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訓一把推開崔鶯,不料正好推在她的胸|上,他的腦子昏乎乎的只感覺手上摸到的地方軟|綿綿的,頓覺那東西從來沒那麼軟過,他的眼睛都紅了。全\本\小\說\網這種時候決不能去權衡利弊糾結進退,正如早上在溫暖被窩裏甦醒的時候一樣,如果要慢慢去想起床好還是不起床好,那多半是起不了。於是他根本不去想,轉身便走。凡事總有個代價,別相信天上掉餡餅,什麼事兒就簡單了,根本費不了什麼腦子。
卻不料那女子沒完沒了糾|纏不休,抓住了薛崇訓的大手不放,只聽她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咱們家與你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不如和談如何?」
「放手!」薛崇訓紅着眼睛無情地喝道,「要談改日叫崔日用到我府上坐下來慢慢談,讓你一個女流之輩來談什麼?」
薛崇訓咬牙狠下一條心什麼也不想,這時候吃了|藥去談判,恐怕是無法發揮正常的思維水平。和怒火中燒時處事是一個道理,生氣時最好的辦法是什麼也別干。
「犯|賤!」他鄙夷地罵道。正欲仗着力氣大用粗|暴的手段擺脫她時,忽見崔鶯滿眼的淚水,氣得肩膀一陣抽|搐。薛崇訓心下一軟頓覺剛才那句罵人的話確實太過分了,別人畢竟是世家小姐,平時哪裏能被人隨便打罵的?
崔鶯或許也感覺到了薛崇訓手上掙脫的力氣小了,她蒼白的臉上掛着淚水,卻抓起薛崇訓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薛崇訓愕然道:「崔家那麼多人,你一個女子何苦如此?」
崔鶯抽|泣道:「家父言劉刺史(劉幽求)的信札被截,雖不知所言何物,但知事關重大。我們做個交易,絕不會虧待了你。你將那信札給我,我便……便隨你所|欲……薛郎,我們崔家絕不可能有反意,你又何必落井下石置之死地而後快?金城縣主的事,家父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如果殿下逼迫太緊,家父也會找藉口推脫。你再仔細想想,真有必要那麼做嗎?」
薛崇訓聽罷也有些心動,就是不知道崔日用能不能推掉。比如藉口崔莫有疾?太平公主派個御醫一瞧不就明白了。自|殘?虎毒不食子,崔日用會那麼干?再說那樣做不是明擺着忤逆太平公主的意志,要和她對着幹麼?
而且薛崇訓很了解自己母親的性子,她是那種只想進不想退的人,很難做出遷就別人的事,要做什麼就非得做成不可。反正是個麻煩的主。
但現在見崔鶯可憐,他又有點心軟不太想把事情做得太過分;但是又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嫁給別人的恥辱。總之腦子裏就如一團漿糊一般。這種時候又有情|欲作怪,他無法做出明智的決定,心道只能等冷靜了再說。
他想罷輕輕用力一推,崔鶯的體力哪裏能和他相提並論,直接便被推得後退着坐到了地板上。他顧不得憐|香|惜|玉,不願多想,打開房門便長揚而去。
走廊上三娘一臉歉意道:「我沒能盡到職責,請郎君責罰。」
薛崇訓黑着臉道:「不怪你,咱們走。」
三娘一邊跟上來,一邊又說道:「幸虧不是毒藥,否則我……」
薛崇訓道:「如果混在一起是毒藥,崔家定是坐實了謀反大罪,等着滅九族便是……不過剛才我拒絕了和談交易,雖然崔日用一個文官在長安翻不起什麼浪子,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謹防那廝狗急跳牆。」
……
作為京官有些禁|忌,崔日用身邊確實沒有什麼武士,他家裏養的門客多半是文人,並無那種善於打架鬥毆之人。天子腳下他又是官僚,誰吃飽了撐的才去招惹當官的?就如後世里那些混社會的人,沒事是願意去敲詐一下法院院長、還是去威脅一下公|安局|局長?平日裏他本就不需要猛士,能用上的都是這些能出謀劃策的人。
昨日來了個劉幽求家的人,說密送的信札被人給搶走了……劉幽求是李隆基以前的核心成員之一,被流放到了嶺南之後現在居然都沒|死,還當着刺史,這事兒本來就讓人很納悶,不過沒人在朝里提這茬。這麼一個前政敵的人,給他崔日用寫信,不是勸一塊兒謀|反是幹什麼?崔日用以前也是李隆基那個陣營的,但不是最心腹的那幫人而已。叫他一塊謀反,就算他不答應,也沒有舉|報上去找人猜忌的道理,這或許也是劉幽求聯絡他的原因之一。
另外崔家是山東門閥,在地方上是有勢力的人,不僅有財力物力,而且輿論上也能聲援。找他加入造|反行列,不僅能招更多兵買更多馬,登高一呼效果也是很好。就如當初那些門閥造武則天的反一樣,叫駱賓王登高一呼「試看今日之城中,竟是誰家之天下」,多得勁!就算戰場上沒搞|贏,也能流個芳名百世。
崔日用鬱悶的是自己根本沒想到和別人謀|反的事,密信就跑別人手裏去了。雖說是劉幽求一廂情願,但信要是到了太平公主手裏,她現在跟做皇帝一樣,能安心得了?做皇帝的心思和常人很不同,因為已經位極人間,威脅只能來自於下面,所以皇帝最怕別人要造|反。
於是崔日用火燒眉毛的感受可想而知,今日又得知薛崇訓不肯妥協,看樣子要硬碰到底……在長安這地方,薛崇訓有皇權護佑,他倒是有恃無恐,老子用什麼和他碰?
他真是急了,找了幾個最賞識的文人商議對策,另外還有他老婆賈氏,老婆不僅是個女人,她是賈家門閥的人,叫上她參與決策,也能多個盟友。
賈氏見老公急得團團轉,旁邊那倆吃白飯的文人又不說話,她心裏是十分憤怒:不知道自家養這些搔首弄姿的文人墨客有嘛用!平時吃的穿的全給,還得給錢花,到頭來一點用沒有,上輩子欠他們的?
賈氏遂沒好氣地說道:「既然沒路走了,咱們就連夜出京先回自己的地頭上,和劉幽求他們一起辦事。劉幽求打的是李三郎的旗號,阿郎以前本來就是他們那邊的人,現在投過去,省得在長安遭這活罪。」
這時旁邊一個姓王的年輕人人立刻諫道:「夫人此言差矣!萬萬不可離京,否則便自認了逆之罪,再無退路……況且三郎的人此次起事,還沒準備好便泄漏風聲,必不成!劉幽求出身小家小室,他可以亡走,侍郎(崔日用)跑哪裏去?山東的百年家業根基都不要了?」
也許那句「此言差矣」太直白,賈氏面有不悅,但崔日用隨即便斷然道:「王先生所言極是。而今我已身在絕境,計將安出?」
王姓文人道:「昨夜蚊蟲叮咬,久不能寐,遂起身讀書……」
崔日用忙道:「一會我便叫人給先生送一副上等的蚊帳過去。」賈氏聽罷面有鄙夷之色,這都什麼時候了,酸|腐文人竟然還想着貪一床蚊帳?
「侍郎如此厚待,我再不苦心用事實在有愧於此蚊帳之義。」王姓文人從容地說道。
崔日用急道:「願聞先生良言。」
王姓文人不慌不忙地接着方才那|話兒:「昨夜夜讀書冊,看到一個故事,侍郎肯定也看過,廉頗藺相如列傳。宦者令繆賢舍人私藏和氏璧,被趙王知道了畏罪欲逃,藺相如便進言讓他主動請罪,果然豁免。侍郎何不學習古人?」
賈氏愕然道:「書上說的東西能全信?王先生,這是關係我們家生死命運的大事,您可別兒戲對待。」
崔日用立刻斥道:「婦人之見,你且聽着沒人當你是啞巴……王先生,你真的能肯定殿下饒得過我?」
文人笑道:「世間事哪有十拿九穩的?要試了才知道。」
崔日用:「……」
這時旁邊另一個文士皺眉沉吟道:「我倒是覺得王賢弟此法確實值得試試。」說話的這個年已不惑,平日裏為人很穩重,他一說話讓崔日用多了許多信心,忙說道:「李先生也這樣認為?」
「劉幽求這樣的人能活到現在,便證實了太平黨眾人早已決心施行懷柔國策。朝廷大計豈能朝令夕改?既用政,他們定已作好了應變準備,絕不會隨便改變國策,大肆牽連下獄。現在並沒有直接憑據指明侍郎會謀反,加上您主動揭發劉幽求,事情極可能牽扯不到您的身上。」
崔日用一尋思,確是這麼個理兒,當下便喜道:「若非先生良言,我無所適從耳。」
那中年文人搖頭道:「是王賢弟才思敏捷,我不敢居功。」
崔日用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忍着奇恥大辱叫小女去白白遭人羞辱?果然大事還需光明正大的方法,小手段毫無用處!
這時那年輕人笑道:「我就是突發奇想,想到了昨晚剛看過的故事,不料兄台能說出那麼多佐證的理兒來,佩服佩服……侍郎,您方才說的蚊帳……」
崔日用愕然道:「我送你十個蚊帳!」
年輕人好不客氣的說道:「多點也好,卻不知酒肆里收不收蚊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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