瓢盆還有自行車燈和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三樓是成品裝,鞋帽和床上用品,人群熙熙攘攘的,聲音噪雜,倆人很快就被百貨商店裏花花綠綠的商品吸引住了。
今天有食品工廠下來的餅乾邊角料,不需要餅乾票,六毛八一斤,每人限購一斤。
這價格實在是太高了,買的人並不是很多,攤位前兩個戴着白套袖白帽子的工作人員不停的吆喝:「廠家直銷了啊,平時九毛八一斤還得收餅乾錢,現在六毛八不收票限購一斤了啊,有需要的同志過來看看啦啊。」
看着金黃誘人的餅乾碎塊,杜念忙遞上錢:「給我也來一斤」。
孫焱焱瞪大了雙眼:「杜念你瘋了吧,這麼貴,夠買多少麵粉了呀!」
這個時代的零食可是奢侈品。
「我媽操勞了一輩子,什麼好吃的都沒吃過,我買回去給我媽嘗嘗。」
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牛皮紙包裝的餅乾,杜念捻出來幾塊遞給孫焱焱:「來,炎炎,嘗嘗好不好吃。」
孫焱焱猶豫了猶豫,最後還是接了過來,輕輕咬了一小口,立馬笑彎了眼:「真好吃,杜念你真好!我在家也吃不上這麼好的東西,平時有好吃的都先緊着我哥哥弟弟吃,他們才不給我吃呢。」
杜念也捏了一塊放進嘴巴里,真的挺好吃的,香脆又不是很甜。吃完她把剩下的摺疊小心翼翼地裝進書包里。
倆人東轉轉西轉轉,眼睛從這個攤位看到那個攤位,零食比較貴,羊毛衫大頭皮鞋的價格貴的讓倆人不停咋舌,大多數東西購買還得憑票。
杜念感嘆,這年頭買個東西真不容易啊。轉着轉着杜念就發現布料攤子上有塊藍司林布,是細線織的平紋布,很薄,可以做內衣和棉襖內襯,做外套也可以,百貨大樓搞活動,買一尺只用三寸布票,不過價格可比平時翻了近一倍,六毛二分錢一尺,搶的人很多。
周秀蘭這麼多年沒添置過新衣服了,杜念就把身上所有的布票都掏了出來,買了六尺半,花了四塊三分錢。
孫焱焱看的直咋舌:「杜念你可千萬不要有了錢,你太能花了!不過這料子真好,天冷了做個小夾襖正好穿,又得勁。」
杜念嘿嘿笑:「這不分出來了嘛,我媽好幾年沒添過衣裳了。」
孫焱焱拉着她:「咱去文具攤上看看吧,這咱也買不起。」
杜念點點頭跟着孫焱焱上了二樓,賣文具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大叔。
看到她倆熱情打招呼:「小同志買文具呀,這裏有剛進的鐵皮盒,賣的可好了,我拿給你們看看。」
孫焱焱和杜念也看見了,盒子花花綠綠的還印着討喜的卡通人物,頓時喜歡的不得了,趕緊問:「多少錢一個?」
「一毛二。」
孫炎炎悻悻地放下,這太貴了,她還是把鉛筆直接裝書包里好了。
雖然兜里揣了五塊錢,但杜念也不捨得買,她現在可什麼錢也掙不到,就算去撿個垃圾也沒人捨得丟,都留着自己賣呢。
倆人把想買的文具大體問了下價格,最後買了七八隻鉛筆,兩塊橡皮,十來個小本子。花了不到六毛錢。
出了百貨大樓旁邊就是國營飯店,杜念還真沒吃過國營飯店的飯,現在是正晌午,倆人還真有點餓了。
國營飯店裏人還是不少,她們看了看菜單上的價格,白皮面八分錢一碗,三兩糧票,帶肉的麵條三毛七一碗,三兩糧票,上面還有一大塊約有一寸寬二寸長的紅燒肉,澆的是肉汁湯,也是三兩糧票。包子一毛一個,饅頭五分一個,燒餅七分,都是二兩糧票……
倆人仔細看了一圈,最後決定要那碗帶肉的麵條。
麵條一上桌,倆人頓時覺得這三毛八花的簡直太值了,實在是太好吃了,麵條多的特別實惠,紅燒肉也不小,澆的肉湯香而不膩。
杜念邊吃邊想,下回一定要帶周秀蘭過來嘗嘗。
倆人吃的溜圓肚飽,杜念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來的時候她帶了五塊錢,剛剛好花的一分不剩,回去的時候是一路小跑回去的,磨磨蹭蹭的,花了一個來小時才到家。
回來後孫焱焱和杜念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小花,小花幫她們問了問自己的同學,他們大部分的課本不是借出去了就是賣了,要不就是當廢品賣給收廢站了,剩下的沒幾個同學有。
問了問價格居然要八毛錢一套。
太貴了!
「這還貴啊,你要是買新書得一塊五。差了快一半了。」小花的一個男同學拿着課本呼啦呼啦的翻給杜念和孫焱焱看,「你看看,起碼有八成新。」
關於行情杜念她們也是知道的,學費每學期費用加課本的費用是三塊五,如果不要課本,只交兩塊錢的學期費用就可以了。
「話不能這麼說,你就是全新,它對於你來說也沒用了,現在廢品站價格可低了,你這一套按照最高兩分錢一斤算,一毛都賣不到。」杜念道。
「收廢站你給十塊人家也不賣給你。」男同學啪一下合上課本,毫不客氣道,「八毛,你們愛買不買,不買我賣給別人去。」
孫焱焱咬着唇,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咱們先考慮一下?」
男同志蹭一下站了起來:「行,不過我就等你們兩天時間,兩天後我就賣了。」
回到家杜念還想着課本的事,她在城市比不得農村,他們連個自留地也沒有,雞鴨豬羊的小區根本就不讓養,他們每吃一口飯都得要錢。
日子不精打細算根本就不行。
門口正好遇見杜蓉蓉和小區的同學踢毽子回來,她忽然有了主意。
回頭咣咣敲杜老太太家的屋門,杜老太太有個習慣,即使在家出入也得把門都插上,生怕杜念回頭去他們屋裏偷吃的。
杜老太太顛着小腳來開門,看見門外是兩手空空的杜念頓時把臉拉老長:「你過來幹啥?」
「奶奶,我找杜蓉蓉。」
「找她幹啥,她不在。」
「我剛才看見她進去了。」
杜念不卑不亢的模樣頓時把杜老太太惹惱了,以前都是怯怯的看着她,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這也不知中了哪門子邪,上次掉水裏出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說不在就不在,用你反駁我,念妮子你這是翅膀越長越硬了,都敢這樣和我說話了。你媽也不是個好理料的,教出來的都是什麼東西啊。」
「奶奶,你怎麼這麼說話啊,我可啥也沒說。」
「你說啦你說啦,你就是說啦!我供你吃供你喝的,拉把你這麼多年居然養了個白眼狼,現在分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一口也想不起來我老婆子。」
「不給吃喝就不給吃喝吧,也不眼饞你們那點東西,現在你們是有好日子過,也不管我老婆子死活了,拔腚就跑。害得我昨天洗衣服時候把老腰也給閃了,你們這樣作賤老的,也不怕遭了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