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小姐的聲音遙遙傳出:「有勞葉子哥,屆時需要一個類似廣場的地方即可。地方不用太大。」
小葉子應了一聲。
他身為『下人』又是男子,在女兒家門口唱聲傳話是最符合規矩的做法,他又如何不知這樣喊話容易給兩姐妹和唐名伶之間造成間隙?可好巧不巧的就是樂姬舞姬兩姐妹此時正好也站在門口,他又不得不趕緊回大皇子話,所以也只得硬着頭皮說了。
樂姬舞姬對視一眼,眼中的妒火怎麼也隱藏不下去了。
倘若唐名伶只來了一天就獲得殿下青睞,便是她們入府多年,那也沒有幾次入宮機會!
小葉子心中泛苦,他作為個奴才最懂得察言觀色,講究的就是一個兩面逢春。可大皇子交代的話不得不說,只得繼續道:「殿下還交代了那頂官花轎、東宮腰牌只算是額外賞賜,之前一曲『紅紗帳』還當另賞。賞賜上等綾羅綢緞、絲帛錦絹各二十匹、白銀五十兩、腰牌增注『名伶』二字,可任意選用宮內百年內材質樂器。」
一番賞賜下來驚得樂姬舞姬目瞪口呆,那布料白銀倒沒什麼,但關鍵身份銘牌的賞賜就大不一樣,等於是皇家承認了唐名伶『名伶』的身份,而且聽小葉子口中所言,似乎那姓唐的已然如果一次宮,拿過一次賞!
這姓唐的到底使了什麼妖法,怎地這麼多人接二兩三的對她刮目相看,賞賜接踵而來!
兩姐妹就感覺周圍的人看向自己兩人的目光猶如玩味一般,心中妒火中燒,只能用『幸好這姓唐的還沒有正式官職在身,不能使喚宮內樂師』來安慰自己。
她們又哪知唐大小姐已然掛上了才人封號,只要面聖首肯正式承認此封號,那間接的名伶腰牌也就擁有了宮內樂師的權力,而才人封號也是官職,品階已然不低,女性之中一般除了婕妤昭儀貴妃皇后,那也就只有皇太后了。
就連房間裏的唐大小姐也被小葉子所言驚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其實關於情愛歌曲這裏倒是唐大小姐多慮了,宮中後宮流行的曲子除了祭祀節慶,但凡私下裏演奏的還多是關於情愛的隱晦小曲。所以她那首《紅紗帳》雖然略有直白,但卻夾帶着一個悲劇故事反而顯得民間風味十足,深得深宮之內的女人們喜歡。那日她離宮之後,這曲子也被三三兩兩的還原成幾個小段在宮內傳唱了起來。其後又有她重金屬搖滾不留餘力的波及共振,儼然在宮內已經形成了一股子風氣。
宮裏有什麼風吹草動,那可傳的比什麼都快。
慧眼識伶才,唐名伶技藝非凡,後宮和諧…諸多言論讓大皇子除卻治國部分的才能得到私底下的些許加分認可,有助於太子即位。他於公於私都很樂意再次做個小小表率,所以此次追賞並非多此一舉,實乃人心權術的一種運用,關鍵還是做給別人看,意思是:看吧,即便是我偶然路過發現的人才,我也會用心對待,哪怕她就是個『下九流』的伶人。
舉動雖小,但卻能帶給他人投奔於他的信心。
唐大小姐稍微一想便知了來龍去脈,想必這一招數十有八九就是那司馬先生這個坐鎮於外的文職大總管的策劃了。
這樣更好!名伶不同於文官武將,此乃閒職,我名伶聲望越大,權力越多,行事就越方便!
「如此便謝謝葉子哥。」唐子柔賢淑有禮道,「名伶當日一定竭盡所能以報殿下賞識。」
小葉子話一說完,對兩方人馬告罪離去。
樂姬舞姬恨的牙痒痒,說不得,大家同為女子,目前也是府內自己身份更高!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今日一定要分個高下!
樂姬靈機一動,出聲道:「恭喜唐名伶得此後賞。」
房內唐子柔和夷玉對視一眼,前者不喜道,「怎地她們還沒走?」
夷玉笑而不語,唐子柔如此聰慧的一人又何須她解釋,不過圖個嘴上痛快罷了。但也側面看出她對自己是毫不設防,心理動態毫不掩飾,人前一套外柔內剛模樣,對自己又是一套隨性自然做派,這才是她的真實樣子。
果不其然唐子柔皺着眉,嘴裏卻帶着推卻般的歡喜道:「多謝兩位妹妹。」
樂姬舞姬心頭火起,這『妹妹』二字本也無錯,但是從姓唐的嘴裏說出來的味道那就是不一樣,當即就是不肯承認唐子柔『姐姐』身份道:「不知唐名伶要表演什麼,這皇宮內諸多規矩,還是我等來指導一二罷!」說罷就要強進!今日若是再不強硬一些,那還要她兩的臉面往哪兒擱!?
雙雙急忙從邊房出來攔在門口,對她兩搖頭不讓進!
「哪兒來的丫頭,怎地如此不懂事!」兩姐妹怒道。
雙雙只是倔強不開門。
兩姐妹柳眉倒豎,心中一股火沒處撒,喊了一聲:「來呀!」
頓時兩人的貼身奴僕就會意前來推門,相比唐大小姐的寒酸,兩姐妹可全不一樣,算來算去她們的貼身奴僕還有委身於她倆門下的其他府內伶人算來算去也有十數人,有男有女。
雙雙那是這班人的對手,頓時被巨力撞飛、跌倒在門邊。
「什麼東西!」
兩姐妹哼了一聲,邁步就走!
雙雙撲了上來緊抓着樂姬褲腳不放手,她不能說話,只是不停倔強的搖頭。
樂姬臉色一變,她自聲名鵲起以來已然自覺高人一等,最討厭、最看不起、也最不想回首的,那便是這樣的下賤人生活!
就是這樣的下賤人,憑什麼來碰我!憑什麼來觸及我!
舞姬感同身受,手腕高高揚起!
別看伶人受人冷眼,可就因為如此他們因為飯碗原因,多多少少都要習武,否則怎麼演武戲?怎麼做到台下人不允許就得不停演的規矩?
這一巴掌要是打實了,雙雙臉頰怕是要腫上少說一星期,倘若這兩姐妹還學有內功,那可就不是外傷這麼簡單了!
舞姬猛地手往下揚!
「雙雙。」
耳邊輕輕飄來兩個字。
所有人看向那緊閉的房門口,卻見那衣衫不整的人兒不知何時又站在了那裏。
舞姬手一停。
「我不是教過你,有誰欺負你,你便一巴掌回過去,無論後果如何我也為你擔下了麼?我說的你莫不是沒有放在心上?」那人兒邊走邊說,一句話說完也到了雙雙身邊,視眾人於無物,從懷裏掏出一方上等絹布出來給她擦了擦手上的沙土,也不管她逢頭垢面衣裳髒亂,貼身把她拉到身後。旋後又對樂姬和舞姬微微一禮,俏聲低頭道,「雙雙行事多有得罪,兩位姐妹勿怪。這府苑之內都屬一家人,這般吵來鬧去也未免太過難看,名伶如多有照顧不及惹着兩位姐妹還望海涵。」接着忽地又抬頭輕喝道:「兩姐妹既想比一比,那便比一比!」
兩姐妹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這唐名伶再次出現之時一番動作隨性自然,一番言語也不見如何抑揚頓挫,但一股子霸氣就是那麼撲面而來。其後護仆之時又讓人如沐春風,心生嚮往。接着低聲下氣,儼然一副平時的淑女認慫模樣,可還沒等自己得意,最後又猛地氣勢陡升,一改之前所有做派,鋒芒畢露!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她?
夷玉站在門口以手扶門,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波瀾萬分,眼神複雜。
兩姐妹冷哼了一聲,如今面子功夫都撕下了也沒什麼好裝的,冷聲道:「文斗還是武鬥?」
梨園內自古有規矩,文斗多為幕後做派,例如撫琴洞簫等看似『文雅』的樂器功夫;武鬥為字面理解,考驗的是唱腔武打。兩樣功夫都是真槍實彈的真功夫、硬功夫,絲毫做不得假,只有具備一定水準後才可上台表演,飾演眾所周知的四個主要區域:生、旦、淨、丑。
在古時文武缺一不可,要求可比現代要難上數倍,且要持之以恆,到老死的那一天都還要不停早起練功。
唐子柔哪懂什麼文鬥武斗,但她什麼場面沒見過!?此刻怡然不懼索性道:「一起來罷!」
兩姐妹冷笑一聲,她兩號稱樂姬舞姬,顯而易見便是一個擅文,一個擅武,兩人合而為一實乃少有的當家台柱,這唐名伶口氣也忒狂!
聯想昨日她那一套彈唱功夫也算是不凡,難怪她夠傲!
「口氣不小。」樂姬冷笑道,「我來先比文!」
唐子柔道:「你想怎麼比?」
樂姬眼睛一眨,想到她那造型奇異的樂器,演奏擊打型器樂自己確實是萬分比拼不過,於是開口道:「比吹奏!」
唐子柔一皺眉,這樂姬委實夠不要臉,知道自己電結他獨樹一格,她這輩子也追不上,這才選了吹奏。
樂姬見她神態便知這局十拿九穩,周圍似乎有三三兩兩的議論聲,她也權當沒聽見了。
唐子柔搜腸刮肚了一番,吹奏樂器要勝她還真不難,現代樂器隨便再做一個什麼薩克斯風之類的玩意也定能讓所有人傻眼。只可惜…自己絲毫不會,便是會,那也不會做啊!
自己左想右想,小時候倒是吹過升國旗的小號什麼的,可明顯不可能是樂姬這類堪稱國手人的對手,萬般無奈,只得心中嘆息就要未戰認輸一盤……
可就在此時,有一聲音傳來:「唐名伶一人,你兩卻是兩人,比文比武都不公平,難服人心。」
眾人扭頭看去,卻見帶着面紗,身材高挑的夷玉提着裙角邁下門檻:「夷玉早前在未入府時已許身為唐姐姐貼身丫鬟。」長腿輕搖,蓮步輕擺,盈盈站於唐子柔身邊,一貫清冷的眼神掃了一圈,冷聲道,「此時此刻,夷玉願身代姐姐文比!」
眾人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