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幾天,柳兒總是去陪着二小姐說說話,去茶水間轉轉,廚房溜溜,編些結子,前些時托世子的書童,從書房裏「借了」諸如《氾勝之書》、《齊民要術》、《陳敷農書》、《王禎農書》、《農政全書》這些農書來抄,也抄完了,柳兒正尋思着要再換一本〈農桑輯要〉來抄寫,這麼說來,出府當農民的準備工作,也就差不多了。柳兒前世今生突然堅定了自己的小農思想,不能說不是奇怪的。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柳兒知道,二小姐又被人裝進套子裏了,但是這院子裏上上下下可說都是二小姐的人,怎麼還有空子可尋呢?柳兒深知,前些時候自己幫二小姐換了廚房同茶水間的人,還提供了食療菜譜、花果茶的方子,雖說都沒出面,但有心人要查,也不是不能發現的,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這隻小黃雀後面,保不齊有隻大老鷹盯着呢?如果這次再出手,唯一的路只能是離府,留在府里,只能是死路一條,因為,這個暗處的人,不是自己能查得出來的,敵在暗,已在明,險呀,柳兒決定將手裏的線編完結子,就不再購線了,為了救人一命所造的哪七級浮圖,也不是隨便造的。代價是要出的。為什麼要自己出呢?嘆氣。
自己時刻要準備跑路了,如果不出手,不出半年二小姐肯定沒命,杏仁換成了苦杏仁,是招高棋是什麼高人出的呢?(佩服之情由然而生)此人是誰呢?柳兒覺得人人都有可能,只能閉口不言。交給世子去操心吧,不是他的媳婦嗎?
仍舊每日早起跑步,陪着說話,編絡子,打結,做荷包,借來的《農桑輯要》也抄錄完成,
時間已然又過了半月,忠王府的世子妃,自從生下孩子後,保養失調,身體漸漸沒有精神。滿月酒都沒有參加,柳兒良心不安,不管怎麼說,始終是程家賣下自己,給了自己二年的時間緩衝,準備,以便能這個古代存活,雖說現在出府也早了,但沒得選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兒想定,這幾日總趁春絹沒有回房,收拾着一些撒退工作,不安全感做遂呀,心理作用,不怪人家啦。先取出牆櫃裏的荷包,放進衣箱裏,然後將放在門後的泥灰打開,填進幾塊碎磚,將泥灰抹入,填實,再放好外面的磚,將這個牆櫃徹底填實。然後將戶貼等一張張,分別裝入腰帶大小適宜的小包里,縫了口,再把外面的大口也依舊縫實,抄好的書冊共有6本,還有5個小冊子,柳兒一一放好在竹箱的側包里,
衣服也要略理理,行李多了,手裏拿着舊棉襖,柳兒神思不定,為什麼不能拆洗?不能丟?出門在外,得輕裝上陣,竹箱子很小,要裝下所有的衣服,顯得有些緊張,柳兒想想,覺得棉衣可能有問題,決心拆開看看,將炕面清空,然後,取出剪刀,拆開了舊棉衣,棉衣果然有問題,裏面有夾心,是一件婦人的潔白內衣――肚兜上面繡有雙飛燕穿三春柳,柳兒確沒見過的針法,(哈哈,原諒她吧,她手裏的是緙絲,圖案是比着畫好的圖,用織機織就的,此朝,前朝,以及後面的朝代,都是宮廷皇家專用的,就是忠王府里用了也是違禁的,親王府里有,不多,)也是柳兒見過的最鮮活的繡活了,料子是柳兒沒見過的,又輕又軟,還不起皺,上面寫有一首詩。一看是女子的筆跡:為有雲屏無限嬌,鳳城寒盡怕春宵。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柳兒細看,不是繡的,確是寫上去的,
柳兒再細細查看,除了些舊棉花,其它沒什麼異常,外面的布也很尋常,柳兒一寸寸檢過,再沒有什麼,想想僅把棉花棄了,舊衣仍放着,這肚兜柳兒加上一層絲絹折折,又用油紙包了兩層,拆開腰包的線,將肚兜放在腰帶里,再細細縫了口,柳兒知道,這兩樣東西,應該是關於自己的身份的物件,不可離身了,心道。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柳兒準備明天一開始,就找機會細細點拔二小姐或世子一下,然後,尋機開口,贖身走人。可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第二天發生了一件事,打亂了她想得好好的佈局。也開始了柳兒新的人生。
忠王府的別院再次使人來報,黃黃白白,精神越來越差,只怕拖不過去了,出發來王府時,就已絕食三天了,來人就在柳兒拆棉衣時進的府。世子知道後急忙來跟世子妃商量,最後準備安排柳兒去別院看看,能不能救活,原因有三個:一個是二人都是愛狗之人,實不願就這麼讓這兩條狗死了,二個這畢竟是皇上賜下來的,別人家都活得好好的,就自己府里死了,給有心人捉住小辮子,只怕也是麻煩事,三來就是這狗雖說是自己府里的,可由於品種特殊,黃黃白白實實認為的主人卻是柳兒,(這點世子實在不想承認,柳兒都是自己的奴才,狗去變成不是自己的了,想不過味來)所以準備派她去別院――救狗,
話說柳兒清早辰時剛到,正尋思着來陪着世子妃說話呢,還想着怎麼點醒下自己的主子,怎麼拿走自己的賣身契,結果,一清早被叫到上房,聽到這麼一消息以及安排,令柳兒一下措手不及,心道真是時也命也,救了狗就救不了人,救了人就救不了狗,此事怎麼能雙全?柳兒只能給世子妃福了一福下來,去收自己的行李,心裏萬幸自己早已準備好了,略收撿幾下,急急尋了春絹,秋月,謝嬤嬤及秦嬤嬤等處得好的告別,午飯後未時初就要出發,時間也不多了,自己仍沒找到機會說出杏仁的事,心中大苦,
柳兒深知人在江湖飄,就沒有不還債的,但自家姑娘雖聰明剔透的,卻是心軟善良之人,在這王府里混宅斗,只怕是弱些,估計還得多多學習,交點學費,這一走,不知幾時回,要晚了,只怕得回來給主子上香了。也不是成心咒她,大方向是不錯的。
柳兒心知等不得了,一路亂想着,邊滿府尋着朋友告別,說下自己去了別院的事,柳兒去尋世子書房的小書童吉兒告別時,心裏一動,趁着沒外人在,隨口支着吉兒去書房外轉了一圈,找到書架上的《本草綱目》,尋到自己想要的哪頁,撕下,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裝進去,心想如你命不該絕,你就自救吧!不過這樣反而好,自己良心也安了,也能保得一年二年的平安順達。身上有了三百多兩銀子撐腰,膽也肥了不少,柳兒心想,如有必要,逃之夭夭也是可行的。
柳兒最後去找二小姐辭行,剛好房裏只有入畫一人,柳兒不敢賭,入畫也是從程府帶來的,柳兒實在不敢用自己的小命賭,但時間又不早了,正自猶豫着,心裏悄自糾結着,眼珠子轉個不停。臉上是一臉的難過。
世子妃見柳兒跪在地上,依依不捨的樣,心裏也一酸,忙道:「入畫,去拿給中封來給柳兒,」入畫應了一聲,進了內室放銀子的地方,柳兒見機不可失,急忙把荷包塞進世子妃袖裏,復跪下道「二小姐,我走了,您事事……如意!」話還未說完,入畫已取了賞包過來,急改口,世子妃也是人精,果然不動聲色,示意入畫把賞包遞給柳兒:「你去到別院,細細看看黃黃白白,一定要救活它們,我會等你回來」柳兒一聽,放心了,接過賞包,知道中包是十兩銀子,剛好柳兒身邊只有一吊散錢及幾個銀角子,放在外面,有這十兩銀,去了別院手裏也更方便了,「世子妃請放心,我一定細細照料好黃黃白白,你」眼角瞥見入畫又去了外間取東西,忙低聲「萬事小心」。說罷福了福退了下來,至外間,眼裏有些紅的入畫,也取了一個荷包:「柳兒,這是我送你的,」柳兒接過,道謝不已。
一時辭別眾人,柳兒回房拿了行李,跟着謝嬤嬤走到二門,二門等着的李管家嚇了一跳,因為是謝嬤嬤親自送出來的,這可是少有,就是柳兒也有感覺,自已的級別可還沒到這個位份,心裏知道是人情了,拉着謝嬤嬤的手,也是很不捨得這位不管為什麼理由,就一直很關照自已的好嬤嬤。謝嬤嬤也有點眼澀澀的:隨手塞了一個裝着銀花生的荷包給柳兒,其它人的要麼三二個銅板,就秦嬤嬤同謝嬤嬤大方,都在里包了約有半兩的內容。
「柳兒,這是府里的老人,你叫她楊媽媽,」指着一四十多歲的精幹婦人說道,「以後她陪你呆在別院,還有小紅,」再指一下馬車邊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在別院由她們照料你的飲食起居,你就負責把世子的狗看好,轉頭對楊氏說:你也是老人了,府里姑娘出去的規矩不用我說,各自敬重些。這是世子妃身邊的柳姑娘,負責照看好了,大家也相安些。」安排完了,謝嬤嬤也就回了院子。
柳兒坐上府里的馬車,由外院一個二等管家李管家陪着,帶着一個楊婆婆及小紅做伴,一共兩輛馬車,一徑向南而行,向着京郊100里外的忠王府別院徑直去了。
一下成了柳姑娘了,柳兒暫時有些找不到北,在路上這位楊媽媽就幫她掃了盲,果然是宰相家人七品官,別說這還是王府出來的,這王府諾大排場,柳兒這現代人真是覺得不可思議,想當年,自己好歹也是一大公司大部門經理,出個差也就住個四星賓館,五星的還不太敢去,當時公司里的同事及朋友們還覺得了不起,說自己混得好,這時看到古代一養狗小丫鬟的待遇,有點心裏不平了,隨身帶着三個人出差,另還有專車、司機、保鏢,突然覺得不能回到現代也是很好的呀。這邊混得更帶勁些嘛。
;