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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站起身的青晨聽到聲音就知道,是陸紀年來了。
按照時間算起來,剛才辰池給他發了消息,這時候他也應該到了。
陸紀年走過來的時候,渾身上下的強烈氣場簡直讓人懷疑他其實是來走秀場的,肩寬腿長,蜂腰勁瘦,大衣穿在身上如同量身剪裁的般的瀟灑妥帖,上挑的鳳眼裏是不屑一顧的傲慢和冷冽。
他走近之後,不由分說的一把將冷栗子拉到了自己身旁,然後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罵罵咧咧的男人,眼裏是十分的漠然。
「你是誰?!」男人站了起來,卻還是沒有陸紀年高,而且胖了一些,身上許多贅肉,即使打扮了一番,也只給人用力過猛的感覺,並不賞心悅目。
陸紀年輕飄飄的掃了男人一眼,那個眼神里的含義,分明是根本不想要告訴對方自己是誰。
「栗子……這個是你的朋友?」冷栗子的同事在看見陸紀年的那一秒,眼中就有了不一樣的色彩,打量着陸紀年的目光格外不同。
冷栗子不知道陸紀年這個時候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她不解的扭頭看了陸紀年一眼,卻發現對方的模樣和她過去認識的那個陸紀年不太一樣。
冷栗子記憶中的陸紀年是什麼樣子的呢,他笑起來的時候輕佻多情,桃花眼時刻像是在放電,面對她,總是擺出一副深情似的模樣,讓她看着就覺得渾身發涼。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討厭陸紀年這樣的人的,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可是又好像不是那麼排斥他。
而這一刻的陸紀年,尖削的下巴里都透着冷意,目光深沉漠然,那雙桃花眼裏不再是瀲灩的美景,盛着一片讓人心悸的寒意。
冷栗子不知道,原來陸紀年也有這樣嚴肅冷漠的時候,她還以為這個男人無時無刻都是笑着的。
尤其他這個模樣,身上的氣勢竟然讓冷栗子覺得熟悉。
因為她知道這種渾身都是刺的感覺。
只是陸紀年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她想不明白。
面對同事的問題,冷栗子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陸紀年和她是朋友嗎?
今天這個事情,突然讓冷栗子發現,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朋友。
朋友難道就是可以相互利用和隱瞞的?
冷栗子還沒有說話,陸紀年已經再一次開了口:「就剛才的問題,不如你再重複一遍?」
陸紀年看着那個男人,語帶譏誚,眼神里更是深深的輕蔑。
男人被激怒,罵道:「怎麼着了,還不准讓人說了?丫就是一神經病吧,不就是大家介紹認識認識嘛,有什麼大不了的,裝什麼清純啊,還不想跟我認識,想認識我的女人多了去了!丫說不準就是個婊子!」
「很好。」陸紀年慢悠悠的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隻錄音筆,語氣變得嚴肅而認真,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完全不同的氣場,「刑法第246條,故意捏造並散佈虛構的事實,足以貶損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情節嚴重的行為,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這位先生,我想你剛才的行為,已經足以作為構成本罪的有利證據之一。」
男人因為陸紀年快速而篤定的語氣,臉色變了變:「丫說什麼呢,威脅我是吧?」
「怎麼會?作為一名律師,不可能做出威脅的行為。」陸紀年嘴角勾起,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卻讓對面的人感到不寒而慄。
不過,即使威脅了又怎麼樣呢,反正你又沒有證據。
這是陸紀年沒有說出來的下半句話。
「栗子你和你朋友這樣,我以後都不敢給你介紹朋友認識了!」女同事見狀,忍不住指責道。
不過冷栗子還沒有說話,陸紀年已經將目光轉向了她,只不過目光更加的冰冷:「那真是謝謝你了,以後最後不要再介紹像這樣的朋友給栗子認識。」
同事氣極,但也自知今天的事情是自己理虧,又忌憚陸紀年的身份,只得拉着被威脅到的朋友說:「算了吧,沒多大點兒事情,我們走了……我給你介紹更好的。」
男人罵罵咧咧的被拖着往外走,陸紀年又換了一副語氣:「出門左拐藥店,右拐醫院,慢走不送。」
冷栗子見着人走了,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來:「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說碰巧你信嗎?」陸紀年又恢復了冷栗子時常見到的那個模樣,只有上挑的桃花眼裏還殘留着一絲未消除乾淨的怒氣。
「……今天謝謝你。」冷栗子覺得陸紀年應該是幫自己解了圍,所以應該對他說一聲謝謝。
「看你平時挺會保護自己的,遇到這種事情,直接走了不就好了?還呆在這兒,傻兮兮的。」陸紀年說着,敲了一下冷栗子的腦袋。
冷栗子被敲了一下,愣住了。
陸紀年的動作又一次突破了她能夠接受的交際範圍,可是對方根本都不給她機會反抗,等她反應過來,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我本來是想要走的,可是……」冷栗子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要試圖和陸紀年解釋原因,「婷婷說我走的話就是不把她當朋友。」
說到這個,冷栗子眼中露出幾分迷茫。
她所有的經驗都無法讓她理解,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她沒什麼朋友,所以只要有人對她稍微好一點,她都會儘量去回應,就好像抓住生命里唯一的熱量源。
可是她又不懂該如何去回應,完全不知所措。
陸紀年皺了皺眉,準備先帶冷栗子離開這裏再說,結果發現之前走的那兩人居然還沒有結賬。
冷栗子也驚了一下,手忙腳亂的準備在包里拿銀行卡,陸紀年卻已經在她之前結了賬。
「花了多少錢我拿給你?」冷栗子已經翻出了自己的錢包。
「不用了。」陸紀年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拖着冷栗子往外走,邊走邊說,「我覺得我很有必要和你談談,什麼是朋友這個問題。」
冷栗子的反應呆呆的:「啊?」
看着她臉上還沒散盡的冷漠和呆滯融為一體,陸紀年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自己發現冷栗子的存在,簡直就是撿到了一個寶。
「你這頓飯應該也沒吃多少,我帶你去個新的地方,然後我們來好好聊一聊。」陸紀年的車就停在外面,他收到辰池微信的時候還在學校里處理案件的匯總,用來給學生做案例使用的。
但是在看到微信內容之後,陸紀年就一秒鐘也坐不住了。
「好像看見你的小栗子受欺負了。」
按着辰池發給他的地址,一路疾馳而已,陸紀年都沒想到自己會這麼緊張。
好在後來辰池又斷斷續續發來了幾條信息,簡單扼要的說明了現場的情況,讓陸紀年安心的同時,心裏的怒氣也遏制不住了。
那個同事不是看栗子太過單純了在利用她是什麼?
冷栗子也就只擅長用冷漠的外表偽裝自己而已,遇到很多情況,她根本不懂得如何去處理,對於人情世故,冷栗子都沒有很好的處理能力。
這樣的人在職場和工作中是會遇到很多問題的,但是陸紀年卻覺得,冷栗子就這麼保持着現狀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交給他來操心。
冷栗子不知不覺的就坐上了陸紀年的車,即使上車之後,她還在心裏問自己,怎麼就坐上來了,難道自己的反應不應該是離開嗎?
帶着冷栗子重新去了一家餐廳,陸紀年在等待食物上桌的過程中,頗為正經的和冷栗子討論起了關於朋友的話題。
「那個人是你的朋友?」陸紀年問。
「我不知道。」冷栗子誠實的回答,「也許,她沒有把我當朋友吧。」
冷栗子很想說,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沒有過真正的朋友。
所以也不知道什麼才是朋友,她所知道的那些,都是從書本上看來的知識。
「朋友不會強求你做任何事情,不會希望看到你不高興,不會讓你難堪,也不會對你說那些傷害到你的話。」陸紀年冷靜的告訴冷栗子,「朋友會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站出來幫助你,也會在你難過的時候陪在你身旁,總之,不會像今天那個人一樣。」
冷栗子沉默了下來。
「就拿現實來說……」陸紀年的聲線忽然降了幾個調,格外低沉,「你的朋友至少應該是像我這樣,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你的身邊。」
冷栗子睜大了眼看着陸紀年,被他這句話給震驚到了。
「或者說我們可以這樣沒有任何需求的坐在一起,你不需要擔心任何事情,只要覺得和我坐在一起是輕鬆的。」
輕鬆嗎?除了偶爾因為他灼熱的視線感到渾身戰慄之外,其實還是不難受的吧?
「而你也不討厭我不是嗎?如果你真的討厭我,這時候也不會願意和我坐在一起。」陸紀年淳淳善誘着,猶如在勾引天真善良的小白兔。
「所以我們才是朋友。」陸紀年幽聲說,「可以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度過空閒的時光,想要做什麼都可以讓彼此陪伴。」
冷栗子皺着眉想,書裏面好像是這樣說的沒錯,可是為什麼這些話從陸紀年嘴裏說出來,好像就帶上了另外一層含義?
「好了,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考慮,不過以後你不要和那個同事來往了,她只是想要利用你而已。」陸紀年給冷栗子下了決斷,「她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就讓你去認識不想要認識的人,這本來就是對你的不尊重。」
陸紀年毫不臉紅的說着別人的壞話,不過那也不是壞話,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我知道了。」冷栗子又不是傻,當然看出來了這些,也已經在心裏下了決定。
如果說冷栗子人生中的第一次曙光,來自於中學被圍毆時候,辰池的那句「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情我管定了」,將她從無底深淵中拯救了出來。
而這一次,冷栗子隱約覺得,自己黑暗的人生里,好像透進了一道光,帶着鮮活的生命力一起進來了。
雖然冷栗子的神色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但陸紀年還是格外滿足,飯後更是成功的將人送到了她家樓下。
冷栗子下車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她只是看了一眼陸紀年,用微不可聞的語氣再次道了聲謝。
陸紀年看着她上樓的背影,指尖敲擊着方向盤,桃花眼裏的光亮一點點暗下去,然後打了個電話。
「……鄭諾,幫我調查一個人。」陸紀年的語氣冷的刺骨。
……
青晨在見到陸紀年來了之後,就已經識相的和辰池從餐廳的另一頭繞出去了,後面的事情即使看不到,他們也無需擔心,有陸紀年在這裏,還怕冷栗子受到什麼傷害?
那男人可是辰池的朋友,他們那群混在一起的,哪一個是簡單的人物?
即使看起來最玩世不恭的鄭諾,青晨也隱約猜到對方只是將自己最厲害的本事,藏起來了而已。
青晨在和他們接觸的這些日子裏,逐漸明白了這些道理,所以根本都沒有擔憂過。
辰池把青晨送回家,天色早已暗下,車子在樓下熄了火。
青晨解開安全帶,笑着說了再見:「那我回去了,明天見。」
兩個人終於走出了那一重束縛的關係,這對於青晨來說,其實是有一些不同的,她現在看到辰池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自己和對方關係的變化。
但是更多的,還是害羞。
尤其在面對辰池深邃目光的時候,青晨更是覺得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即使這麼久了,都不能平靜的面對,只要他用那樣沉沉的眼神看着她,就能夠讓她頭暈目眩。
這是屬於辰池的魅力,偏偏她還沒有屏蔽的本事。
在青晨覺得氣氛突然有些尷尬,準備着下車的時候,被辰池一把抓住了手腕,接着感覺到腕上一沉,有個什麼東西戴在了手腕上。
青晨詫異的看過去,辰池正低着頭,將一個白色的手錶戴在她的手腕上。
她一眼就認出來,這和辰池的那個是同一個款式,只不過一黑一白,很像是……情侶表而已。
「好了,它很配你。」辰池滿意的瞧着白色機械錶在青晨腕上的模樣,點點頭,「因為制表的石英是隕石,所以你可以盡情的砸它沒有關係,也防水,可以任何時候都戴着它不取下來。」
「你看,我送給你的是很實用的東西。」辰池勾唇一笑,滿臉渴望得到青晨表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